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顿晚餐的气氛特别好,餐厅的光线很暗淡,主色调也是婉儿喜欢的那种暗红色,桌上有特制的蜡烛,火光在一曲曲悠扬的钢琴乐中跳跃,一种朦胧的暧昧。
一个年轻的侍者走了上来,说:“黎先生,这是您预定的红酒,是1950年的,产于法国波尔多。”
“好,谢谢!”黎一决礼貌地说着。
侍者将酒放入装满冰快的小木桶中,道:“希望两位用餐愉快!”便下去了。
婉儿紧紧盯着那侍者的背影,很是好奇,这二十一世纪的下人也都如此有气质了,而且主子还得跟他说谢谢,不是乱了套了吗?转念,又想,****啊,人一生下来就是平等的……
“飞絮!看什么啊?我这么一个超级美男坐在你的面前你不看,看别人干什么?”黎一决不满地说。
婉儿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怕看了你,待会儿食欲大增。”
“真的吗?”黎一决开心地问。
“当然是真的了,我这人啊,有个毛病,心情不好的时候呢就喜欢暴饮暴食……”
黎一决忍不住大叫:“柯飞絮,你又活腻歪了吧?”
两人都笑了起来,在婉儿的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从她来到这里开始,他们就一直处于硝烟战火之中,总是仇人相见,兵戎相交。
又有侍者上来,端上了菜肴,并给他们开启了酒瓶。
“来,我们喝酒!”黎一决举杯。
婉儿浅尝了一口,说道:“这酒味道甜甜的,适合于女儿家喝,不过像我这样的人,还是适合喝茅台,那可是贡酒啊,都是要圣上赏赐才能喝的。”
“没搞错吧,你这样的人?”黎一决惊呼,随即笑着说:“你这样的人酒量可不是一般的逊啊,还喝茅台呢?快别吹了吧,我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你。”
“哦,也是。”婉儿掩饰性地笑,真欠扁,怎么又忘了自己是柯飞絮了!
黎一决看着婉儿眼睛里的神色瞬息万变,脸色也一沉,说:“飞絮,你做我的专署化妆师很累么?”
“不累啊,很轻松!”婉儿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问。
黎一决轻摇着装红酒的玻璃杯,也不看婉儿,说道:“那为什么林沁要跟我说你不能在我这工作,还说你在忍受煎熬?”
“我想林小姐可能……”想起那天的事情,婉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可能对你有些误会,不过你放心,我会找个机会跟她解释的,到时候你们冰释前嫌,再创未来。”
“柯飞絮,你真的就舍得把我推向别的女人?”黎一决似在开玩笑,但他的脸上分明写着生气。
婉儿道:“怎么舍不得?林小姐可是公司董事长的外孙女,我这是为你好啊!”
“你还真善良!”黎一决猛喝一口酒,婉儿不知不觉也喝了好几杯了,渐渐地脸上开始泛红,头越变越重。
“黎一决,你可有在这酒里放什么药?”婉儿怒道,不禁又想起高宗皇上的那些恶心行为,“我告诉你啊,我上官婉儿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你别乱来啊。”
黎一决赶紧站起身捂住她的嘴,不然明天报纸上就会写:影视新秀黎一决深夜与一精神错乱女子秘密约会。我靠,那他一生就完了。
“飞絮,你又乱喊什么呢?”黎一决压低了声音说:“这酒虽然喝起来很好喝,跟果汁一样,但后劲很大,我以为你会知道的。”
婉儿在脑海中迅速地搜寻相关的知识,呃……好像是这样的,那得赶紧回去了,不然真会出事。
婉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黎一决,我好像是醉了,你慢慢用膳,恕婉儿难以久陪,告辞!”
她推开椅子就要走,黎一决飞快地扶住她,说:“等我一会,我马上就过来送你回去。”
黎一决跑到柜台去买了单,然后拥住已经支撑不住的婉儿。
可是,黎一决刚把婉儿塞进车子,她就自己爬了出来,可怜兮兮地说:“好闷,我在里面想吐。”
黎一决把她稳在他的胸前,说:“难道你要走回去?不要吧,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都醉了,还到处折腾!”
婉儿推开他,自顾自地向前面走去,黎一决看着她那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身影,只好打了个电话,让他的助理过来帮他把车开回去,他自己则走到婉儿的前面,弓下身子,说;“上来吧,我背你!”
婉儿愣了,尽管她现在全身疲软,脑筋也不是很清楚,但她毕竟是上官婉儿,这个人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好心,还要背她,肯定有诈,绝不能上当,所以她鼓起劲儿,一抬脚,就将黎一决踢到了地上。
黎一决火大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你这女人是不是有病啊,我是一片好心,都被你当驴肝肺给糟蹋了!”说完,大步流星地就走了。
婉儿无力地蹲下来,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为什么哭?是委屈吗?可是本来就是自己的错啊,黎一决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他什么时候这样迁就过别人啊,居然还踢了他,让他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丧尽颜面,上官婉儿,你真欠揍,你真以为自己是太阳,全世界都得围着自己转啊……
“哎,柯飞絮……”
婉儿抬起头,看见黎一决局促地站在那里,他表情复杂,说:“呃……我只是,我只是担心有人把你给谋杀了,那明天谁给我化妆呢?”
婉儿微笑。
“快点,到底要不要回去啊?”黎一决喊。
婉儿走过去,爬上了他的背,好香,那是她今天早上给他喷的,听说这种香水是从巴黎定制然后快运而来,味道很淡,闻起来一点也不刺鼻,但又会觉得很香很舒心。
“黎一决,我以为你走了呢!”婉儿轻声地说。
“所以你就哭?”
婉儿顿了一下,并不直接回答,说道:“黎一决,为什么又回来呢?这好像不是你作风啊!”
黎一决扬高了声音,说:“柯飞絮,你不会是在装醉吧,看你那样子也不像啊,不过你这样的人也太不简单了,醉了还那么多话!”
“虽然我的身体醉了,但我还是清醒的,你不要乘机占我便宜哦。”婉儿仿佛就要睡着了一般,有气无力,“黎一决,你以前为什么要那么对柯飞絮啊?”
黎一决的背突然一僵,沉默了一会才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那时候并不喜欢你,所以又何必在意你的感受?”
“真是个坏家伙!”婉儿斥责道:“人家那么喜欢你,你就一点也不感动么?”他走得极其平稳,婉儿都没觉得颠簸,只想着,他的背怎么能这么舒服呢?
“我又没说过自己是好人!”黎一决没好气的说道:“你说你喜欢我,我怎么就一点也没感觉到呢?自从那次自杀事件以后,你对我的态度就完全变了,你是不是恨我啊?”
他们走到了大堤上,一眼望去是阑珊的灯火,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昏暗的夜色中格外朦胧,河风吹来,婉儿的长发在黎一决的脸上拂动,痒痒的。
他们渐渐变得安静,没有了一直都存在的那种犀利,婉儿柔声道:“黎一决,你累了么?”
“没有!”黎一决说得很肯定,可是已经气喘吁吁了。
婉儿笑着说:“骗人吧你,都流了好多汗了!”
黎一决没有说话。
“放我下来吧,我们坐会儿再回去!”婉儿又道。
黎一决将她放在大堤上,下面是流动的河水,路灯盏盏,竟还比不过天上的那一弯月亮来得明亮。
黎一决让婉儿靠在他的身上,然后舒了一口气,说:“柯飞絮,看你长得挺瘦弱的,想不到这么沉,早知道我就雇个民工,让他背着你走,我在后面开着车看着。”
婉儿知道他是口是心非,这人就是太要强了,总不肯承认自己心里柔软的一面。
“柯飞絮,你别睡着了啊,当心感冒了,我还得把你背医院去!”说着,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婉儿身上,道:“正好我现在热着呢,还省得我拿着麻烦!”
“黎一决,你不是歌星吗?给我唱首歌听!”
“拜托,谁跟你说我是歌星了?我是演员好不好,正宗上海戏剧学院毕业的!”黎一决抗议道。
“反正都一样啊,上次搞什么晚会,你不是也唱过一首的么?”
“那是业余的啊!”
“你到底唱还是不唱啊,那么罗嗦!”婉儿都那个样子了,还能说得这样底气十足,真是女中豪杰。
黎一决还就吃这一套,立刻清了清嗓子,唱了一首汪锋的《回忆之前,忘记之后》,他的声音不是很低沉,是很强硬的那一种,唱这样深情的歌,竟也格外动听,令人陶醉。
很多年以后,婉儿依旧记得那几句歌词:一见一回心底一阵痛,故人故事故情只落得一场空,回忆之前茫茫如梦醒,忘记之后方知梦中还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