云浅月看了他一眼,对院中的内侍吩咐,“去拿一匹火烧云的玉颜锦和天仙纺的蜀丝绣针送去香泉水旁。”
那内侍看了上官茗玥一眼,见他没说话,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云浅月回转头,看着上官茗玥,见他有些呆,她声音平静地解释,“大婚之日,如何能不穿红色的?我认为红色最好的就是火烧云的玉颜锦,配上你的张扬不可一世,穿出来效果应该最好。”
话落,她反手拉住上官茗玥,向院外走去。
上官茗玥被她拉着走了两步,一张俊美绝伦的脸色在阳光下变幻了几番,须臾,他看着她,不确定地低声问,“你确定要给我缝制……大婚的红袍?”
“你现在若是反悔不娶我,还来得及。”云浅月停住脚步,冷淡地看着他。
上官茗玥被云浅月眼中的淡意灼了一下,忽然勾唇一笑,伸手将她的身子圈在怀里,笑意深深地道:“反悔什么?以前觉得你这个女人真是一无是处,如今嘛,我可不这么觉得了。”话落,他放开她,眉眼具是笑意地道:“我会好几种烤鱼,半枝莲、广玉兰、野山茶、水芙蓉,各有各的味道,这还是当年和九仙山师祖闭关时候学的,今日都让你尝尝如何?”
云浅月“嗯”一声。
二人出了后山别院,走向香泉水。
香泉水旁,瀑布依然如去年一样飞流直下,清澈无垠,半枝莲芳香浓郁,河里水清鱼肥。春风日暖,风景秀丽。灵台寺的钟声和诵经声传来,摆脱天下热沉喧嚣,摆脱纷争杂乱,摆脱风云变化,将这一处似乎摒除在尘世之外。
流水潺潺,鸟鸣山幽。
上官茗玥果然言而有信,刚到香泉水旁,给云浅月找了一块安静的大石让他坐下之后,便下河抓鱼,他的身手似乎极好,极为顺溜,显然这样的事情似乎常做。
云浅月坐在大石上晒着太阳看了他片刻,早先吩咐的那名内侍取来火烧云的玉颜锦和天仙纺的蜀丝绣针,她收回视线,在太阳下缝制起衣袍。
大红的锦缎入目如一片燃烧的云彩,不愧对火烧云三个字,奢华至极的艳丽。
上官茗玥见她真的坐在石头上为他裁剪衣服,他微微抿了抿嘴角,放下手中抓的鱼走近她,伸出手盖在她头上,宽大的衣袖遮挡住了有些热的春日。
云浅月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长身玉立,锦袍沾染了一丝清凉的水汽,俊美绝伦的容颜此时看起来分外沉静,她随意地问,“你不去烤鱼在这里做什么?”
上官茗玥勾了勾唇,张扬一览无余,“我觉得此时有比烤鱼更重要的事儿。”
云浅月眸光动了动,收回视线,不再理会他,继续手中的活。
一炷香后,一匹锦缎裁剪好,云浅月开始穿针引线缝制锦袍,上官茗玥站在她面前,丝毫打扰不到她。
半个时辰后,上官茗玥有些泄气地放下手,嘟囔道:“你忘了我是一个大活人,将我当成树荫给你纳凉了吧?”
云浅月继续着手中的针线,仿若未闻。
“半丝也不感动,白费力气。”上官茗玥转身坐在了她身边。
云浅月瞥也不瞥他。
上官茗玥看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身子一仰,躺在了大石上,目光看向天空。碧海青天,万里无云。清风吹起他的青丝衣袂,他的目光第一次现出纯粹的颜色。
两个人一动一静,远远看来,春日里风景如画。
一个时辰后,上官茗玥坐起身,看向云浅月手中缝制了一半的锦袍片刻,起身去烤鱼。
两个时辰后,日色西斜,晚霞披洒天际,余辉的艳色将这一片香泉水和半枝莲渡上一层艳丽的霞光,烤鱼的香味融合着霞光飘散开来,连灵台寺的暮鼓钟声也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一件锦袍缝制好,落下最后一针,云浅月罢了手,身子懒散地躺在大石上看着天空。
上官茗玥走过来,盯着放在一旁的大红锦袍看了片刻,才缓缓伸手拿起,如玉的手指摸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狭长的眸光染上细细的纹路。很久,他才出声问,“你确定让我穿?”
“你的尺寸,自然你穿。”云浅月看着天空道。
上官茗玥解开衣带,脱了外袍,将大红的火烧云玉颜锦披在了身上,顷刻间,红如火的颜色似乎点亮了香泉山。
云浅月说得果然不错,有一种人,他最适合红色。
红得张扬,红得明艳,红得艳华,红得不可一世,独一无二。天空的霞光与他身上的大红锦衣辉映,天地间,只有这一抹华艳身影。
云浅月缓缓坐起身,看着上官茗玥,大红的锦衣多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尺寸极为合适。她笑了笑,“还好,没丢了手艺。”
上官茗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将他早先脱下的那件锦袍扔入水中,张狂地道:“从今以后就穿这个红色了。”话落,补充道:“就穿你给我缝制的。”
云浅月点点头,半分犹豫也无,“好!”
上官茗玥见她答应,眉眼溢出愉悦的神色,拉着她站起身,得意洋洋地夸奖他的烤鱼。云浅月顺从地品了他烤的鱼,味道鲜美,的确比夜轻染烤的鱼好。
入夜,二人回到后山别院。
来到别院门口,上官茗玥解下马缰绳,伸手拉云浅月上马,云浅月站在马前看着他挑眉,上官茗玥解释道:“和尚住的地方我住了多年,腻死了,不住在这里,我们回宫住。”
云浅月闻言也没意见,将手递给他,从善如流地任他拉上马。
两人一骑离开了灵台寺。
大约是上官帝师和云王府浅月小姐即将大婚的消息太过轰动,入夜时分,天圣京城大街小巷依然人潮攒动,帝京城灯火明亮,百姓们熙熙攘攘言论声声。
已经是第二日,过了明日,后日便是二人大婚了,无数人比当事人还要期盼。
上官茗玥穿着大红衣衫和云浅月共成一骑进了城之后,百姓们的视线瞬间都焦距在二人身上,一时间无数人惊艳于上官茗玥的华艳瑰丽,惊艳于云浅月的纤弱绝美。
曾经无数人以为荣王府景世子和浅月小姐在一起是天下最般配的人物,可是如今见了上官茗玥和云浅月,才发现他们也许错了,站在浅月小姐身边的那个人即便不是景世子,换成上官帝师,也如神仙眷侣的画卷一般,任人移不开眼睛,心生羡慕。
京城的大家闺秀们还没来得及对这个皇上从东海燕王府请来的帝师投以倾慕热情,便被他与云浅月赐了婚而没有了机会抑郁,但即便如此,也不影响她们对上官茗玥的推崇。
所过之处,人群自发地给二人让开路。
甚至有人高喊,“恭喜上官帝师,恭喜浅月小姐!”
一人言语,百人应和,不多时,京城的大街上百姓们的恭喜响成一片。
这个时代推崇的是才貌双全之人,倾慕的是名士风流。当权者不过分的限制百姓们的言论,百姓们亦是风气开放。世人从来都倾向于美好的事物,即便云浅月先嫁容景,和离,再议婚另嫁,百姓们只要觉得看着美好,便会诚心祝贺。更何况他们信封神佛之说,所以对帝师有着崇高的推举。
上官茗玥得到整街人的恭喜,眉眼轻扬,笑得好不春风得意,就如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一般,慢悠悠地骑着马穿街过巷,提前享受了新郎官的喜悦。
云浅月微微低着头,将他当成了靠枕,似睡非睡,极为安静。
一路回到皇宫,上官茗玥翻身下马,拉着云浅月进了宫。
一名内侍迎住二人,显然在此等候许久,见二人进宫,立即恭敬地禀告,“帝师,浅月小姐,小郡主刚刚回来了,如今在御书房,皇上吩咐,若是您二人回来,请您二人过去。”
“过去做什么?本帝师累了,不去!”上官茗玥半分面子也不给地拒绝。
云浅月想着夜轻暖刚刚结束了西南泥沼林的大战,才短短两日便回来了?她跑死了几匹马?是因为她吧?
那名内侍立即追了一步,连忙道:“帝师且慢,皇上还有一言,说小郡主带回一则重要的消息,要亲口告诉浅月小姐。”话落,他压低声音道:“关于景世子的。”
上官茗玥“哦?”了一声,停住脚步,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脸色淡淡,“我也累了,没什么兴趣听她的什么消息。”
“听到了吧?我们都累了,就这样禀告给皇上。”上官茗玥看了那内侍一眼,不再逗留。
那内侍还想再说什么,见二人的确没什么兴趣想听的意思,不敢再多说,免得得罪二人,只能住了口,转身匆匆向御书房跑去。
上官茗玥和云浅月再未遇到阻拦,顺畅地回到了帝寝殿。
进了帝寝殿之后,云浅月扔下上官茗玥,径直去了隔壁的偏殿沐浴。
上官茗玥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红衣墨发,锦缎华裳。衣袖两侧一龙一凤呼应,他狭长的凤眸深了深,又浅了浅,须臾,他扬起嘴角,顷刻间又落下弧度,之后,随手扣下了镜子,转身走到大床上,身子一仰,躺了上去,闭上了眼睛。
云浅月沐浴出来,挑开明黄的珠帘,上了床,挨着上官茗玥躺下,大约是缝制衣袍累了,不多时,均匀的呼吸声传出。
上官茗玥睁开眼睛,偏头看向云浅月,两日前她拒绝与他一张床,虽然对他偶尔嘲笑,但是眼底有着挥不去的厌烦和烦躁,半夜睡醒,也是无形的气息抗拒着他,可是这两日她眉眼沉静温和,随意浅淡,柔和顺从,那个撒泼耍辣的影子仿佛是他睡了一觉自己做的一个梦,看着她,他一时有些恍惚。
虽然推拒了夜轻染和夜轻暖的相见,但是二人并没有再派人来,帝寝殿无人打扰。
夜色渐深,上官茗玥才收回视线,伸手握住云浅月的手,淡淡的云雾从他手心中传出,不多时,笼罩在明黄的帷幔内。
这一夜,云雾不断,皇宫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