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好!那就一局。”普善点头,看着容景,又问:“输者如何?”
“输者可以对赢者提一个要求。”容景道。
“我老和尚知道你今日就是有求而来,偏偏我还愿者上钩。”普善一副了然的神色。
“大师猜对了!”容景浅笑,丝毫没有被拆穿的脸红,温声道:“我不一定能赢,大师也不一定会输。这一局棋输赢未知。我若输了,大师同样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我想大师既然来了,不会没有要求对不对?”
“哈哈,说的不错!老和尚正是如此。”普善大笑。
“那就开始?”容景笑问。
“开始!”普善端正神色。
“大师先请!”容景秉持谦让之态。
普善也不客气,当先执黑子落子。
容景执白子落子。
二人再不说话,只听到连续的落子声。
云浅月一边翻弄和烤鱼,一边盯着棋盘看。这一局棋不同于容景和她那日在灵台寺南山与她下的玲珑棋局,而是今日上午她和南凌睿赛马到达东山时,他与夜天逸所下的真龙棋局。真龙棋局又称上古棋局。九九八十一开,天地眼,四象开,包容万物,是纵横捭阖,大起大落的大棋局。寻常人别说领悟各中真谛,就算是摆上一局,也是万分艰难。她不由地猜测着容景到底所求什么?
开始二人落子极快,渐渐地慢了下来。
容景面色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看不出心中所想。普善大师则是正好相反,一张鹤发童颜的脸上不时地呈现出各种情绪,可是因为情绪太过多变,也一样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不多时,烤鱼的香味飘散出来,云浅月拿起一只鱼插在洗净的树枝上先递给容景,之后又弄了一只递给普善。
“嗯,好吃,我就说小丫头以后可以当贤妻良母。”普善吃了一口,话音一转道:“可是谁家的贤妻良母就不知道了。”
“我家的!”容景道。
普善抬眼看了容景一眼,摇摇头,“不像!”
“何为像?”容景挑眉。
“像乃天定。”普善道。
“像由心生。我说像,就是像。”容景道。
“百年前荣王舍江山,只为一女子,奈何命运弄人。”普善大师抬眼看向天空,“景世子,你可看到中天的星云图了?”
“我不是曾祖父,该我的就是我的,只有我不要,无人能抢去,苍天也不能。”容景头也不抬,“看到如何?没看到又如何?”
“中兴乱,半壁江山将空。杀破狼,大煞之照。”普善道。
云浅月闻言抬头看天,繁星满天,银河被繁星点缀,远远看来极为华丽。北斗七星摇摇挂在天际,启明星极为璀璨夺目。每一颗星,即便是一颗极小的星都极为亮眼。她眨眨眼睛,她怎么没看出来大煞之照?她看到的是碧空如洗,繁星华丽,各自在各自的轨道上,连方位都没错,看着这样的夜空,让她心澄透明净。
“大师原来看到的是这个,您可知我看到了什么吗?”容景终于抬头看了天空一眼道。
“哦?景世子不妨说说!”普善收回视线。
“天下倾,江山兴,锦绣华章千古盛世,大吉之兆!”容景道。
普善“呃”了一声,落下一子,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容景亦是莞尔一笑。
云浅月觉得一个真和尚,一个假和尚,来来回回打哑谜让人真累。她收回视线,默默吃鱼。
“好一个锦绣华章千古盛世!从这一点上看,你曾祖父不及你,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普善笑罢,大赞道:“星云图来自心中,不是来自天空。景世子悟道了!当年你曾祖父便没有悟道,才让荣王府百年挣扎。”
容景含笑不语,只是笑容忽然有些凉。
“小丫头,再来一只鱼。”普善扔了手中的鱼骨头对云浅月招手。
云浅月拿了一只鱼给他。
普善接过又吩咐,“酒!”
云浅月将一坛酒扔给他。
普善再次伸手接过,又对她道:“那一坛酒给景世子。”
云浅月皱眉,这一大坛酒喝下她估计得背他回去,摇摇头,“不行!他不喝酒!”
“小丫头,还没嫁给他就开始当家了?”普善挑眉。
云浅月脸一红,心里愤了一句,哼道:“要喝也行,他若是醉了的话,你负责将他背着送回去,我反正不背。”
“原来是怕他醉了!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荣王府的男子除了才华冠盖倾天下外,还有一样不输于才华冠盖的本事,那就是酒量,千杯不醉。这才区区一坛酒,小丫头,你还是不了解他。”普善笑着道。
云浅月皱眉,怀疑地看着容景。她可是亲眼见过他喝醉过,难道假的不成?
“我只对圣灵泉醉!”容景对上云浅月怀疑的眼神,眸光微闪,为她解惑。
圣灵泉?夜天逸从北疆拿回来的酒?云浅月恍然,瞪了他一眼,将酒坛递给他。
容景伸手接过,动作优雅。
“我老和尚活了一百多年,难得遇到百年来一个称心的人,今日就交了你这个小娃娃为忘年交吧!”普善大师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拿着鱼,笑道。
“容景之幸!”容景含笑点头。
二人话落,两坛酒齐齐举起和对方一碰,瓷坛发出“咚”地响声,之后撤回,各自开饮。普善大师当得上牛饮,容景一如既往,温文尔雅。
云浅月看着二人,她虽然平时爱酒,可是今日丝毫没有酒瘾。吃完了一条鱼之后又拿起一条,扫了一眼二人中间的棋盘,想着半壁江山将倾,这是要接近尾声了!
灵隐大师咕咚咕咚一起喝完一坛酒,将酒坛一扔,一言不发开始吃鱼。
容景将空酒坛放下,不再动作,静静看着云浅月吃鱼。
云浅月发现今日容景的眸子尤其亮,和碧空上的星辰有得一拼。她撇撇嘴。无声道:“酒鬼!”
容景低笑。
不多时,几条鱼被普善一扫而空,他摸摸肚皮,似乎颇为满足。用莲叶擦了一把手,对容景道:“景世子,落子不悔!还有最后一步,你可要想好了再走。输了的话我就将这个小丫头扣下给我烤鱼了!”
“落子不悔,大师大约是赢不了。”容景浅笑。
“那可不一定。我最后这一招可是乾坤大定。你无回天之力,可是赢不了的。”普善大师话落,将最后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云浅月转头看去,只见真龙棋局的真龙已成,白子再无落脚之地。她看向容景。
容景淡淡扬眉,月牙白的衣袖轻轻拂过棋盘,手中的白子已经落下。他衣袖拿开,普善大师看着棋盘目瞪口呆。
云浅月眨眨眼睛,忽然笑了!偷梁换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能做到这般炉火纯青的人,天下恐怕只有容景一人了!只见白子成龙,黑子却是一盘散棋。真可谓风云变化旦夕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亦不为过。
“老衲服了!”普善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容景浅笑,“大师既然输了,鱼也吃了,酒也喝了,是否该答应容景一求了?”
“输棋不悔约,方为真君子。老衲自然应承,你说吧!”普善大师点头。
容景忽然站起身,轻拂了拂衣摆,看了云浅月一眼,对普善深施一礼,温声开口,“我的要求就是请大师施以援手,恢复她的记忆!”
云浅月一愣,笑意顿收。他……求的是这个?
普善大师老眼闪过一道光,“原来你所求是这个!”
“是!天下间除了普善大师,无人能解开云王妃下的凤凰劫。”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心思一动,看着容景。他说云王妃?她失去记忆和她娘有关?凤凰劫?说的是她脑中的阻塞?
普善大师看向云浅月,对她招手,“小丫头坐过来一些。”
云浅月眉头微皱。
“大师让你坐过去。乖!”容景伸手摸摸云浅月的头,柔声哄道。
云浅月瞥了容景一眼,依言坐了过去。
普善大师伸手给云浅月号脉,片刻后松开她的手,点点头,“的确是凤凰劫!”
“什么叫做凤凰劫?”云浅月偏头问。
“凤凰劫是克制凤凰真经的一种功法。劫,谓之天劫,地劫,人劫,鬼劫,魂劫,魄劫,绝七情,弃六欲。此称之为凤凰劫。”普善大师道。
云浅月不太懂地看着他。
“就是摒除一切天地间万物,还于本元。就像如今,你应劫,封锁了脑中的一切记忆。你等于从零开始。”普善大师解释。
云浅月点点头,不明白她娘为何要给她下凤凰劫,他看向容景,“你怎么肯定是我娘给我下的凤凰劫?不能是别人?”
“凤凰劫除了故去的云王妃外再无别人会!”容景道:“况且你体内曾经有两股真气,一股是来源于你自己,一股是与你体内的内力正好相反,是凤凰劫的功力。所以我推测是来源于云王妃。而且时间之长几乎与你身体同生同长,大约就是在云王妃故去之时传到你体内的。两股真气相互克制,一旦你修习到凤凰真经最后一重,另一股真气便会将你的功力锁住,让你不能修成最后一重。大约是你强行想要冲破封锁,两相碰撞之下,却是应了劫。让你封锁了记忆。”
云浅月皱眉,“我娘总不会害我吧?为何要给我下了凤凰劫!”
“天下无害女儿的母亲,云王妃自然不会害你,但到底是何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容景摇头,眸底深处却有一抹光华闪过。
云浅月想着她娘给她留了红阁,自然不会害她。
“也许老衲知晓云王妃的意思!”普善大师沉思片刻,缓缓出声。
云浅月看向普善大师。
“凤凰劫,劫过而生久。死即是生,生即是死。生死不过一线之间。”普善大师缓缓开口,“凤凰真经,真经化真身,真身艳天下。乾坤日月,大地万物,宇盖五内,莫不惊艳。但凤凰从来艳华落于天子之家,哪里有凤凰飞入寻常百姓家?”
云浅月眯起眼睛,有些懂了。
“多少人不能领悟,没想到云王妃到是领悟了!”普善大师话落,赞了一句,“老衲曾见过云王妃一面,当得是一名奇女子,只可惜芳华不久,红颜薄命。阿弥陀佛!”
云浅月沉默不语。
“小丫头,老衲现在就可以给你解开凤凰劫!让你恢复记忆。”普善伸手入怀,掏出一颗赤红色药丸递给云浅月,“你先吃下这个,一个时辰后,老衲给你运功解除劫印!”
云浅月看着普善手中的药丸,挑眉,“只要我吃下这个,就能恢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