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忧然不说,柯诺扬纵使心中明白,却也并不说破,吉尔斯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说到做到,说一不二,即使明知错了,也绝不改正。
既然,一切已成定局,既然,自己是令她快乐的人,那么,就这样吧,每天阳光、小声、聊天、打闹,便成了彼此生活的情趣。
忧然逗留在医院的时间越来越多,柯诺扬的目光越来越热烈。
经过几轮激战,云霄队战胜上海队,顺利闯过季后赛第一轮,柯诺扬也已经在医生的帮助下做起康复治疗,从起初的几步,到走上几米,渐渐的,可以靠拐杖行走慢慢行走。
回到家,妈妈有时会询问忧然为什么每天都很晚回家,忧然脸上流露的淡淡笑意,令妈妈紧张却又无从问起,问了,她只会回避而已。
偶尔,夜深人静,她才会躺在半高的卡通床上,透过粉红色窗帘,看那粉红遮掩着稀落的月光,想起妈妈,那个……所谓的亲生妈妈,心里却只有焦躁、烦恼和逃避而已。
她总是强令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想她。
好在,已经休假,好在,不用再面对周城。
在缺少柯诺扬的情况下,云霄队仍然闯过了首轮,超额完成本赛季任务,全队上下气氛轻松。
科诺样的病房里,也很久没有如进今天这样热闹。
“听说你小子能下地了,居然还赖在床上?”孟宇忍不住跟柯诺扬开起玩笑。
柯诺扬只是笑笑,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瞟向迟云锋。
迟云锋一向细腻,自然有所察觉,只是感到疑惑。
多年的了解,江民也自能看出柯诺扬情绪不高,正要言语,却听门声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忧然提着保温瓶走了进来,略微一诧,眼神不自觉落在迟云锋身上,迟云锋迅速低下眼睛,避开她的目光。
忧然亦很快回过神来,调整呼吸,笑着望向柯诺扬,却看到柯诺扬的目光亦才从迟云锋身上移过来,与她对望的眼中,有丝丝不绝的纠缠。
忧然僵涩一笑:“这么多人啊?”
天啊,这说的是什么话?
随即又道:“你们先聊,我拿汤给柯诺扬而已。”
走进屋来,将汤放好在桌上,柯诺扬看看,笑容中意味不明:“今天做什么?会不会又放太多盐来谋杀我啊?”
“对!毒死你!”忧然瞪他一眼,转身刹那,迟云锋的眼光再次扫过眼前,二人目光无所交集,却好似刺进彼此心里。
柯诺扬望着,周城的一句话迅速穿过脑海——至少,你不会不想见她!
他望望忧然,再望望迟云锋,看来周城所说不假,再加上他对迟云锋的了解,只要是他不想见的人,便是如苏桬那般有着三年感情的女人,他也会躲避到几乎冷酷残忍,与他平时的温和礼貌完全不同。
江民见柯诺扬目光深沉,连忙道:“好了,诺扬你也该休息了,我们回了,臭小子,快点好起来!”
说着,拍了拍柯诺扬的肩,柯诺扬微微一笑:“好啊,你们可要坚持住啊,坚持到我好,别给我丢脸。”
几人哄然一笑:“行了你小子,赶紧好比什么都强。”
柯诺扬渐渐拢住笑意,望向迟云锋:“云锋,你不着急吧?陪我聊聊天,嫌不嫌烦?”
迟云锋一怔,随即笑道:“嫌啊,好不容易摆脱你,一个人独享宿舍,不知道多清净。”
柯诺扬却仍旧没有笑容,令迟云锋亦拢住了笑,柯诺扬的目光深沉而有不明所以的威慑。
江民忙招呼其他队员:“好了,云锋多留会,你们俩啊,就知道腻在一起。”
其他人各自跟着教练而去,温暖的病房中,只剩下三个人,表情各异。
柯诺扬侧眼望向忧然:“喂,你个第三者,没听见我要和云锋聊天吗?干嘛?想窃听啊?”
可恶!
这家伙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
“柯诺扬!”忧然正要言语,余光扫在迟云锋脸上,却又将满心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稍稍侧开眼,心中竟有些乱。
真看不起自己,为什么?只要在他的面前,自己就永远都不是自己?不能从容,不能气定神闲!
转身出门,目光不自觉在迟云锋身上一顿,迟云锋仍只是微微低头,望着地板若有所思,待忧然出门,才缓缓抬起眼来,露出一丝笑容:“干嘛?就这么想我啊?”
柯诺扬不语,只是看着他。
迟云锋一怔,缓步走在床头柜前坐靠在上面,侧头抿笑:“唉,你别说,我可是真想你,我终于知道,你平时要有多大的心理压力了。”
柯诺扬转过眼看他,仍旧不语。
迟云锋便继续说:“以前,你在的时候,每到球队陷入困境,每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们总是想着,只要把球传给你就行了,我现在终于了解,你的压力有多大了,那种一人肩负起球队胜负的压力,真的……不是好受的。”
柯诺扬终于笑笑:“这就是王牌的宿命,所以,你要适应。”
迟云锋轻轻打他一下,笑着说:“王牌?哼!所以,你要赶快回来才对。无兄弟,不篮球啊!”
柯诺扬神色有淡淡怅惘,笑容僵在唇边。
无兄弟,不篮球!
是的,场上,他们便是一同搏命的兄弟,场下,他们是无话不谈的战友。
可是……
柯诺扬扬起头,望着迟云锋的目光,凝着丝丝沉重。
迟云锋敛起笑,坐在柯诺扬床边:“怎么了?”
他望望柯诺扬的腿,心中有不详预感。
柯诺扬亦随着望过去,却笑了:“不说这个,听说,你要进国家队了?”
迟云锋点头,却有长长一叹:“嗯,还没接到正式通知,但确实了,不过……第一次去,还真有点紧张。”
“会吗?”柯诺扬目光深深:“你也会紧张?”
迟云锋又在柯诺扬腿上轻轻一拍:“当然会了,难道你才去的时候,你不会啊?”
柯诺扬冷冷一哼,今天那始终变化莫测的目光变得犀利:“那你……为什么那样对她?”
“谁?”迟云锋诧异,却自他的目光中,已然有所猜测。
他的目光凝着门口,迟云锋没有看去,只是微微低下了头。
柯诺扬一笑:“我想不需要我说明吧?”
迟云锋叹气,却不语。
柯诺扬道:“听说,你躲着她,不见她,公事也不见?”
迟云锋仍旧低着头,声音低沉:“嗯。既然不喜欢她。也就不能耽误她。”
“不喜欢用不用连公事都不见?然后践踏别人的尊严之后,还说是为她好?”柯诺扬表情略微凶恶,目光中是质问与冰冷。
迟云锋一怔,随即道:“只是不想拖拖拉拉。”
柯诺扬冷冷一笑:“不会拖拉了,也不会再打扰到你了,公事也不会了。”
迟云锋怔忪,望着他。
柯诺扬面色却沉暗如冬:“拜你所赐,她被公司放长假,再也……不会打扰到你了,大明星。”
迟云锋一惊,眼中终于有一些动容,但仅仅是一瞬,便是淡漠:“是吗?可是……跟我有关吗?那次采访……她还是来了的,我并没有……”
“跟你无关吗?”柯诺扬略略坐直身体:“那么……你又为什么能进国家队呢?”
迟云锋眼眉一蹙,柯诺扬的笑意便含了狰狞:“吉尔斯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他的一丝不苟容不得你有一次失误,他在看了你失常的比赛之后,认定你没有稳定的状态,况且,国家队中,朱群多年来根基深厚,他又凭什么……没有像往常一样改变主意?仍然用你顶替他?”
迟云锋心思何其敏锐,很快意识到柯诺扬话中之话:“你是说……”
柯诺扬唇角笑意无比冰冷:“就是她,那个傻女人,没事去为你做那么多事,可是你呢?想用她的时候,就找她,不想用她的时候,就连公事都可以避开,好啊,这就是我多年认识的兄弟!可真是瞎了眼了!”
“到底怎么回事?”迟云锋追问。
柯诺扬却激动地不想理会他,自顾自的说着:“你说你不喜欢她,又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暗示?跟天津比赛之前,平安夜,我问过你要做什么记得吗?”
平安夜!
迟云锋一怔,怫然变色的柯诺扬已在盛怒之中:“你和她在一起吧?是不是?”
没错!迟云锋记得,那天,他和忧然的手机先后响起,难道他……
“你不知道平安夜这样的节日很暧昧吗?”若不是腿上的伤,柯诺扬几乎从床上蹿起来:“你心里有疑惑,有不解,就要她去采访代申,她去了,只不过想告诉你结果,只不过想告诉你国家队的喜讯,可是你呢?和过河拆桥有区别吗?迟云锋?”
迟云锋惊得睁大眼睛,柯诺扬一拳挥在迟云锋脸上,迟云锋措手不及,自床边跌倒在地板上。
柯诺扬怒道:“现在好了,她不必工作了,你开心了吧?没有人再烦你,你也……不再需要她了,是不是?”
“柯诺扬!”迟云锋站起身,望着他:“你公平点好不好?说的我好像利用了她一样,第一,普通朋友不可以一起过平安夜吗?就因为一男一女就要被说成别有用意。第二,你说什么,我根本不懂,我进国家队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柯诺扬冷笑:“普通朋友可以,可是,宁可推迟去比赛的时间,也要兑现诺言,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吧?别说你发烧,发烧一天之内就好了吗?我看是早有预谋吧?”
言毕,门声突地响起。
二人转眼望去,在门外听到争吵的忧然推门而入。
清澈的眼睛凝满疑惑,左右打量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