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之约(叶山南)
序曲
Once in a very blue moon——在蓝色月光下,我们相遇。
那景致太美好,我见过一次,便永生不能忘怀。
那你呢,蓝飒?
那你呢?
——杜月聆
I found your letter in my mailbox today.
今天我在信箱里发现了你的信。
You were just checkin if i was okay.
你只是写来问候我好不好。
And if i still miss you,
你问我是否仍想念着你,
Well, you know what they say
唉,你知道那些流言
Just once in a very blue moon,
在难得一见的蓝色月光下,
Just once in a very blue moon.
在蓝色月光下,只此一次。
And i feel one comin on soon
我有预感,它即将出现了
No need to tell me youd like to be friends.
无需告诉我,你希望只做朋友。
And help me get back on my feet again
也无需帮助我,从这伤痛中出离
And do i still miss you
我依旧想念着你吗?
Well its just now and then
嗯,只是偶尔会想念吧
Theres a blue moon shinin. When im reminded of all weve been through
当我想起我们之间的过往,天空中蓝月皎洁
Such a blue moon shinin. Does it ever shine down on you
这蓝月如此皎洁,它是否曾照耀着你?
Oh, cause you act like it never even hurt you at all
哦,你看起来像从未曾受到伤害
And im the only one whos gettin up from a fall
而我成了唯一一个必须从悲伤中奋起的人
Dont you remember Oh, cant you recall
你不记得了么?你真的记不起来了么?
Just once in a very blue moon,
在难得一见的蓝色月光下,
Just once in a very blue moon.
在蓝色月光下,只此一次。
And i feel one comin on soon
我有预感,它即将出现了
注:歌词摘自Mary·Black 《once in a very blue moon》玛丽·布莱克《在蓝色月光下》,翻译:叶山南。
1
这是杜月聆人生中的第一个派对。
晚上九点正,杜家别墅三层楼的彩灯全数亮起;植满德国草皮的后院草坪上架起烤肉炉和冷餐台,数十位锦衣华服的客人手执酒杯,三两成聚,优雅地低声谈笑。
年仅18岁的杜月聆是这派对的主角。两个月前,她刚从高考的战场上归来。高中三年,她的成绩并不骄人;这一回竟然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令宠爱她的家人大喜过望,于是办起入学PARTY给她庆祝。
杜月聆是个可爱的女孩,大眼睛,翘鼻头,下巴尖尖的。她身材瘦弱,个子矮矮的不足一米六,是家里的小公主。她有着白嫩的手心和纤细的脚踝,因为很少运动,上学放学都以豪华房车代步,体育成绩差得离谱。她的皮肤也白皙得接近透明,脸颊上丝毫没有少女的红晕;因为她体质弱,很少晒太阳,一晒就会发晕。
从小杜月聆就知道,她的家与别人不同。父亲是名噪一时的房产开发商,母亲则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妇,继承了祖传的三层豪宅。自打上幼儿园第一天起,她就被父母告知:不准带别的小朋友来家里玩,也不准去别人家里玩。
生长于大富之家的孩子,和其他同龄人之间总该是有些隔阂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她的父母很乐意将这隔阂维持下去。
于是她的童年,便总是在寂寞中度过。她有最贵最漂亮的洋娃娃和铅笔盒,可是别的女孩都不爱与她亲近。
她的青春期没有颜色,不管长得多漂亮,从没一个男生递过情书给她。她是公主,他们不敢高攀。
她孤单地长到18岁,没有任何朋友。她的性格害羞而内向,从来不敢在公共场合大声说话,怕被人误解为刁蛮骄傲的富家女。
说实话,她非但不骄傲,反而有些自卑。
然而自今天起,她的人生终于有阳光莅临。她靠着自身努力考上大学,打消了父母送她去美国念书的念头。明天,她会离开这豪华大宅,去住四人一间的女生寝室。
对此,她很兴奋。长久以来一直睡在高塔顶端阁楼里的小公主,终于要踏出通往现实生活的第一步了。
杜月聆扯着自己银色蓬蓬裙的裙摆,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来到宽广的草坪上——那里是派对开始的地方。三楼阳台上的灯光师立刻将一束追光打在她身上。她有些害怕地眯起眼,听见如雷的掌声。
音乐声响起。按照父母的意愿,她要为来宾们献唱一首《雪绒花》。
她站到草坪中央,被一群陌生人环绕。她紧张地抓着话筒,开了口,声音颤抖:“Edelweiss,edelweiss,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Small and white, clean and bright, 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一小节唱完,四周响起稀落的拍掌声。她的声音轻得像猫咪叫,因为紧张,还走调儿了,但没人在乎。来参加派对的都是她父母的世交或生意伙伴,他们忙着和熟人聊天联络感情,没人理会这女孩的歌声如何。
一曲结束,杜月聆仓皇逃离。她躲避追光,躬身钻入人群中,想把自己藏起来。
十米之外的游泳池旁,她的父亲杜广荣正叼着雪茄和别人聊天。他的身旁,戴着绣球花高帽子的母亲则一脸笑容地听另一名贵妇赞美她新买的钻戒。
杜月聆叹了口气,在属于她的派对上,她竟然无聊得想逃跑。
她潜至露天吧台旁,拿了一杯果汁,然后偷偷离开了大草坪。穿过长长的紫藤走廊,她一直走到安静幽暗的某处。
这里是母亲的小花圃,没有人声鼎沸,没有彩灯闪耀;蝴蝶花在一片黑暗中静静地睡着。
杜月聆拉起裙摆,在汉白玉石凳上坐下来,深吸一口气,嗯,这里空气才清新。
她手捧果汁,慢慢啜饮;突然间,瞥见一片漆黑的花圃里有火星闪耀。
她站起来——因为闻着了香烟的味道,声音颤抖地轻问:“是……谁?”
火星立刻灭了,黑暗中走出一个高大人影,“小公主,你怎么在这里?”那人发出低沉的笑声,语气淡嘲。
杜月聆愣住,“你是谁?”为什么叫她小公主?
黑影走近,借着别墅里的光芒,杜月聆看清这男人的脸。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眼瞳深幽,鼻梁挺直,嘴唇有些厚,上扬时形成性感的画面。他蓄着齐肩的卷发,发梢卷曲,有些褪色的黄。
“我叫蓝飒。”男人爽快地回答,然后笑了,“你不认识我的,小公主。”
“可是……你认识我?”
“这别墅里每个人都认识你。你的裙子好闪亮,看起来像水银灯。”依旧是淡嘲的口吻。
杜月聆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母亲喜欢月亮,不但把她的名字取作“月聆”,还总给她买银色的衣服。
“你……到我家来做什么?”她轻声地问。
叫蓝飒的男人笑了笑,“你老爸找了五星级宾馆的人来给你办派对,而我不巧在那家宾馆里打工,端盘子。”
“啊……”她低叫,不晓得今晚的食物竟是出自宾馆大厨之手,也诧异于他竟然如此平常地说出“端盘子”这字眼。长这么大,她没端过一个盘子。
“这PARTY真无聊。”蓝飒吐一口气,“我刚才听见你唱歌了,走调儿了哦。”
杜月聆尴尬地用手捉住裙角。他的坦率让她难堪,“你……为什么不过去和他们一起玩?”她转开话题。
“你开玩笑?”蓝飒抬眉,一副“无福消受”的表情,“刚才有个戴绣球花帽子的大婶,每隔两分钟就让我替她换一杯酒。我是服务生,不是贵客。你说,我能和她一起玩吗?”他笑了,为她的天真。
杜月聆羞愧地低下头,那“大婶”正是她母亲。“对不起。”她小声说。
蓝飒一扬眉,“干吗道歉?”
她咬着唇,讷讷说不上来。
“小公主,你好像很怕羞啊。”蓝飒笑起来,“一个人跑到这里躲着,你打扰到我了知道吗?”
“啊……”她赶快道歉,“对不起。”
“这也道歉?”他失笑,真的败给她。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你呢?那是你的派对,为什么逃出来了?”他反问。
“我……”她垂下脸,“不习惯那种场合,觉得害怕。”说完后,因为羞愧于自己的没用,她赶忙喝了一大口果汁。
却见蓝飒上前一步,伸手抽走她的果汁,“18岁了,还喝这个?”他轻笑,“喝酒吧,你成年了。”他嗓音低沉,柔柔教唆着她;杜月聆的耳朵蓦然烫了起来。
“我……不可以喝酒……”
“妈妈不准?”
杜月聆羞窘不语。他说对了。
“真乖呵。”蓝飒对她弯起唇角。他眼中闪烁笑意,表情有一点温柔,杜月聆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她长这么大,从未试过与异性单独聊天。更何况,面前这个叫蓝飒的男人不是一般的帅。
下一秒钟,猝不及防地,一杯酒塞到她手里。她怔然:蓝飒会变戏法?
“喝喝看,这酒很漂亮,女生都喜欢。”蓝飒说,另一只手由背后伸出,晃着一个托盘,“今晚我负责调酒。”
杜月聆低下头,看见杯子里有一汪清澈的蓝。她看着这艳丽色彩,有些着迷地低叹了一声。
“这酒叫blue moon。”他告诉她。
“蓝色月亮?”她抬头。
“嗯,蓝色月亮。”他声音低低的,“那是奇迹来的,千年一遇。”
“哎?”她迷茫地看着他,不懂。
“你看。”蓝飒接过她手中酒杯,高举到她眼前,另一手扶着她肩膀,要她透过这艳蓝色泽望着天上月亮,“英语中有once in a blue moon的说法,比喻难得一见的人或事。小公主偷喝酒,就是难得一见的事情。”说着,他轻轻笑了,看见这女孩有些紧张的白皙脸庞,不由兴起了逗弄她的念头。
杜月聆听着他低沉嗓音在她耳际缓缓铺陈开去,不知不觉,心跳乱了,眼前有些恍惚。透过杯影,她看见天上银白的月亮被染成了蓝色。的确很美呢……她不由伸手按住心口,觉得胸腔里有种陌生情愫,正悄悄萌动。
“怎么?喝不喝?”他挑高一边眉毛,神色愉悦地看着她脸上的为难表情。
“我……”她看着杯中酒。太漂亮了,很想喝,却又不敢。
“试试看。”他怂恿。
在他鼓励的眼光下,杜月聆端起那杯酒,移至唇边,轻抿一口。片刻后,她抬起头瞪他,“味道好怪。”她感觉被骗了。
“不急。”他眯眼笑了,因为她即时的天真反应,心中轻轻一动,“酒是要慢慢品的。只喝一口就会爱上,那不是酒,是神仙水。”
“不要了。”杜月聆摇摇头。喝了一口,已经是犯错了,哪敢再喝?醉了怎么办?
“这样啊……”蓝飒沉吟着,手指叩了叩托盘,“既然不喜欢我的手艺,我走了哦。”说着,他还真的转身就走。
“喂!蓝……”见他要走,她急了,连忙又端起杯子咕嘟喝了一大口,“我、我喝了!”她渴盼地瞅着他背影,追了两步,却又不敢真的跑到他跟前。
蓝飒停下脚步,转过头,冲这乖乖的女孩微笑,“真赏脸。”
“我……会不会喝醉?”她摸摸自己的脸颊,好像有些烫了。
“不会。这酒不烈。”
“可是……”心跳好激烈呢,脑袋晕乎乎的。
“我真的要走了。”蓝飒伸手拉拉自己颈上的领结,“如果再不回去工作,老板会炒我鱿鱼。再见了,小公主。”他冲她一挤眼,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
“等等,蓝……”杜月聆双手捧着酒杯,巴巴地跟着他走,又不知如何开口。她想叫他别走。和他聊天的感觉很特别,她很紧张,却又不是见到陌生人时惯常会有的那种紧张。
“蓝什么?”他脚步没停,却笑了,“蓝精灵?”
“蓝……蓝飒……”她害羞地叫出他的名字,然后,在他带笑的目光下,一鼓作气问出,“你……在哪个宾馆工作?”她想再见到他。
蓝飒一愣,然后笑起来,“这只是一份兼职,我很快就会离开。”他才不要一辈子调酒端盘子呢。
“哦。”她有点失望。以后见不到他了?
蓝飒低头,看见她的头顶,梳理整齐的黑发间插着月牙形水钻发饰,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忍不住想笑:她看上去像个特大号的洋娃娃,可爱乖巧的月亮公主,模样有点卡通。
今夜有这么个乖宝宝陪着,他竟感觉不赖。久违的轻松心情,叫他说话多了起来,“喂,你知道舒马赫吗?”他站定了,问她。
“哎?”杜月聆抬头,表情傻乎乎的,“听……听过。”在体育新闻里听到过,是运动员的名字吧?
“莱科宁呢?”
“听过……”这回,她撒谎了。其实根本不知道莱科宁是谁,可是,能和蓝飒多聊一会儿也好——即便是聊着她一无所知的话题。
“真的?”他挑眉,对她有些刮目相看,“我以为女生对赛车不感兴趣。”
“赛、赛车?”原来莱科宁是赛车的名字吗?杜月聆想问,又不敢。
“小公主,你等着看吧。”他突然伸出手,爱怜地拍拍她的头,“十年以后——不,五年以后,我会和他们一样的。”
“和……谁?”
“那些F1车手。”蓝飒哈哈一笑,像是在讲笑话,但眼光却很认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像他们一样红哦。你会在报纸上读到我的新闻的。”
“啊?哦。”她傻傻点头。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是,他应该会红吧?今夜的他,身上只穿着侍者的廉价礼服;可是当他站在白色月光下,那高大霸气的身影让月亮都失色了。
他是令人瞩目的男子,总有一天,会发出万丈光芒——她这样相信。
她信任的眼光让蓝飒再度失笑了。这女孩真有趣,他说什么她信什么。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让他有些肤浅地得意起来。呵呵,被崇拜了啊。
于是他俯下身,双手按住她肩头,“18岁了,送你个成人礼吧。”
“什么?”杜月聆讶然地抬头。
几乎是同时,蓝飒倾身在她额头上轻啄了一下,然后笑着退开,“未来赛车明星的亲吻,要好好收着哦!将来会身价百倍的,小公主。”
杜月聆呆住了。蓝飒……吻了她?
虽然只是额头上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可是,那感觉好像在她眉心点了一把火,快要烧着她了啊……
她呆呆伫立了片刻,伸手抚了抚眉心处。他的唇留下的暖热温度,让她苍白的脸颊生平第一次烧红。
可是,他却已经走了。消失在黑暗里,没有回头便已不见。
杜月聆怔怔地看着蓝飒离去的方向。黑暗的花圃中,蝴蝶花静谧地沉睡;她的心却醒了,分明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慢慢抽芽。
那天过后,杜月聆没有再见到蓝飒。他像月夜下的一阵风,轻轻吹过了,没留下任何痕迹可循。
入学派对过后的第二天,大学开学了。杜月聆搬进了四人一间的女生寝室。
最开始,母亲舍不得她吃苦,偷偷找到系主任,要求他破例让自己的女儿在校外租房。杜月聆知道后,和母亲大吵了一架,隔天拖着行李自己跑出了家。
她一个人打车来到学校。走进女生宿舍楼的时候,她愣住了。怎么……走廊里拉着麻绳,绳子上晾着女生的贴身衣物?这里没有烘干机吗?杜月聆有些被吓着了,低头避让那些滴水的衣物,扯着行李箱跌跌撞撞地终于找到自己的寝室。一跨进门槛,就听见热情的招呼声:“嗨!你是最后一个哦!”
杜月聆抬头,见一个染了红发的漂亮女生趴在上铺,冲她粲笑,“你就是杜月聆吧?来得晚了,乖乖睡下铺吧!上铺我占了。”
“哦,好。”她傻傻点头,把行李拖到床前。空气中有廉价香水的味道,她不习惯地皱了皱眉。
这时,红发女生身手灵活地从上铺爬了下来,提脚踹了踹杜月聆的皮箱,“交个朋友吧,我叫何倩妮,艺术系特招生。我跳现代舞的,你呢?”
“我学英文。”杜月聆腼腆地答道。
“英文?”何倩妮皱皱鼻子,“虽然有点无聊,但还勉强可以接受啦。你知道另外两个学什么的?”
“另外两个?”她没听懂。
“另外两个室友啦。”何倩妮说着,主动帮杜月聆把行李抬上床,打开箱盖整理起来,“她们去楼下申请饮水机了。刚才我问过,一个学物理,一个学中文的。是不是超级无聊的?”
何倩妮声音很大,说话又快,把杜月聆说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家……都来自不同的院系吗?”
“是啊,我们是杂牌军寝室。”何倩妮耸耸肩,突然尖叫起来,“哇,你的衣服都是celine的耶!你家很有钱?”她抖出一条淑女裙装,往自己身上比。
“我……”杜月聆有些不好意思。每次被别人说“有钱”,她都觉得羞愧,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我……打算自己赚学费念书。”她小声却坚定地说着。
“干吗?你有病哦?”何倩妮白她一眼,“家里有钱,干吗不用?自己打工的话,做到累死也赚不了几个钱啦!”
“是……是吗?”杜月聆有些恍惚,想到了那夜月色下的蓝飒,他……当时也在打工吧?看上去倒是很精神的样子呢,没有一丝卑微。
“当然啦!你看我的手!”何倩妮把双手朝她面前一伸,“这是暑假做啤酒小姐时,每天派无数份传单伤到的。”
杜月聆定睛一看:她的手背有些黑,但指头非常修长,指甲上闪着贝壳色的光彩,十个手指上戴着五六个大大的银戒指。
“你的手很漂亮。”她老实地说。
“漂亮什么啊?都长茧子了!”何倩妮撇嘴,“你的手才漂亮吧,白得像雪!”她抓过杜月聆的手把玩。
“我……”她有些不习惯这突来的亲近举动。
“喂,说定了哦,以后化妆品要借我一起搽!”何倩妮自说自话地翻出她包里香水往自己身上喷,笑得美滋滋的,“你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以后住寝室会很辛苦哦;不过,我会照顾你的,杜月聆!”
照顾?杜月聆转头望着何倩妮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容,怔了半晌,扬起一个淡淡笑容,“嗯。”
这就是她过去18年间所缺失的东西吧?炎炎夏日,没装空调的四人寝室,女同学粲笑的脸,稚气的保证,有些草率的友谊的开端。
入住寝室几天后的某个晚上,杜月聆第一次感受到了大学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乐趣之一——熄灯后的“卧谈”。
一开始,几个女生只是躺在床上抒发对新学期的感叹。中文系的浪漫少女琪琪嫌系里男生太少,物理系的罗芳则觉得自己的辅导员不够负责。
“我申请新生奖学金好几次了,可她到现在都没替我上报系里,真过分……”罗芳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和全天下所有的优等生一样,长相平凡,戴近视镜,对恋爱和男生没兴趣,只想着念书和拿奖学金。
“喂,你们几个——”何倩妮突然发问,“谁接过吻?”
此言一出,寝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多么敏感的问题,对于整个花季都在沉重课业中度过的18岁少女而言,几乎是一种挑衅了。
杜月聆悄悄转了个身,把脸埋入枕头。这时听见罗芳不满地叫起来:“何倩妮,你这什么问题啊?真低级。”
何倩妮满不在乎地笑笑,“这么说,你就是没有啦?用脚丫想你也不会有啦!琪琪呢?”她将脸转向同样睡上铺的琪琪。“没有。”琪琪摇摇头,自嘲地笑道,“而且未来四年内都不会有了,我们系根本没有男人耶!”
“真逊,找男人又不一定要在自己系里。”何倩妮嗤笑了一声,又问:“月聆呢?”
下铺一片宁静。
“睡着了?”何倩妮说,“还是在害羞?”
杜月聆紧张地喘了一口气,“没……没有。”
“支支吾吾的,会让人怀疑哦。”何倩妮笑起来,“像你这样的女生,应该会由家里安排和有钱人家的少爷相亲吧?怎么样,有没有私藏英俊多金的爱人哪?说出来分享一下嘛!”
“何倩妮,够了哦!我要睡觉了!”罗芳插嘴。她讨厌这类话题。
“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的家伙,少在那边大喊大叫的。”何倩妮语气凉凉。
“难道你就碰过?”罗芳不甘示弱地反问。
何倩妮翻了个身,负手而笑,“我碰过的,可不只手而已。”她语气里有少女的炫耀。
罗芳听懂了,讷讷地不再做声。心底,自然有些不是滋味。
学习成绩再好,家境再富裕,心情再开朗又怎样?在这一刻,她们都不说话了。何倩妮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这样打败所有人。
也许,女孩总归是虚荣的。如果没有爱情,其他的优点都苍白得不值一提。黑暗而宁谧的寝室里,杜月聆悄悄叹了一口气,接吻……吗?
记忆中有鲜明的画面:那是月色下,蓝飒扶她肩头,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那一瞬间,她昏眩了,还没来得及去体会那唇瓣熨上肌肤的滋味,亲吻便已结束。
这样……也算是接吻的经验吗?太短暂了呵……她甚至有些羞愧,仅仅是一秒钟的事,自己为何恬不知耻地记着呢?
那夜,蓝飒说过,只喝一口就会爱上的,不是酒,是神仙水。
那么,只见过一面便着了迷,满脑子想着念着,怎么也忘不掉的……是爱情吗?抑或仅仅是美丽月夜所带来的错觉?
带着这般困惑,杜月聆轻轻翻了个身,眼色迷蒙地看向窗外:今晚月亮皎白,蓝月毕竟罕有。她见过的那一次,果真是奇迹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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