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校园爱你,没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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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愿

一九三六年,九月。

顾若西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沉沉的落日,耳边忽然有清风吹过,吹起了她散落的发丝。

同样发生在这个学校里,那件让她心悸许久的事,已经过去有段日子了。然而,某个人的眼神,却定格在她的脑海里。

不是——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君延,走吧。

经过他身边的那一刹那,他眼神里的黯淡几乎要让她产生错觉,似乎他是在——心疼。

她早已弄清不是他的失约,也坦然于生命的轻贱。但遇到他以来的种种事故,似乎都在证明他们两个命中犯冲。

对于她来说,她越发地无法弄清他的为人——更何况,她已不存在任何立场去插手他的事。

“夏城”这两个字,和他的人一起,开始远离她的生活。

“顾同学,你还不走吗?”一个有些胖胖的却很可爱的小女生走了过来,脸上满是笑意,“今天是我打扫卫生,等下我可要关门了噢。”

“麻烦了,卢同学。”顾若西微微一笑,起了身——今天宋君延有些事,没有来接她放学,她一不留神便多呆了会,“对不起,发了会呆。”

卢清是她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交流过的同学,为人很和善可爱,顾若西一直很喜欢这个女子,她把扫帚等工具放回原位,“没事啦,一起走吧。”

两个人一起走在夕阳余辉下的圣伯利,柔和的光线洒得她们满身都是。

“很晚了么?”顾若西抬头看看天。   “没有吧,”卢清歪头想了想,“我刚才出了次校门去买清洁袋,门口好多人噢。”   “好多人?”

“似乎都在看什么,”卢清努力思考,“对了,那里还停着辆奥滋莫比尔呢!”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们正走到校门口。

顾若西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其他的汽车她可能叫不上名字,可是奥滋莫比尔,她知道……那是他的车。

她微微地眯起眼睛,果然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倚靠在一辆黑色的汽车边,眼睛在朝里面眺望。

“卢同学,我想起我有些事,”下意识地,顾若西快速地转身,“从后门走比较方便。”

“顾若西,”几乎是同一时间,夏城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你逃什么?”

他从三点开始等在校门口,足足等了有大半个小时,在一旁荧荧扰扰转个不停的人多得让他心烦——在很远的地方便看到了她,却发现在细节方面她还是那么迟钝——就算要躲开,也不至于在他看见她之后吧?

“那我先走了噢。”卢清很识相地走开了。   顾若西怔怔地停下了本来要迈开的步伐——是啊,她逃什么?

本就已经是那么清楚的事。

“嗨。”她忽然回过头来,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眼睛里却是从未有过的疏远。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怎么脸色就能变得那么快?

可是……她在疏远他。

曾记以前面对时她的表情,永远是淡定而倔强,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或是其他东西而有所顾虑——当她真正地冷漠时,是让人感到畏惧和可怕的。

“夏先生有什么事吗?”见他不说话,她开口。

他挑眉轻笑,表情诱惑,“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非夏城语录,这句话应该是首当其冲的。她的眼前忽然浮现了丁展嬉皮笑脸的样子——应该是丁展那样的人,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上车。”他恢复了以往的表情,语气中有不容拒绝。

“我有事。”她迎上他的目光,无视他近乎命令的语气。

夏城将手插在裤袋中,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开口对车内的立时道,“立时,你先回仙乐坊吧。”

“顾小姐。”立时向顾若西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开着那辆奥滋莫比尔离开了。

“我送你回家。”

他淡淡地说,走了几步却见她没有跟上。

她愣了愣,小跑步到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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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载满法国梧桐的大街上,地上已经开始有落叶,落日之下有行人匆匆归家的疲惫,也有恋人携手共沐梧桐雨的浪漫。

可惜某两个人并没有这样的心情。因为他们各怀心思,无暇看风景。

“失约的事,对不起。”

他的声音平淡而没有感情,但是对于他来说——“对不起”三个字,已经是很难得。为了这个女子,他似乎道歉过很多次了。

“我没有放在心上。”顾若西撇过头去,“再者也不完全是你的问题。”

只是两句话,似乎气氛又尴尬了起来。她竭力不去想自己为什么在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有些害怕——另一方面在表面上却又要装作十分坚强和独立。

“去过那里吗?”

他淡淡地停下脚步,把眼神投向了其他的方向。

她寻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大大的十字架悬挂在白色的屋顶上,门口有带着虔诚表情的人们——那是徐家汇的天主教堂。

“嗯。”

“我以为你是无神论者。”他挑眉。

“只有教徒才可以进天主教堂吗?”她转过头去,望着苍茫的蓝天,“我不相信来生转世,但是我相信因果报应。”

我不相信来生转世,但是我相信因果报应——那个松岛是坏人,所以他是死得活该吧?但是生命的轻贱让她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她曾以为自己能临危不乱、面对任何事情都能保持心凉如水的啊……

他们走到了教堂的门口,夏城止步。

“想进去么?”

她怔了怔,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教堂里没有什么人。神父站在神台边,翻着厚厚的圣经,嘴里在念着什么。

“我知道已经错过了祷告的时间。”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神台边上,用很低却很清晰的声音对她说,“但是,我想你有很多事情要对上帝倾诉。”

我想,你有很多事情要对上帝倾诉。

顾若西愣愣地站在那里,几乎是又一次,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知道自己在心悸什么,知道自己为生命的轻贱而无法坦然,知道她的迷茫。

“人是为了守护而存在的,必然要失去一些东西,也必然要承担别人的鲜血。你应该不是悲悯伤怀,况且,他的死,和你无关。”

在顾若西和夏城彼此的记忆里,他是第一次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她微微眯起双眼,回忆着他所说的话。

“原来你知道,我无法释怀。”她无奈地笑。

“因为你都写在脸上了,”夏城又恢复了一副平静相,“恰巧被我看见而已。”

写在脸上了?

顾若西心一紧——她何时把情绪写在脸上过?这些天来,她与君延见过不少次面,连他也从未发现过她有什么异常。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答案是那么的明了。

只是因为……最了解她的,还是夏城。

“谢谢。”她抬头深吸一口气,转向一旁的神父,“请问现在可以进行祷告吗,神父?”

“当然可以,”神父收起圣经,为她指出一条路,“请随我来祷告室,这位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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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走出教堂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九月的秋风爽朗着行人,有不少的老百姓拿着竹扇坐在家门口拉家常。他们只是自管自地走着,距离有些尴尬——

似是不认识的路人,又似是在吵架赌气中的恋人。

此时,他们正走过徐家汇公园,远处有一群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夏城翻开怀表看了看时间,嘴角勾起微微一笑。

“顾若西,”他一直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她,自然而习惯,“抬头。”

顾若西闻声抬头,忽然有什么东西“嗖地”一下从耳边划过,她被一道忽然而来的强光照射的睁不开眼睛——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有绚丽的花火在天空中盛放。

各种颜色的烟火在空中飞舞,快乐地旋转,摆出各种优雅的姿势,如同流星一般滑过天际,转瞬即逝却留下了最美的痕迹。

美丽的光圈在她的瞳孔中被放大无限倍,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烟火——映衬在星空下的浪漫。她的嘴角扬起幸福而灿烂的微笑,比烟火更美。

——这是真正的火树银花不夜天。

夏城抿嘴,看着她温暖的笑容,让人安心的笑容。

烟火放到一半,远方的钟楼忽然开始回荡起声音。如梦如幻的声音从天边来到了他们的耳边——

“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

我的心也碎

我的事也不能做;

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

我的肠已断

我只能去闯荡

只要有你伴着我

我的命便为你而活……”

白光的声音由远及近,触到了她心里最深的地方——她最爱的一直就是白光,如梦的声音。

她在迷蒙中惊讶地抬头,“你怎么……”

“我只希望能如你所愿,”夏城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温柔,“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