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红墙见证录(三)
4079000000024

第24章 陈伯达“不识庐山真面目”(5)

“你历史上背的黑锅也可以彻底砸掉了。毛选上那篇东西(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总有人说是毛主席批评你的,说你悲观。”叶群说。

“40年过去了,这笔历史旧账也要清算。”林彪呼应。

在父亲的鼓舞下,林立果也发挥起来:“发言总的是不错的。现在形势大好,搞得好,还会越来越好。不过也要看到,有的人还留着一手,如果风向一转,就溜之大吉。”

林彪感兴趣地点点头:“你说下去。”

“李作鹏给主任的条子,我看不光是为我们着想,也是为他自己留退路。”

林立果指的是叶群刚接到的李作鹏送来的一封信,信的原文是:

叶群同志:

今天简报看了一下,是比较抽象的接触了问题,没有更多实质性问题,似可以发,请你再过目。致(至)于我们两人发言的书面材料,可以整理,但在简报上不挂号为机动,你意如何?

“老虎近来也长进了,”林彪满面笑容,“你能注意到这些很好。不过你还要懂得,这不奇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有不为自己考虑的!所以,重要的是要学会利用人的这种天性!”

“可不是吗!”叶群随声附和,“有奶便是娘,谁都一样。有权就有一切,万一我们丢了权,垮了台,照样树倒猢狲散!”

林彪眉头一皱。他不想在迎接胜利之时听到叶群的丧气话。

毛泽东对“坚持设国家主席”气得手发凉

从历史上看,毛泽东对林彪始终处于一种既信任又不信任的状态,总的来说是信任大于不信任。庐山会议之后,信任的成分变小了。

毛泽东同意将林彪作为接班人写进党章,是否是己所愿,难以揣测;写进党章是否意味着毛泽东对林彪的绝对信任呢?从毛泽东偶尔流露的情绪看,未必。

就在“文化大革命”之初,毛泽东在“西方的一个山洞”写给江青的一封信中,流露了他对林彪的怀疑和忧虑。“我的朋友的讲话,中央催着要发,我准备同意发下去,他是专讲政变问题的。这个问题,像他这样讲法过去还没有过。他的一些提法,我总感觉不安。我历来不相信,我那几本小书,有那样大的神通。现在经他一吹,全党全国都吹起来了,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是被他们逼上梁山的,看来不同意他们不行了。”谈到林彪对毛泽东本人的不切实际的赞颂和个人崇拜时,毛泽东说:“我猜他们的本意,为了打鬼,借助钟馗。我就在20世纪60年代当了共产党的钟馗了。”这封信是写给江青的,与当时还不是中央领导人的江青谈论党内如此重大的问题,极不正常。这封信写成后,在武汉给周恩来、王任重看过,却没有给中央第一线的其他同志看过。信中对林彪有所批评,周恩来经毛泽东同意曾转告林彪,林彪不安而又有悔改之意,毛泽东遂将原件销毁。

以上所引,均来自毛泽东校阅过的抄件。仅从此信来说,只是毛泽东对林彪的一些觉察,就当时而言,还不能说毛泽东已经识破林彪是个阴谋家;再者说,林彪本人从“借助钟馗”到你死我活有一个过程,有一个主客观的变化。

1966年,毛泽东曾和林彪有过一次交谈。当时林彪为了表达对毛泽东的感激和忠诚,曾说过一段大意如下的话,我林彪能有今天全仗毛主席的栽培和提拔,如果换上别人作领导,我林彪可能脑袋早搬家了,根本不会有今天的地位和权力。这段话有其可信的地方。林彪虽有能力,却是一个不好处的人,在中国革命史有过多次左倾路线,像他这样的人按理很难顺利通过各种“运动”。但他硬是过来了,不但过来了,而且还作为接班人写进党章。可以说,没有毛泽东的提拔和重用,凭林彪的身体、为人和资历,他很难爬到“副统帅”和“接班人”的位子上。道理很简单,在开国元勋中,有太多的“老人”和“能人”,要想取得仅次于毛泽东的威信,那是太难了。而中国又是一个爱论资排辈的国度,林彪可以说是放了一颗政治卫星。话又说回来,林彪当然明白,放上去的卫星不是真正的星辰:毛泽东能赋予他接班人的使命,毛泽东也一样能收回给予他的地位和权力。写在纸上的东西不是十分可靠的。

再者说,国家不能长期无主席,而毛泽东声明自己不当,再努力一下,把国家主席的位置弄到手,林彪的接班人地位就巩固了一步——他自然清楚,这也不过是眼前的权宜之计,当了国家主席并不等于不被打倒,刘少奇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他想利用这个位置喘息一下,在位置上等待着“毛泽东之后”更保险一些。

他更明白毛泽东的出人意料,如果他有意提拔张春桥,让张春桥坐上国家主席的位置,那一切将为时过晚。

而毛泽东在设国家主席问题上有自己的考虑。鉴于刘少奇当了国家主席后,新中国同时出现了两个主席,每到重大节日,毛泽东和刘少奇的照片并排登在报上。刘少奇被打倒后,毛泽东嫌国家主席一职礼仪性事务多,不愿自己再任此职,而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两个主席的局面,毛泽东打定主意取消国家主席一职。

由于种种原因,到会的绝大多数人并没有觉察叶群等人的阴谋。以华北组为例,李雪峰、吴德、解学恭三人签发的、大会秘书处印发的全会第六号简报(指华北组第二号简报)在8月25日印出来了。林彪听秘书念了这份简报,又叫再念一遍。他高兴地咧开了嘴:“听了那么多简报,数这份有分量,讲到了实质问题。”

吴法宪看了简报,立即把西南组的记录人员找来,说:“我们组的简报温度不够,要参照华北组的简报改写,要把我的发言内容写进去。”工作人员改了一遍又送给他,他看了说:“写得还不够,要把气氛写得足一些。”他还具体交代了要写上哪些字句。

头天晚上还提出自己的发言“不登简报以为机动”的李作鹏,也变了调门,居然“批评”起邱会作来。他手里晃着华北组的简报,对邱会作说:“你看,人家登出来了,你们组的局面不行!”

邱会作也急忙调整部署。他不但让记录人员把自己的发言写进简报,还提出他的发言要单独出简报。

他们没有想到峰回路转,形势在悄悄发生变化。

快到中午的时候,叶群匆匆忙忙地给吴法宪打电话:“吴司令,有个情况告诉你一下,江青带着张春桥、姚文元到毛主席那里去了。”

“知道什么事吗?”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现在找主席,还能有别的事!听说,毛主席只见了张、姚二人,不见江青。”叶群觉得毛泽东还在支持他们。

“这消息可靠吗?”看上去愚笨的吴法宪反而有些警觉。

“完全可靠。”叶群讲了消息的来源。

放下电话,吴法宪心里就不踏实起来。他自己又给那个向叶群提供消息的人打电话:“听说11楼带张、姚到主席那里去了?”

“是啊。”

“他们谈了什么?”

“现在正在谈呢。你不要紧张,没什么问题。”

听到说“没什么问题”,吴法宪便放下心来了。

这天上午11时40分左右,毛泽东派人通知汪东兴去他那里,汪东兴吃完饭就赶紧去了。毛泽东问他:“看到六号简报了吗?”

汪东兴说:“刚看到。”他是在来的路上才看到第六号简报的。

毛泽东说:“他们(指江青、张春桥、姚文元)已经来过了,他们说六号简报影响很大。”(这就是毛泽东后来说的江青“反林有功”的由来)不等汪东兴说话,毛泽东严厉地说:“你汪主任了解我不当国家主席的意见,还派你回北京向政治局传达过,你怎么又要我当国家主席呢?”

汪东兴说:“我听陈伯达发言说,有人听到毛主席不当国家主席以后就高兴得手舞足蹈了,我很气愤。”

毛泽东严肃地说:“那就让他们去高兴吧!”

汪东兴又说:“在群众讨论修改宪法时,都拥护你当国家主席。”

“不当国家主席,就不代表群众吗?你强调群众拥护,难道我不当,群众就不拥护了?我就不代表群众了吗?”

听了毛泽东的这些话,汪东兴当时非常难受,感到辜负了毛主席对他的教导和信任。谈完话后,时间已到了下午2时了,毛泽东要他马上通知政治局常委及政治局委员3时到牯岭毛泽东办公处开会。汪东兴通知了林彪、周恩来、陈伯达和康生,其他的政治局委员由中央办公厅负责通知。

林彪、周恩来、陈伯达、康生来后,毛泽东分别同他们谈了话。

毛泽东对林彪特别强调:

“庐山是炸不平的,地球还是照转。我说把庐山炸平了,我也不当国家主席,我劝你也不要当。”

“我原来是主张设国家主席。开幕那天讲话,又讲了天才问题。是不是我擦了一根火柴,把庐山的房子烧掉了?”

“也没那么严重。军队的一些人,像吴法宪,跟在陈伯达后面跑,上了大当。”

“军队的老干部都是炮筒子,说话走火,本来好意,结果弄糟了……”

“庐山的教训是很深刻的,回北京再谈吧!”

毛泽东还与许世友谈了几句话。那时,毛泽东在院子里,许世友来了。毛泽东与他握手时说:“你看,我这个手凉不凉?”

许世友说:“凉。”

毛泽东说:“你们让我多活几年多好啊!还让我当主席呀?”

毛泽东与政治局常委商谈后,对来开会的政治局委员们宣布说:“刚才,政治局常委商量,认为讨论的问题不符合全会原定的三项议程,决定收回六号简报。”

而其他的人还在分组讨论。3时左右,叶群给吴法宪、邱会作等打电话,要他们仿效华北组六号简报,集体通过设国家主席的建议。

邱会作来到西北组,看到康生及组长不在,一打听,才知道毛主席召集政治局常委及各组组长开会去了。邱会作一向心眼多,他觉得事情可能有变,便不动声色,连放在皮包里的六号简报也没拿出来。

吴法宪来到西南组,也看到组长不在,便问:“到哪里去了?”副组长告诉他,到毛主席那里开会去了。这没有引起吴法宪的注意,仍一门心思按叶群布置的干,念完六号简报,要大家举手通过设国家主席的建议。(见汪东兴:《毛泽东与林彪反革命集团的斗争》,当代中国出版社)不久,组长开会回来了,谈了毛主席刚才召集的会议,要立即收回六号简报。

吴法宪一下傻了眼,手都不由抖了起来。10年之后,他在自己的供词中描述了当时的心情:“我听了之后,情绪一落千丈,心情十分紧张,心冷了半截,后悔莫及了,知道犯了错误了!”

林彪从毛泽东那里开会回来,脸色苍白,嘴唇紧闭。他立即把叶群叫进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叶群神色紧张地跑出来,对秘书说:“首长在主席处开会回来了。主席说,对那几个人烧一烧可以,不要烧焦。要降温了。我的书面发言不要整理了,你把草稿给我。”

叶群还指使人从中央会议记录中,撕下她在分组会上发言的记录。

吃晚饭的时候,吴法宪给邱会作打电话,问邱会作:“你发言的简报发了没有?”邱会作说还没有发。吴法宪告诉他:“情况有变,不要发了。”

其实,狡猾的邱会作听到风声后,早就将他发言的简报压下来了。他也要求记录人员从中央会议记录中撕下他的发言记录,结果遭到拒绝。

在北京的黄永胜,很快听到了风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晚上,他一连几次打电话到庐山找吴法宪。直到26日凌晨3时,吴法宪才有时间给黄永胜谈情况。黄永胜要吴法宪赶快告诉工作人员,把给他起草的发言稿烧了,把在北京搞的记录也烧了。

林立果则像条疯狗,到处打电话布置“撤退”。他气急败坏地对林彪的秘书说:“翻车了,倒大霉了,都是他妈的主任搞的。她想抢头功,尽是瞎指挥。”

8月25日晚,周总理主持召开了各大组召集人的会议,传达了中央政治局常委会的决定。

8月26日,各组传达关于暂停开小组会的决定。

叶群是最沮丧的一个。几天来的过度兴奋,乍一碰壁,觉得浑身酸软,抬不起头来。不仅是身体疲劳,更重要的是精神打击。女服务员进屋来轻声告诉她:“中央办公厅通知,今天不开分组会,各省自己谈,也可以参加庐山,晚上准备看电影。”

“知道了。”叶群闭上眼,喘着粗气,说:“有人找我,就说我病了。”

她真是病了。她弄不懂局势会如此逆转,全部的希望瞬间化为泡影。

又有人敲门。她正想发作,一听是与林彪有关,只好作罢。服务员在门口轻声说:“主任,这是秘书让我送来的,说是首长口授给秘书写了送给你的。”服务员把纸条放在床头,轻手轻脚走出去。

叶群拿起纸条,看了几遍,揣摩着林彪的用意。纸条上写着:“忠心、热心、细心、好学、好问、好帮助人。”什么意思呀?三个“心”,三个“好”,是林彪对她的称赞还是要求?弄不懂。她爬起身来,去找林彪。

汪东兴把这几个人销毁发言稿的情况报告给毛主席、周总理。毛主席笑着说:

“何必当初呢!当初那么积极,那么勇敢,急着发言。今天又何必着急往回收呢!”

陈伯达“翻船落水”,江青得意忘形

26日和27日,周恩来、康生找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谈话,并要吴法宪作检讨。吴法宪于8月28日晚偷偷报告了林彪。林彪不仅没让吴法宪收敛,反而鼓动说:“你没有错,不要作检讨。”后来又说:“我们这些人搞不过他们,搞文的不行,搞武的行。”林彪到处散布:“军队的老干部是炮筒子,说话走火,本来是好事,给他们弄糟了。这些老干部是经过几十年枪林弹雨的,国家还得靠这些老干部。”有一次,康生在林彪面前说:吴法宪说假话。林彪立即顶回去:

“他不是说假话的人。他跟我几十年,没有听到他说过假话。”

叶群几次打电话安抚吴法宪:“你不要紧张,还有林彪、黄永胜在嘛!只要不牵扯到林彪、黄永胜就好办,大锅里有饭。小锅里好办。”“你为了捍卫主席思想,主观动机是好的,不要检讨。”后来看吴法宪不作检讨过不了关,又对他说:“林总在主席那里说话了,你的职务不会动。检讨一下就算了。”林立果也给吴法宪打气:“这场战争有得有失,打了平局,一比一。”他打电话给北京的周宇驰,让周代表他给吴法宪家里送糖果,以表示慰问。

李作鹏、邱会作还凑在一起帮着吴法宪写检讨,要吴法宪检讨中不要涉及叶群和他们两人,不能过线。为了防止吴法宪说漏嘴,一再关照:“检讨时只得照稿念,不能多说一句,要沉住气。”

毛泽东在这几天里连续找人谈话,开小会,每天都工作十二三个小时。往往在凌晨二三点钟,从芦林一号回到住所。芦林一号是专为毛泽东修的别墅,但毛泽东只在这里办公,睡觉仍回175号美庐别墅。夜间,庐山就像缠着一层布,浓雾滚滚,伸手难见五指,脚下的路就更看不见了。毛泽东让人多找几个马灯做路灯,可是还是照不见路。只好由两个干部提着马灯,在汽车两侧行进,照着路,汽车像蜗牛一样缓行。经过几天的调查,8月31日,毛泽东发表了《我的一点意见》。这篇重要文献在印发给参加全会的同志前,毛泽东还给林彪看过。毛泽东在文中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