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月自然相信的,红阁贵精不贵多。她手轻轻敲着窗棂,沉默片刻,对花落道:“你和苍澜继续保护沈昭,一定要寸步不离。”
花落点点头,云浅月摆摆手,他出了房间,离开了紫竹院。
“凌莲,你传信给华笙,让她吩咐人,从今日起密切注意京城动向,尤其是东西南北四门来往的人和各府府邸新进的人员。不放过一丝一毫,每日向我报备一次。”云浅月轻声吩咐。
“是!”凌莲应声。
云浅月又在床前站了片刻,转身上了床。
夜渐渐深了,容景依然没回来。
云浅月半夜醒来,身边空空,她对外面问,“容景还没回来吗?”
“世子还在皇宫议事。”青裳连忙回话。
云浅月重新闭上眼睛,继续睡去。
大约三更天,熟悉的脚步声进了院子,不多时,房门被轻轻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人走了进来,来到床前,静静站定,看了片刻,然后轻轻脱了锦袍,打开暗室的门,走了进去。
云浅月这一夜没睡实,知道容景回来,宽了心,真正睡了去。
刚睡熟,容景上了床,手轻轻一扯,云浅月松软轻滑的睡袍被扯开,他覆了上来。
云浅月睁开眼睛,他的唇已经落下,她微微轻喘,“你不……累?”
容景“唔”了一声,“不累……”
云浅月不再说话,伸手抱住他,迎合他洒在她身上的浓浓情潮。
云雨初歇,云浅月才有机会嘟囔,“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容景意犹未尽地抱着云浅月,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擦着她温滑的脸颊,语气慵懒而漫不经心,“昨日商议了一夜,将今日新帝登基的所有事宜都敲定了。”
云浅月一愣,这么快?刚要再问,容景再次覆了上来,声音低哑,“看来你还有力气,我们再来一次……”
云浅月想说的话再不能说出,只能被他淹没在情天幻海。
新帝登基,不止文武百官待命,朝中命妇躬亲一律不得缺席。
容景回府时已经三更,闺房帷幔内与云浅月一番缠绵后,已经是五更天。
云浅月知道今日是大日子,容景身为丞相,自然还要再度进宫,而她……即便是朝中命妇不得缺席,她也不打算参加。她不想见夜轻染。
紫竹院静静,夜色深浓,桃树在雾色中卓然清辉,东暖阁一室寂静。
云浅月不像往日情事之后便昏昏沉沉睡去,今夜虽然有些疲惫,却无睡意,她静静闭着眼睛片刻,感觉容景也无睡意,微微侧了侧身,轻轻抬手抚上了他的脸,温柔地道:“今日事情会繁重不堪,你睡一会儿吧!”
容景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云浅月不再说话,偎依在他怀里。夜轻染登基,天圣的江山展露新荣,但到底是鲜血的开篇作为铺设的刀锋火海天蓝之路,还是一步迈下深渊万劫不复,犹未可知。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清亮。
新帝登基,九重宫阙和皇城京都既先皇大限半年后第一次迎来真正的喜庆。
紫竹林外传来容昔的声音,“世子哥哥,宫中来人传话。”
容景淡淡的声音飘出唇瓣,声音虽浅,但还是飘出了紫竹林,“说!”
“令您带世子妃入宫参新帝登基大典,皇上口谕,世子妃必须进宫。”容昔轻声道。
云浅月攸地睁开眼睛。
容景声音淡漠透着一丝凉意,“还说什么?”
容昔似乎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说世子妃难道真如寻常女子只识闺中相夫纳绣?荣王府如今冷情,如今世子身边只有世子妃一人,世子妃是否想多两个姐妹一起进这荣王府聊以解闷?”
云浅月腾地坐起了身,一双眸子聚上怒意。好你个夜轻染!
好啊!他还未曾登基,便要给容景身边迫不及待地添两个新人吗?当她真是闺中弱女子,不敢面对他的刀锋利刃好欺负吗?她的手攥紧被褥,指尖深深掐入锦绣丝缎内,嵌出深深的痕迹。
容景睁开眼睛,看向云浅月,眸光略过她怒意的脸和她深嵌被褥的指尖,微微一笑,“他知你不想去,不过是激怒你罢了。”
云浅月明明知道夜轻染是要激怒她,但到底胸中意难平,她恨恨地道:“他要我去做什么?就不怕我拆了他的登龙台,烧了他的观凤楼?让他登基不成吗?”
容景轻轻一叹,坐起身,将她揽入怀里,“夜轻染也竟是了解你的人。”
云浅月怒斥一声,“他了解个屁!”
容景如玉的手轻轻弹了她额头一下,“不准爆粗口。”
云浅月心中憋闷,再不发一言。
“他不怕你对他怒,对他恼,甚至对他出手,哪怕你今日冲去烧了皇宫重重楼宇也好,也比你不理他不见他的好。”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心中的怒意和闷意一僵,她自然是了解的!夜轻染,她和他终是刀剑相向。她不愿意去踏足那重重阴谋叠嶂连环鲜血白骨交换来的皇位更替的玉阶,可他偏偏不如她愿。他非要让她出现,面对从出生就注定的命运红河。
因为已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因为已经彻底再无回头路。所以,哪怕刀锋箭雨,也逼她面对。
他哪里来的执着?又哪里来的苍狼长剑冷血破那万里长空的厚重阴云?
云浅月闭上眼睛,心中忽然一片昏暗。
容景伸手拍拍她,温声道:“既然皇上有命,你便也梳洗随我进宫吧!今日的皇宫虽然无趣,但有些事情到可以观看一下。否则他这话一传出,你真成了人人眼中的闺中贤淑妇人了。”
云浅月坐着不动,仿佛没听见容景的话。
容景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鬓发,柔声道:“是刀锋箭雨,还是秋水长街,或者是星空月下,亦或者是凌厉杀伐,都有我陪着你。所以,你要怒可以怒,你若真不满他,今日就如了他的意,拆了他的登龙台,烧了他的观凤楼又如何?
云浅月恼道:“我本来就是闺中贤淑妇人,那又如何?”
容景眸光闪了闪,微带一丝笑意滑过,“是,你最贤淑。”
云浅月恼恨地道,“我偏不如他的意!不拆了他的登龙台,不烧了他的观凤楼,我要欢欢喜喜去恭贺他。”
容景失笑,松开她,“那就起榻梳洗着装吧!内务府早就裁剪做好送来的荣王府世子妃的一等命妇朝服你还没穿过呢!”
云浅月点点头,她已经不是昔日的云王府浅月小姐,而是景世子妃,她该穿属于她的衣服,头上被冠了容姓。
容景披衣下床,对外面吩咐道:“进来侍候世子妃换衣。”
凌莲和伊雪立即应声,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云浅月看着这二人出现得如此及时,并且容景话落,就捧着她的命妇服饰进来,她看向容景,“你早就料准我会进宫?”
“今日这样的日子,他怎么可能不让你进宫?”容景眉目染上一汪清凉透骨的寒意,连温润的声音也丝丝凉寒,“在你奉茶那日,他用了一块碎成粉末的玉已经摆明了态度。”话落,他淡淡一笑,嘲讽地道:“这是对你誓不罢休了。”
云浅月脸色一沉。
“当年先皇四十五寿宴上,我下定决心,让你做我紫竹林的鸟,可是那时竟不知,有人已经也画地为牢锁住了你,跟你我去了鸳鸯池,不是夜天倾,不是夜天逸,不是夜天煜,偏偏是夜轻染。我那时有些想法隐隐觉得他就是老皇帝选中的那个人,但终究觉得皇上子嗣繁茂,他是子侄,总也轮不到他。但不曾想,皇上将这天圣江山看得重如子嗣,亲生骨肉竟能舍了做棋子,只愿守住这千疮百孔的山河。夜氏的帝王,这一点从骨子里的狠辣,不得不让人佩服。”容景淡淡道。
云浅月沉默,想起当年她跟着容景出了大殿去鸳鸯池,后来夜轻染也跟了去。
“你除了夜天逸外,一直与皇室中人不想多做揪扯。夜天倾你可以在他面前纠缠伪装,夜天煜你可以和他谈笑,但偏偏夜轻染,你却一直远他,避他如蛇蝎。你也许自己看不透,只觉得对夜氏的所有人都恨不得避远,一视同仁,但人心底的下意识躲避,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真实想法。对我,你是想近不敢近,而对夜轻染,你是从不想近。”容景温声道:“这些年,他无处可入手。不想你启动了凤凰劫,令我有了机会,也令他得了机会。他这些年一直密切注意你的一切,竟也不是没有收获了,终究在你的心里占了一席之地。”
云浅月想起她启动凤凰劫失去记忆那日,身为太子的夜天倾迫不及待将她打入大牢,刀光剑影中,那与云暮寒下棋的锦袍轻扬男子出手相助,不惜与夜天倾反目护她。后来策马扬鞭,他们成为朋友。灵台寺他的烤鱼,老皇帝面前的数番相护……
“不准想他!”容景忽然恼怒地盖住了她的眼睛。
云浅月顿时打住了想法。
“你若再想他,今日我便真不要你进宫了!以后你就窝在这府中为我缝衣绣花吧!”容景声音隐隐含怒。
云浅月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恼道:“是你说了他,我才想的,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早就忘了,如今你偏偏对我提出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想了起来,怪我何来?”
容景玉颜闪过一丝懊恼,“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人对你不罢休,你大爱万物没关系,但是对他给我狠起心来。”
云浅月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了,什么大爱万物,我没觉得,我的心小得很,才不想你身边被人添几个脂粉飘香,我也不窝在府中为你缝衣绣花,就跟在你身边,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容景这才满意,缓缓放下手。
云浅月被他这样一闹,郁结之气也去了些,吩咐一旁的凌莲和伊雪帮助她梳洗。
容景转过身去,径自收拾。
云浅月想着她这个做人妻子的其实真不合格,应该每日早早起榻,为夫君穿衣净面,整理衣冠,可是她偏偏没有自觉,而他每日这些事情都自己亲手做了。她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有两个人侍候,而他自己整理,轻声道:“要青裳进来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