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谷,顾名思义,是两条绵延的山脉合成一条山谷,这条山谷奇特,甚是蜿蜒曲折,极为不好走,原因自不比说,是两道山沟壑由砍柴人和打猎人走出的羊肠小道。道路仅容一人一马同行。
容景和云浅月弃了马车,由青泉赶着马车走官道奔青山城,二人领着十万大军走山谷。
如今已经春暖,草木复苏,山花烂漫,山林树木放出枝叶,灌木丛也绽出新绿,黄莺山雀一大早便来往树梢唱春歌。
队伍拉了长长的一队,一眼望不到尽头。
云浅月和容景骑着马走在前面,云浅月觉得太静,回头喊,“兄弟们,会唱山歌吗?”
士兵们齐齐一怔,后山方向有人喊,“会!”
云浅月一听是张大憨的声音,笑问,“张沛吗?会唱就唱一曲。”
“要我大老憨唱行,但得先听听大将军唱的歌,大将军要不领头的话,兄弟们不唱。”张沛仗着自己的憨劲,高喊道。
“你的伤好了没有?又皮紧了是不是?”云浅月问。
张大憨“哎呦”了一声,随即高喊,“韩小二,你皮紧了是不是?”
韩奕的声音传来,“我只知道让大将军唱军歌不犯军规。”话落,他高喊,“是不是啊,兄弟们?”
“是!”士兵们齐齐高喊。
云浅月点兵时,将他们给镇住了,又亲眼见她竟然见了皇上不下马,不下跪,不见礼,竟然还摔了皇上敬酒的杯子,都心存敬畏,如今听她清脆含笑的声音和张沛、韩奕说话,心里蓦地都轻松了几分。
“这两个皮猴子。”云浅月笑了一声,回头对容景问,“我要唱山歌,你怎么办?”
“跟着你唱。”容景笑道。
云浅月顿时眉眼笑开,弯成了一弯月牙,歪着头看着他,“好呀,那我开唱了,一会儿你可不准脸红。”
容景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笑着点点头。
“哥哥哥哥你可知道?
妹妹我是多么爱你!
请你不要一再三心两意,
飞到东来飞到西。”
云浅月歌喉侬软,忽然情真真意切切地唱了起来。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张沛和韩奕一起大声拉长音起哄。
容景挑了挑眉,低头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窝在他怀里,笑嘻嘻地看着他,嗓音霎时一改,变成男音,再度唱了起来。
“妹妹妹妹你就放心,
哥哥我只爱你自己。
今天我们能够走到一起,
我知道这并不容易。”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这回不止张沛和韩奕,不少士兵都跟着起哄,
“哥哥哥哥闭上眼睛,
用心聆听我的呼吸,
每一次的心跳都是为你,
心里装的全都是你。”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大部分士兵也跟着起哄起来。
“妹妹妹妹你真美丽,
让人留恋让人着迷……”
容景忽然低头吻下,将云浅月的话堵在了口中。
云浅月伸手捶他,他纹丝不动。后面的士兵等了半响不见再传来动静,张沛说了一句什么,士兵们哄笑起来,紧接着,都学着云浅月的嗓音唱了起来。
一时间,山野里想着满满的山歌声,明明是星旗招展,铁甲冷枪大刀肃杀,偏偏大老爷们铁血汉子都生生憋出几分柔情来。
这一路,注定不枯燥乏味。
容景推算无误,四日后,十万兵马穿过了青山谷,来到了青山城。
青山城距离凤凰关不过百里之遥。
青山城总兵是十五年前,老皇帝发兵南梁,被南梁国师一人大败十五万兵马,气得吐血之后,德亲王府一位幕僚献策,后来利用劲弩伤劲险些摧毁凤凰关城楼,使得南梁国师为保城楼重伤,夺回了些天圣皇室的颜面,立了大功,被老皇帝提升为青山城总兵。
此人姓魏名章,五十多岁,曾经凤凰关天水崖水患淹没凤凰关,波及青山城,因为有这位总兵在,协助当时被任命前来治水的夜天煜,所以,青山城才能在最快的时间修复。
此人据说武功高强,十八般武艺都精通,尤其是两把双剪用得好,计谋甚深,熟读兵法谋略,镇守青山城十五年,除了和凤凰关小有冲突外,一直相安无事。
十万兵马来到青山城,青山城总兵魏章早已经在城外迎接。
云浅月看了魏章一眼,清声道:“不必入城了,继续前进,今日攻占凤凰关。”
魏章一惊,看着云浅月,熟读兵法之人都知道,最忌讳急功冒进。而且十万大军从京城来此,千里之遥,短短几日就到了,疲惫不堪,如今不歇息就要夺关,凤凰关也有十万兵马镇守,听说天圣出兵,早已经严加筹备。如今她说今日要攻占凤凰关,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他看向容景。
容景神色淡淡,没说话。
魏章垂下头,不赞同地对云浅月道:“大将军,行军打仗,最忌讳急功冒进,如今十万大军从京城驶来,人困马乏,疲惫不堪。而凤凰关内早有准备,粮草充足,人力充沛。岂能如此急迫地攻占凤凰关?百害而无一利啊。”
“魏总兵说你们人困马乏,疲惫不堪,是这样吗?”云浅月回头清声问身后。
“不是!”十万士兵人人士气高昂。
“如果即刻攻占凤凰关,有没有力气?”云浅月又扬声问。
“有!”士兵们齐齐高喊,士气如虹。
魏章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云浅月身后,只见十万大军人人气色极好,完全看不出疲惫不堪的赶路而来的样子,他有些惊异。他有探子早先禀报,说景世子妃这个兵马大将军竟然和十万士兵一起唱山歌行军。山歌一路唱来青山城,这是从来没有的新鲜事儿。明明应该是铁血肃杀的军队,被她弄得如春游。心中对她便不满轻视几分,觉得当今皇上真是对她太过纵容,竟然连兵马大将军出兵南梁这等军国大事都开玩笑。
可是如今见了她,黑马紫衣,身姿笔挺端正地坐在马上,气息沉着,面容冷静,令他的不满和轻视都被打回了肚子里,竟然心生敬畏,不敢造次。这时,他才想起关于面前这个女子的传言。据说她伪装十年,不惧先皇,不畏今上,且令景世子甘愿和皇室争锋,毁其婚约迎娶,关于她的传言,从来就没少听过。想着这是一个连先皇、当今皇上都不怕的人,他心下立即谨慎了一份。
“我的士兵都愿意即刻攻关,魏总兵还拦阻吗?”云浅月挑了挑眉。
魏章立即垂下头,“在下不敢拦阻大将军,大将军出兵南梁,青山城边境百里之内的军将都听候大将军调遣指派,在下身为青山城总兵,自然也听候大将军调遣。”
云浅月卷着马鞭缠在手上绕圈圈,闻言目光沉静地看着魏章,片刻后,她清声道:“既然如此,魏总兵率领青山城十万兵马在我后方观敌瞭阵吧!”话落,她对后面一摆手,“继续行军。”
十万大军通过青山城而不停歇,穿过街道而过。不多时,便出了青山城,驶向凤凰关。
魏章看着十万大军当真去攻城,他老脸变幻了一阵,招来身后一人,低声吩咐,“立即传信回京给德亲王爷知晓此事。”
“是!”那人连忙下去了。
魏章手下的一位幕僚凑上前来低声道:“总兵,这景世子妃今日当真能攻下凤凰关?”
魏章摇摇头,“有景世子跟着,此事未可知。我刚刚得到消息,明太后和云王妃五百人的队伍昨日竟然在八荒山拦截住了顾少卿的三十万兵马。顾少卿本来今日该到凤凰关,可是偏偏晚了一日。这一日时间若是真能被景世子妃利用的话,拿下凤凰关,那么便将顾少卿阻拦在凤凰关外了。”
“五百人的出使队伍怎么能拦得住三十万大军?”那位幕僚一惊。
“我也不信,可是就拦住了。”魏章低声道:“顾少卿拿下了出使的队伍,皇室隐卫护送的五百人一人未活。明太后和云王妃被顾少卿命人捆绑在了营帐中。”
“两方交兵,不伤来使啊!顾少卿他怎么敢?”幕僚又是一惊。
“他是顾少卿,不按常理出牌,没什么不敢的!”魏章摆摆手,“走,我们去点兵,给景世子妃观敌瞭阵。看看她是否真有本事拿下凤凰关。”
“总兵,只是观敌瞭阵?”那幕僚疑惑地问,“不要总兵出兵相助?”
魏章点点头,“若是这一战赢了,她便能坐稳这个大将军,若是输了,那么弹劾的奏折会将御书房堆成山,皇上即便性情刚硬,也抵不住王爷和满朝文武死谏,一纸诏书就能召她回去问罪。她从今以后再不敢放肆张扬,让她知道,女人终归是女人,还是在家里绣花比较好。领什么兵,打什么仗?皇上让她刺伤,那是纵容她。”
那位幕僚点点头,提醒道:“总兵,您忘了,还有景世子呢。”
“没忘!景世子也是纵容他的女人。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多么有本事的男人也难免被女人误终生。”魏章摇头,脸色昏沉,翻身上马,前去点兵。
那位幕僚跟在他身后。
出了青山城五十里,云浅月勒住马缰绳,拿出一张手绘的凤凰关和青山城方圆百里的地形图,看了一眼,清声道:“如今响午,我要入夜时分便拿下凤凰关。”
十万士兵都看向前方的巍巍雄关。虽然凤凰关在去年遭遇了水患,但是经过南梁太子修葺,虽然不复当初风貌,但也是一大雄关,不容小视。两侧山峦盘踞,中间只有凤凰关一道大门,别无进关之路,强攻的话,凤凰关十万兵马,他们也是十万兵马,如何能半日攻下凤凰关?他们心中不由疑惑这可能吗?
“现在开始点将。”云浅月调转马头,回头看着身后的十万大军。
听说点将,人人顿时肃穆。
“凤凰关虽然是天险,但天险也有利弊。”云浅月将手中的图纸摊开,面向所有士兵,“凤凰关两侧是绵延山脉,中间是正关。人人都以为凤凰关只有一条路,错。他进关其实有三条路。”
众人闻言都睁大眼睛看着她手中的纸,那纸虽然小,但是在阳光打照下,前面数十排的士兵还是看得清楚,数名将领参军、副将、中郎将等自然看得清楚。都纷纷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