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目望去遍地黄沙的荒漠中,女子娉婷而立,身后是蜿蜒无际的脚印,狂风猎猎,吹得她衣裳鼓起,猎猎作响。
“邪凉,你还打算玩到什么时候?”只有扑面而来的黄沙和狂风声中,一道浑厚的男声突兀地响起,声音却格外地清晰。
邪凉垂了垂眸,唇畔微勾,溢出一声冷笑,“吾还以为,你跟了吾这么久,就只为了说这句话?”
被黄沙迷蒙的视线里突兀出现一个人影,他却丝毫不受这狂风影响般款步走来,明明上一秒还在千里之外,下一秒已经近在眼前,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光是看气势便觉与旁人不同。
男子眯了眯眼,眸底的不屑显而易见,“在这下界活得久了,就连习性都沾染了几分下界人的。”
“只是本仙使可警告你,别呆得太久连你自己都迷糊了,忘了你在下界的目的。”
邪凉闻言瞳孔微缩,她皱了皱眉,冷冽的视线直射这位自命高贵的仙使,满满都是威胁之意,“我也警告你,别以为在上界过习惯了清闲日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仙使楞了楞,随即冷笑,“邪凉,你莫不是还以为你还是当年高高在上?帝君派你来下界,是让你来将功抵过的,你竟敢瞒天过海救了那个女帝王,你就该知道如今的你已不再是原来那位了。”
“想当年你也不过是有了沉骛大人的提拔才能成为凤族守护者家族的家主,如今,你还低本仙使一等呢!”
“……”邪凉抿了抿嘴,不想与眼前这位仙使辩驳。
至于偷偷瞒天过海,救下他口中那位女帝王,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上下两界刚刚分界时,她还是上界帝王格外信任的凤族守护者家族的继承者,从一众继承者的候选位置脱颖而出,靠着那位沉骛大人的力量。
只是她的一生太过顺风顺水了,造成了她桀骜不驯的性格,处处立敌,上界的朝堂之争可一点儿不输人间的明争暗斗,甚至更为凶猛,她最终还是被扣下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贬下界。没有喝孟婆汤,带着记忆经历三道轮回到了兽族。
约摸是她平日里毒舌得罪到了某位司命,轮回兽族的那段经历格外凄惨,她的兽母亲因为生她难产死了,她的兽爸爸在她出生后不久被欺负死了,她因为被早产所以身体格外虚弱,早前的经历实在惨不忍睹,她靠着乞讨为活,不论如何想要去谋生路,最终总是逃不了乞讨那条路。
想她堂堂守护者,竟成了乞丐,真是可笑。
后来她终于摆脱了乞丐的身份,而越长大的她身体也不再那么虚弱,于是成就了她兽生中第二份工作——雇佣兵,靠接任务为生,也不知是司命突然良心大发还是怎么的,一路下来的生活顺风顺水的,不过由于性格天生,她还是改变不了她的性格去和旁人交好,甚至可能无形之中还交了不少恶,在一次接任务的过程中被同伴设计陷害,几乎她闭上眼睛的瞬间就看到了阎王爷。
可她终究还是没死,不仅没死,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寒冷,伤痛,饥饿,比起乞丐还要痛苦而漫长的过程,让她在心里直咒着那位司命。
她以为她就要这么狼狈地过完这趟下界之旅的时候,她的王出现了,她的手好温暖,她的笑容像阳光。
“喂,你想不想往上爬呀,爬到最高处,把那些害过你的都踩在脚下!”醒来是在她的房中,她就站在自己身旁,眸底闪烁着格外灿烂而耀眼的光芒,是她加上上界这两世从未见过的耀眼,“吾可以帮你哟。”
“你很特别。”她这样形容自己。
她为了自己报仇将那把自己害成那副狼狈模样的女子抓来任由自己处置,她细心将汤药换给她,又毫不避讳地将她所会的功法倾囊相授,不顾及旁人的眼光,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好,如同她的名字,将这个世界所有的黑暗击个粉碎。
而她最终站在了她的身旁,看尽了兽族的春夏秋冬数百载,陪着她成长,最终看她如她自己所言站在了最高处,脚下踩着践踏着那些所谓的失败者。
而所谓的将功抵过,据说在千万年前,未有六界之前世界是由异端统领的,而在异端之上,则是一个强大的女王。在她的统领之下,生灵涂炭,哀嚎遍野。而帝君很忌讳女王的出现,当然这也有一部分是由于天界的祭司预言占卜过:女王现世,就是六界大劫之日。所以她的任务就是——注意着下界六界帝王的动向,特别是兽族。因为兽族过分的强大,实在叫帝君不得不忌惮。
她的存在,就是在女帝王出现在世界视野之前,将它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她怎么能,又怎么对她的王下得了手呢?
她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可以留住阳的性命,哪怕粉身碎骨!所以她才联合了夜七将阳逼下王位,造成她的假死现象,偷偷将她的神魂孕养起来。
“如今上界事物繁忙,而经历了天火之劫被冻结在雪城的神女即将苏醒,帝君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帝君也管不了你那点事,沉骛大人的意思是,此次所谓上界派遣仙使下界来清理异端乃是天元大人怕那位的出现影响到了神女的苏醒,所以要赶在帝君发现那个孩子的存在之前先把她清理掉,毕竟那孩子成长得太快,他心里也有所芥蒂,此次本仙使与另外一位下界来,不便明目张胆地行动,所以需要你出马,沉骛大人说了,尽量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将那孩子保住,毕竟此刻的沉骛大人还不适宜和天元大人正式撕破脸皮。”
等那位仙使倒豆子似地噼里啪啦把一堆话说完,邪凉才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本仙使也会在暗中拖住那个家伙的,不过若是可以,沉骛大人的意思是,能趁机断了天元大人一个臂膀也是好的。”
“……”邪凉默了默,内心此刻也只有三个字可以表达她此时的心情——“呵呵哒。”烂摊子尽丢给她收拾了。可她无法反驳,最终一番操蛋的话语在口中几经辗转,才化成一句轻飘飘的“我知道了。”
仙使颇具满意地赞赏地看了邪凉一眼,“嗯,你知道就好,看来在这下界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呆的。”他指的是邪凉的性子大有改变,不再像以前目中无人的桀骜不驯了,懂了人情世故,也晓得了认输。“既然如此,那本仙使就先走了。”说罢,仙使的身子一下子就成了幻想被吹散在风里。
邪凉只是盯着那被吹散得一干二净的幻影许久,直到遍及视野的尽是迷蒙视线的黄沙,她才终于确定没有人地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这被称为死亡之漠的沙漠,大约需要再走几天便能到达那片黑暗森林,森林里有一条将整座森林分一为二的长河,那叫冥河,河底几千米就是连通地府的往生河,她曾有幸走过一遭。
而她的最终目的,还是往生河不远处那座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