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绿色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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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几千个日子如水,漫过许多,淹掉许多,又向前走去,日子、日子可有归处?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些远去的甜蜜和苦痛会千里迢迢越过秦岭、大巴山,来到四川盆地的一个县城找我。

这是2003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女儿在为作业愁眉苦脸,老婆守在电视机前为一部亢长的韩剧一把鼻涕一把泪,而我躲进书房里,在网上一个聊天室里与网友们侃得眉飞色舞,唱歌、聊天、献花、做鬼脸。这时候,头没来由的痛起来,而且越痛越厉害,在视频里我看到自己牙齿咬得紧紧的,两边太阳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就想早点下线,刚一说,聊天室里那一帮朋友说是该我唱《两只蝴蝶》了,不行,不行啊。只好去找两片止痛药吃了,在那强撑到11点,我只好对网友们说:“抱歉,我要下了,大家都886!”网友也纷纷说886,其中一位漂亮的,名叫“貌美如花”的小mm在视频里冲我眨一下眼,用私聊给我发来了一条:冬天哥哥晚上有好梦,梦里有我!

梦?我哑然失笑了,我已经习惯了夜里无梦,就是有梦,也不敢乱梦漂亮的女孩,说不定老婆大人正手执一根大棒躲在一处角落,等着棒打鸳鸯呢!有这个心,没这个胆咯。

对了,我在网上的名字不是小波,也不是赵小波,而是叫那年冬天,那应该是很早前看过的一部电影的名字,刚上网时就顺手牵来做我的网名,我在QQ、语话通、UC等各种乱七八糟的聊天软件上以及一些知名和不知名的论坛上都是注册的这个名字,当过几个坛子的文学版主,发过一些过去和现在写的文学作品,在网友中就有了点小名气。当然,如果你还有兴趣,用GOOGLE或者百度来搜一下那年冬天和绿色爱情这几个字,就肯定能找到更多和这本书有关系的一些东西。扯远了。

拍拍已有些发福的肚皮,伸几个懒腰,就昏沉沉挤进温暖的被窝,把梦中还磨着牙的女儿也挤到另一头去了,在药物的作用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半夜,我突然大叫一声,从梦中一下惊醒过来。一个好奇怪的梦,我居然梦到了枫!十多年了,她依旧那样青春俏丽,一身戎装,英气十足,只是眉带愁烟,两眼含泪,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冲我招招手,我正要迎上前去,她却转身就走,我大叫一声:“枫!你等等我”,就扑过去拉她,不料人一下扑空了,摔倒在地,头撞到了一块石头,一下把我给痛醒了。老婆英子也被我给闹醒,她温柔地伸出手搂住我,好一会才说:“小波,你是不是想枫了?要不,明天你打个电话给她,请她来四川玩吧?!我也很想见她呢!”我摇摇头,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什么都成了定局,有那个必要吗?就是见了面,如果真如李清照先生说的“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又怎么办?还不如把以前的那些美好永远放在那,记忆才会永不褪色。

我和枫的事,除了关键地方,英子是全知道的。我无意且不想瞒她,虽然这样也让我后悔过,她一赌气或者怎样,就会梨花带雨,呜咽着说:“我当然没有枫好了,你去找她好了……”那搁在书架上的十来本日记和过去写的一些情感类的诗歌、散文,她想翻就翻,随时给她提供着攻击我的炮弹。对此,我是笑笑了之,还是那句话,谁在遇着谁前没有一点故事什么的?既然有,既然不想隐瞒,让她说说还不行?再说老婆以前除了青春萌动时心中有过一两个偶像,真就没认真恋爱过,是有点亏。

1994年我退伍回来,因为在中央、省等各级报刊都发表了些有份量的新闻作品,还有10余本获奖证书和三个三等功奖章,加重了我的砝码,就在我们那批退伍待安置的兵中破格进了宣传部,据说也是经过了几个书记的签字,作为人才引进的。进是进来了,但我的身份却是工人,在这个趾高气扬的权力中心明显矮人一头,只好把心全放在工作上,想尽快打开局面。我工作落实不久,就开始跑英子的工作,原以为会很难,没想到却异常顺利,她因为有延边大学的本科文凭,又会说日语(朝鲜语的发音和日语接近,很多朝鲜族学校从小学就开了日语课),就在我们的县中当了一名日语教师。只是她的户口从延边办回来,去县公安局上的时候,管户籍的民警吃了一惊:“我们县从此就多一个民族了,而且还只有一个人!”我知道儿女的民族都随母亲,就得意地一笑:“那才不见得呢,我们的小孩一生不就又多了一个?如果还是三胞胎、四胞胎呢?”那警察哈哈一笑,在户口簿上端正地写下了金英子的名字后,又让她自己用朝文写一次,作为备注。

一年后,我们结了婚,两年后又有了女儿。几年中,我拿文凭,考干,转公务员,奔级别和职务,生活和工作的压力渐渐大了,人也变得不再嫉恶如仇,不再拍案而起,而是更加外柔内敛,更加世故圆滑,变得不再相信一切,起码不轻信一些东西了。可以为了薄薄的一点奖金而欢欣鼓舞,可以为了露水大的前程与人斗智斗勇。有了电脑后,就夜夜泡在网上,找些一看开头就知道结尾的肥皂剧下下来,甚至可以两天不下楼,不出门……有人把这叫成熟。有天,我在书架上找一件什么东西,拿起一本扑满了灰尘的日记,看了一会,居然看不下去了,感情是什么?能当饭吃吗?(这话听来耳熟),摇摇头放下,又去忙其他事了。

第二天上午,我到办公室坐了一会,看了几份文件,没事就在一张纸上乱涂,可怎么写都是: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什么意思嘛?搞不懂。

手机响了,一接,嘈声很大,根本听不清,而且没几句就断了。连忙用办公室的电话打过去,才知道是当年在部队一起搞新闻的一位战友,他是95年提的干,调进北京一家部队医院,在政治部宣传科(应该是个师级单位了)搞新闻,现在是个少校了吧。我惊喜的问候还没有开始,就被他连珠炮的声音给打回来了:“小波,你认识岳枫吗?你知道她的情况吗?”我连说:“知道啊,知道,她怎么了?”昨晚上的梦好奇怪,该不是和她真有什么联系吧?我心里使劲打着鼓。战友声音嘶哑,语气沉重:“她得了白血病,昨天夜里在我们医院去世了,你听清楚了吗?喂,小波?”什么?岳枫死了?我脑子里顿时一个炸雷一响,无力地瘫在椅子上,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从耳边滑落的话筒里还传出战友声声焦急的喊叫:“喂,喂,小波……”

白血病是一双什么样的魔手,会把一株开的正艳的花连根拔起?会让一个女人在人生最灿烂的时候倒下,让美丽不再美丽?在春城时,我就感觉到枫的皮肤异常地白,白得甚至都没一点血色,我当时还笑说她是嫩得是吹弹可破,更不用说掐了。可是,就从来没把她和那几个可怕的字眼联系起来。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坏人,怎么不让他们去死,而单单是枫呢?我想不通。这些年她的情况我也隐约听说了些,我走后,她就调回北京,后来转业进了一家杂志社当上了编辑,与一位同样是高干子弟的男子很快结婚,不知什么原因前些年又离了婚。这些年,虽然我们没见过一面,没联系过一次,我心底的深处却多了一份莫名的感觉,没有理由,没有缘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时而在月圆时节,时而在细雨朦胧,时而让人痛苦不堪,时而让人不吐不快,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现在我知道了,这种感觉就叫牵挂,要不然怎么会一提起枫,我就能听见自己的心里在“嘎吱,嘎吱”地响,这些年辛辛苦苦修炼成的坚强、成熟外壳会碎一地,什么都发生在昨天,好像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

不行,我一定再见上她一面,即使为了这一面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也愿意!我颤抖着拨通了王良的电话:“王良,你马上帮我订两张明天飞北京的机票,不,就是今天下午的,你陪我去趟北京!”他一听就不干了:“你小子不找我就一年都不来个电话,一有事就这样猴急?说的好听,让我陪你去北京,我这边的生意还要不要?!”我声音从来没有这样大过,几乎是咆哮了:“你知道岳枫吗?昨天,她去了……”我泪水模糊了双眼,说不下去了,他那头怔了一下,马上就答应了:“好,好,你不要太着急,我马上安排。你中午赶来成都,我们就坐下午6点的飞机吧……”

王良当年从部队回来后,先安排在一家环卫所上班,不到一年就辞了职,理由很充分:“操!当几年兵回来,我还扫大街,跟不去在家当菜农有什么分别?”他老爸说不过他,就父子俩一块做起捣腾蔬菜的生意。他后来想法从银行贷出钱,直接与郊县的农民签订收购合同,所有的菜都进大棚养,不施任何农药和化肥,美名曰“绿色蔬菜”,直接供应成都的各大超市,这大概就是后来所谓的“公司+农户”的雏形吧。偏偏王良的自身条件好,主要是人生得黑,穿什么名牌的西装都像农民,朴实得一眼就让农民兄弟打心眼里信赖,他的方法也得当,采取全部包销,价格好就随行就市,不好就实行最低保护价收购,于是与他签合同的农民越来越多,不几年他就发了财。当我还在单位上为了什么记者采访,连个桑塔娜车都找不到,急得顿脚时,他已经开上红旗车满世界兜风了,最近听说又换了辆奥迪。

更绝的是那个沈阳的玮,不知什么原因又从东北赶来找他,先当了他一段时间的秘书,几个月后就正式成为了他老婆。当他们在成都顶尖豪华的“大世界”餐厅举办婚宴时,我是真心诚意祝他们两口子白头到老,早生贵子!我们所有的青春故事都随风散去,成了纪念,而他们却修成了正果,能不祝福吗?

我又给英子去了电话,她一听就哭起来,把女儿送到老头子那里,态度坚决地也要和我一起去北京,我只好答应了。

成都——北京的“波音757”在云海里穿行时,我的头又疼起来,只好就着矿泉水吃几颗药,闭上眼,不管是面目姣好的空中小姐的殷勤问候,还是王良的喋喋不休,统统不理。军营在记忆里,爱人在记忆里,青春时的眼泪在记忆里。

有人说爱情不是绝对无条件的,它就像一份帐单,上面开着你要支付的各种“费用”——美丽、健康、智慧和财富,可我们那时候支付过什么呢?

此时,我要把我的内心我的记忆全部留给枫,请不要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