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红墙见证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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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组阁风波(1)

毛泽东了解周恩来没有野心;毛泽东也了解江青,她倒是个想当旗手的人物。

毛泽东提议邓小平任国务院第一副总理,实际上主持国务院的工作。“四人帮”就利用“风庆轮事件”,向邓小平发起攻击。

毛泽东对周恩来的不满意,为江青一伙提供了勇气

林彪集团折戟沉沙后,位居毛泽东之下的周恩来,便成为江青等抱着政治野心的人力图移开的巨石,时常成了他们攻击的最大目标。最后的周恩来仍不得安宁,身处逆境。

粉碎林彪集团后,毛泽东积极支持周恩来领导全国批判林彪集团的罪行,纠正一些“左”倾错误。但他也经常重申“一种倾向掩盖着另一种倾向”,不喜欢看到“右”的倾向。但在批林初期,毛泽东对周恩来的信任大于不满意。1971年10月,经毛泽东批准,撤销了由林彪集团控制的军委办事组,成立了由军委副主席叶剑英主持的军委办公会议。毛泽东指示军委办公会议成员:凡讨论重大问题,要请总理参加。

毛泽东还批准成立了由周恩来为首的中央专案组,以严格审查林彪反党集团的问题。

周恩来为改善和发展我国对外经济交流和科学技术的发展,在毛泽东的支持下,批准了我国从日本、美国、联邦德国等国进口了一大批技术先进的成套设备和单机。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二次大规模引进,打破了西方国家对我国封锁和禁运的局面。

毛泽东希望这样做。他在一份文件上批示:“无论怎样,这些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是创造了文化,创造了科学,创造了工业,现在我们第三世界可利用他们的科学、工业、文化——包括语言的好的部分。”

1972年5月,日理万机的周恩来确诊患了癌症。毛泽东一字一句看完周恩来的病情报告,心情沉重地指示说:“由剑英、颖超、汪东兴、张春桥领导医疗组工作。”他还告诫周恩来:应当休息,节劳,不可大意。毛泽东让工作人员将一只宽大的沙发,送到周恩来那里。周恩来坐后,觉得很舒服。

然而,按照周恩来的主张,批判极左深入下去必然导致否定“文化大革命”。这是毛泽东无法接受也不能允许的。被压抑的江青集团瞅准了这点,立刻翻过本来,在1972年9月下旬,提出了要批“右”,反对批“左”。

10月6日,北京大学校长周培源根据周恩来的授意写了《对综合大学理科教育革命的一些看法》,登在《光明日报》上,立刻招致极左分子的“反击”,张春桥、姚文元指示上海《文汇报》攻击此文。张春桥说:“周培源有后台,不管他的后台有多大多硬,就是要批。”

11月28日,中联部、外交部在《关于召开外事会议的请示报告》中提出“彻底批判林彪反党集团煽动的极左思潮和无政府主义”。周恩来于30日批示:

“拟同意。”

次日,张春桥在送“总理再阅”的批语中却写道:“当前的主要问题是否仍然是极左思潮?批林是否就是批极左和无政府主义?我正在考虑。”

而江青在同一份报告中,于12月2日写的就更直截了当了:“我个人认为应当批林彪卖国贼的极右,同时批他在某些问题上的形左实右。在批林彪叛徒的同时也应着重讲一下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这几点正好与周恩来的看法针锋相对。可以说,就是从这一时期起,以周恩来为代表的党内健康力量同江青集团之间的对立变得明朗化、公开化。

两种主张很快反映到毛泽东那里,都等候着他的裁决。

12月5日,人民日报社王若水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说:“今年8月1日,总理在一次谈话中指出:《人民日报》等单位,极左思潮没有批透;‘左’的不批透,右的东西也会抬头。我很同意总理这个提法。总理讲的是机关内部的运动,但我觉得对报纸宣传也是适用的。”他在信中还反映了张春桥、姚文元不同意批极“左”。

12月17日,毛泽东将张、姚二人召到住地,对这一瘦一胖两个“左派”说:“批极左,还是极右?有人写信给我,此人叫王若水。”

张春桥、姚文元:“我们知道此人。”

毛泽东:“极左思潮还是少批一点吧。”

毛泽东像说又像问:“王若水那封信我看不对。是极左?是极右?”毛泽东的意思是:“修正主义,分裂,阴谋诡计,叛党叛国”,这能说是左吗?这是右得不能再右了,是极右!

张、姚、江等立即抓住适合自己口味的这道“菜”,要全国人民都来品尝,顿顿都吃,倒了胃口也得吃!1972年冬季来临的时候,天空中的阴霾终日不散。

一股暖流被提前到来的寒潮逼退,天,又冷了。

在党的十届一中全会上,毛泽东当选为主席,周恩来、王洪文、康生、叶剑英、李德生当选为副主席。这种格局表明,毛泽东通过十大,既批判、清除了林彪集团,又坚持了九大以来的“左”倾错误。既使周恩来为首的老革命家在党的中央机构占了半数席位,也使江青一伙的势力得到加强。靠造反起家的王洪文坐上了副主席的高位,与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结成了同盟,毛泽东给他们起了个名称叫“四人帮”,但这个名称被频频使用,是在毛泽东逝世之后,他们被拉上了历史的审判台。

1973年7月4日,毛泽东在中南海“游泳池”召见王洪文、张春桥。

张春桥老谋深算,鼻梁上一副深度眼镜,使他的干瘦面孔又多了一份学究样,其实他对政治、权术的热衷早已超过了对学问的兴趣。相比之下,王洪文显得年轻,模样也好,又有所谓工、农、兵的经历。

“你们两位是负责搞报告和党章的,今天找你们来谈几件事。近来外交部有若干问题不大令人满意,大概你们也知道吧?”

毛泽东对外交部工作的不满意,是由外交部的一期简报引起的,毛泽东不同意这期简报对美苏关系的分析。

“大家都说好,都说此文不错。我一看呢,也许是我错的,你们贵部是正确的吧!不过与中央历来的、至少几年来的意见不相联系。”

毛泽东在批评了简报中的观点后,又对王、张说:

“你们年纪还不大,最好学点外文,免得上那些老爷们的当,受他们的骗,以至于上他们的贼船。”

王洪文、张春桥用心地记下毛泽东说的每一句话,并琢磨其用意,以便调整出击的策略。

毛泽东从外交部的问题谈到历史,有些是即兴发挥,有些是以史喻今,最后言归正传:“结论是四句话:大事不讨论,小事天天送。此调不改正,势必出修正。将来搞修正主义,莫说我事先没讲。”

王、张已从毛泽东的谈话里,知道批评所指是周恩来。这种不满,客观上为王、张、江、姚屡屡向周恩来发动进攻提供了足够的勇气。

江青多次向周恩来施放暗箭,毛泽东出面制止

1973年11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开会“帮助”周恩来。这次会议是根据毛泽东的提议召开的。毛泽东根据不准确的汇报认为,周恩来在与美国国务卿基辛格的会谈中犯了右的错误。

周恩来、叶剑英与基辛格的会谈结束不久,翻译即向毛泽东汇报会谈情况,其间谈到:周总理有的问题不请示主席、不报告主席,周、叶被美国的原子弹吓破了胆。

毛泽东相信了翻译的话,认为周、叶对美右倾投降。

在11月的政治局会议上,江青表现得特别激愤:“这是第十一次路线斗争!”

姚文元也跟着这样说。

这样一来,他们就把周恩来列到了张国焘、高岗、林彪的行列。而且江青还当面指责周恩来是“迫不及待地要取代毛主席”。这可以说是最无中生有也最让周恩来生气的话。不要说现在他重病在身,就是最健康的时候他何曾想过要取代毛主席?

但毛泽东也不能完全容忍江青。

12月,毛泽东送走外宾后,分别与周恩来、王洪文和王海容、唐闻生谈话。

他对王海容、唐闻生说:“这次会开得好,很好。”

这是指11月“帮助”周恩来的政治局会议。

“就是有人讲错了两句话。一个是讲十一次路线斗争,不应该那么讲,实际也不是。对总理可以批评,林彪就不行。一个是讲总理迫不及待,他不是迫不及待,她自己才是迫不及待。”

很明显,第一个“他”是指周恩来,第二个“她”是指江青。毛泽东也将这个看法告诉了周恩来,这使周恩来舒了口气。毛泽东对周恩来的多次误解,这是事实。但毛泽东了解周恩来没有野心,不会“迫不及待”;毛泽东也了解江青,她倒是个想当旗手,“迫不及待”的人物。

以后的事实证明了这点。不久,江青即举起了批林批孔的大旗。当然,“法宝”还得从毛泽东那里取。

毛泽东在召见王洪文、张春桥后不久,又和江青谈了话。毛泽东说到要批判郭沫若的《十批判书》。“郭老从柳退,不及柳宗元;名曰共产党,崇拜孔二先。”毛泽东随口吟诵了四句诗。毛泽东谈起历史上的儒法斗争,将儒家归于右倾保守,开历史倒车,并对秦始皇大加赞赏。

“九·一三”之后,在林彪住处查抄了不少抄写着孔孟格言的字条。于是,林彪的罪恶便同孔孟之道挂上了钩。他们的用意在于:远批孔孟,近批林彪,现实呢?他们不能对外言传,只让人心会:中国最大的儒是谁?林彪已经葬身黄沙,谁还拦在路上?

他们要将批判之火慢慢引向周恩来。并且寻找机会,一旦毛泽东有所表示,他们就公开亮出批判周公的旗帜。事实上,批林批孔中,已经有文章将历史上的“周公”划入儒家,大加笔伐了。江青一伙唯恐那些迟钝的人不明底里,以各种方式做出暗示。比如《红旗》杂志一篇《孔丘其人》的文章,此文是江青点题授意并经江、姚审定的。文章通篇不批林彪,却说“孔丘出身没落奴隶主贵族家庭,在这个社会大变革中急剧地衰落下来。在他71岁,重病在床的时期……”甚至把鲁国当时根本没有的“宰相”职务硬加在孔丘头上,让人去联想到周恩来。《北京日报》一篇署名柏青的文章,以孔老二重病在床,影射身患重病的周恩来,把孔老二“张开胳膊”改为“端起胳膊”,对周恩来进行人身攻击。

还是有人不明白。

于是,有一天江青亲自出面解释了。

那是1974年1月25日上午,首都体育馆的广场上,人山人海。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会”。江青走上台时,像个展翅的黑孔雀。她趾高气扬,万物似都在其脚下。

“革命的同志们!”江青拖着长腔,似虚弱又似激动地喊着。“今天是动员批林批孔的大会,要全国动员起来。这场批判运动,不是放空炮,要有的放矢,要紧密联系实际。我们有没有代表孔老二式的人物呢?有这个问题,大家要动动脑子,想一想。”她卖了一个关子:“现在,先请谢静宜同志讲。”说着自己鼓起掌来。

这位被毛泽东称为“小谢”的人,原本是搞机要的工作人员,后来到北大支左留下来当党委书记,一下成了风云人物。她坐镇清华、北大,和迟群二人成为清华、北大两所大学的“太上皇”。她的言行举动,都是代表江青的。

她敢说敢批:“今天,我是根据江青同志的指示,讲讲批林批孔问题。孔夫子是个儒家,不是法家。长期以来,他是保守势力的代表。这种保守的反动的思想,阻碍着革命的发展。不批臭它,中华民族就不能前进。”

周恩来也坐在主席台上,正面无表情地看材料。他不知道这个会的内容,是临时接到“江办”的电话通知,匆匆忙忙赶来的。

谢静宜在指桑骂槐:“代表保守的反动的孔老二式的思想,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我们要坚持批臭这种妨碍文化大革命的反动思想。不管这种代表孔老二反动思想的人,地位多高,威望多大,都要把他坚决拉下马……”接着迟群上台,又是一番含沙射影。

“总理讲讲吧?”江青扭过脸,点起了周恩来的名。

任何时候都不会慌乱的周恩来将话筒拉到自己面前,轻轻咳了一下,一板一眼地说:“对于这个会,我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会场上一阵躁动。

周恩来接着说:“但是,我对文化大革命形势的发展不够敏感,有点思想落后于形势。幸好,江青同志敏感,我应该检讨自己的思想……”

周恩来的话不软不硬。他不得不谨慎从事,不能贸然冲动,谁知此事有没有毛泽东的指示?

会后,江青一伙自然是弹冠相庆,他们觉得让周恩来当众检讨,最低也是灭了他的威风。

周恩来完全明白:任何时候都不能没有毛泽东的支持。如果完全由着性子来,他可能24小时内被打倒。现在他宁愿让主席批评自己“小事天天送”,也得报告这件事。因为“大事”“小事”有时很难分。当天晚上,他指示参加大会的秘书:“你们开夜车,把大会的发言整理出来,用不着全文整理,把主要意思整理出来就行了,我有急用。”

秘书们知道周恩来的用意,连夜突击,到第二天,即1月26日上午,记录便整理好了。周恩来把记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重要的地方还用红笔划了线,附上一封信,都装在一个大信封里,派机要员送到毛泽东处。

当天下午,毛泽东就认真地看了大会记录。从他抽烟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工作人员都感觉到毛泽东生气了。

果然,毛泽东看完记录后,叫人打电话找周恩来,让他通知政治局各委员,要开一个会,讨论江青私自召集的“一·二五”大会的问题。

政治局委员们来到毛泽东的住处,毛泽东直逼江青一伙:“这么大的一件事,你们和政治局商量过了么?和我商量了么?”江青知道有人将大会的事报告了毛泽东,可能就是周恩来。对于毛泽东的发问,她不敢作答,更不敢争辩。

“1967年,你江青带头就搞乱过军队。”叶剑英最讨厌江青,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你这次夺权,是对政治局、中央军委和周总理搞的一次突然袭击。

这么大的一件事,谁也不商量,自己就干上了,你江青的胆子也够大的了。”

周恩来也说得很严肃:“现在北京的中央直属机关、国务院各部和军委的各单位,听了你的报告,又闹腾起来了!他们哪里知道,你用的是中央的名义,其实完全是你个人的意见。怎么收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