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城的民居是坐落在主街道的一条旁支道上,只稍从主街道拐个弯便能见到大大小小的民居,而幽城地理位置特殊,居住在幽城的自也是极少数,但却也并非没有,往日里即便是这条专属的民居街也基本是很少有人的。
而近些日子来,幽城明显比以往热闹不少,这是紫纭宸打听到的情况,他们按着路上好心人的指引往主街道拐了个弯走了些会就看到不少的民宅,只是大多数家门前都挂着白布条,林立的民宅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素白。
紫纭宸四处望了望,原本紧皱的眉头也在瞬间拧成了麻花,早在他师傅同他说这是阴灵界和人界的交界点时,他已经有了这个担心,只是心里再怎么对幽城有过想象,终究还是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这条街上住的人不多,来往于道路间的人更少,所以当紫纭宸看到道路中央行色匆匆的一个穿着仆人模样的少年时,他们无疑是激动的,机灵的小师弟一把就抓住正从他们面前经过的少年,“小兄弟,你是要去哪里吗?”
小少年一脸紧张,又小心翼翼打量着紫纭宸一行人,见他们衣着不凡,心里不禁好奇,“几位公子们是……”
“小兄弟不必在意我们是谁,我们只是好奇一下,你行色匆匆是为何故?”
“哎哟公子呀,若是没事便不要随便扯着人拉家常,小的可忙着呢,”小兄弟一听不乐意了,没事随便扯着他不让他走,都看出他行色匆匆了还非阻着他,这缺德呢吧。
“不是,你待我问完我便放你走呗,这条街上,为什么都没什么人,而且一户户的都挂着白灯笼,是一条街都一起死了人么。”小师弟年纪小,说话自然没轻没重。
“是啊…在这幽城又哪儿有不死人的,你们几位是刚到这儿来的?”小兄弟一边打量一边问。
“是啊,那你行色匆匆又是何故?你家里也死了人?”小师弟好奇。
“……呸呸呸,小的一家子上上下下好几代都活得好好的呢,没见过这么咒人的。”小兄弟一脸嫌弃,“是小的雇主家的小公子昨日突然就暴毙了,正要赶去主家办理小公子后事呢,”
小兄弟明显也是个爱唠叨的,话茬子一开便止也止不住,“幽城这种地方向来能住的人就少,能在这儿定居又是个大世家,家族中人实力必不会差到哪里去,那位小公子虽然算不得高手,可对付一般的鬼魅定然不是问题,所以只能说啊,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实力强到没被鬼魅缠死反倒突然之间就殁了,还殁得没有半点前兆……哎呀……”小兄弟又幽幽叹了口气,一脸的惋惜无奈,“可怜年纪轻轻便就这么离了人世啊,”
“是啊,人生本就无常,”小师弟也是一脸惋惜同情,
“是无缘无故便暴毙的?”紫纭宸一直静静听着小少年和小师弟的谈话,突然开口。
“是啊,”小少年点头。
“请问,能让我们去看看么?”紫纭宸开口问道。
“啊?”小少年怔了怔,有些不大相信,“去看一个死人做什么?”看了,又能如何?总归人死不会复生,再看人也不可能活过来。
“我……只是有些好奇想看看为什么会突然就……没了,可以吗?”紫纭宸一双星眸直直盯着少年,“因为,人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死的,”
面对紫纭宸认真的脸,少年竟也不知拒绝,或许该说,是不忍,亦不愿。紫纭宸看起来根本不似开玩笑,而,少年能自幼身在幽城,实力亦不差,可是他可以感觉得到,他眼前的这个男子,不,不仅仅是这个男子,这一行人实力都比他要强大。再看他们基本都是统一的白袍着身,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你们……是清云山的么?”
小师弟刚想和小少年周旋周旋,只是没心眼的紫纭宸就已经开了口,“是……”
小师弟很无奈,“大师兄你太诚实了,”
“啊?”紫纭宸楞了楞,随即板起了脸,“小师弟,为人者,当以诚面天下,不以伪对人间,你可忘了师傅的教导,而且……”
“……师兄我错了,”小师弟不等紫纭宸一番教训说完,立刻就投了降。
“诶,既然你们是清云山的,那么,便随我去吧,我家老爷也一直觉得小公子殁得蹊跷呢,”没等紫纭宸再摆起师兄的架子,小少年先他一步开口。
“好,”紫纭宸楞了楞,点头应道,随即随着小少年去了不远处一座府邸。
灵堂内,紫纭宸的脸色不太好,小师弟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家大师兄出现这种表情,有些好奇,“师兄,怎么了吗?”
紫纭宸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在棺木旁让出一道,意思很明显,小师弟自然懂,他走了过去,看到的就是棺木内少年一张惨白的脸,指甲已经呈现黑色的迹象,隐隐还能闻见属于死人的某种恶臭,有种死了很多天的样子,可是……这个少年,据他父母所说,他分明,昨天才殁的,可这尸体腐化程度却比寻常死人大了不知多少倍,他伸手在死去的少年鼻翼下探了探,又翻了翻死者的眼皮子,耳边嗡嗡的属于死者家人的哭声让他心烦,差点就忍不住朝他们吼几嗓子。
“你们确定他昨天才死的吗?”小师弟回过头,看向一旁站着一脸悲戚的妇人和中年男人。
妇人掏出帕子拭了拭脸上的泪,听到小师弟的话,心里又是悲又是疑,“您说这话是何意,我儿是何时走的我这当娘的如何不确定?!想他前几日还活蹦乱跳朝我撒着娇,却不想,今日竟成了棺中冰冷的尸体,每当想起,我这心里就恨得啊!我儿怎么这么命苦啊!”妇人边哭着边悔恨地捶着胸口,
倒是男人却是比妇人冷静些,一下就听出小师弟话里蹊跷,“大师为何有此一问?”在他们眼里,只要清云山的,不论是个普通的守门童子还是清云山弟子,都是神级别的存在,自然得称呼小师弟一句大师。“莫不是发现了什么?我儿可还有救?”
小师弟回望了一眼紫纭宸,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紫纭宸顿了顿,歉意地摇了摇头,“令郎已死,回天乏术。只是……”
“只是什么?”妇人追问。
“是啊,我儿死得蹊跷,昨日也不曾外出,呆在家里突然暴毙,依大师看,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加害?”男人也应和着,
“这我并不知晓,只是,不知为何令郎的尸体腐化得比寻常人快,我方才察看了一下,发现令郎魂不归躯。”作为一个人,一般来说死了一****的灵魂该是还依附体中,若未有外力头三日是还在体内的,可是……这位少年却没有,而且身体也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看起来像是被人用外力将灵魂从身体内拖出导致的死亡,可谁,又有那个本事?要一个灵魂又能有什么作用?这是他所想不通的。
“魂不归躯?那是何意?”妇人问道,即便是修行者,可对于这些事一般人也知之甚少,不懂得死人的灵魂头三日还依附体中也是正常。
“正常人若是死后,灵魂未过三日还是依附体内的,可令郎没有,倒有些像被人吸走灵魂……”跟着紫纭宸的一个清云山弟子道。
“令郎生前可接触过谁?”紫纭宸问。
接触过谁?妇人与中年男人和灵堂内的一众人等面面相觑,都是一脸地茫然,妇人顿了顿,道,“我儿生性活泼,更爱交人,接触过的人却是不少……”
“前几日犯了错被老夫禁足,说要接触过谁,也只有府里的人……”中年男人接着开口,顿了顿,回过头对着一个婢子道,“这几日接触过少年的将他们给老夫带来。”
婢子应了声,便下去了,她办事效率也高,不一会儿就将人一股脑儿带上来了来,中年男人沉着眉盯着堂下的人,“说,你们到底是谁害的少爷!”
堂下奴仆纷纷颤着身子大呼冤枉,也不知是谁说了句“这几日与公子接触最多是小兰,若说有嫌疑,怕也是小兰嫌疑最大吧,”犹如平波起石,瞬间就引起一大波的附和议论。
“就是就是,这话有理,”
“小兰本就贴身伺候着少爷,要下手便也是最容易下的手,”
“是啊是啊”
无端几句话却让中年男人面色瞬间阴沉了下去,犀利的目光直接射向一旁的小侍女身上,小侍女原本听到人群里议论的话苍白的脸变得更加透明如纸,没有半点血色。
“老爷冤枉啊,奴婢断没有害少爷之心,少爷自幼待奴婢便好,奴婢再怎么瞎眼也不会做这忘恩负义之事啊……”
可是中年男人脸色并没有因为小侍女几句话有半点缓和的迹象,冷冷的眸光直盯着小侍女,“来人……”
男人话还没说完,小侍女因为害怕已经吓得抖如筛糠,她几步跪到男人面前,抱着男人的大腿哭诉,“奴婢没有,这都是冤枉的,且接触过少爷的不止奴婢一个啊,奴婢是府上买来的,生死都是府里的奴才,若胆敢做了这些事怕早已溜之大吉了,这些日子……这些日子,除了府里人,少爷也曾接触过外人啊!”
“谁?!”男人惊问,连一旁嘤嘤哭泣的妇人也竖耳倾听。
小侍女见男人终于不再一心致她于死地肯听她辩解,心里高兴又紧张,抬手抹去一脸的泪,接着道,“老爷可记得一个多月前被贬谪至此的沈家人?”
“沈家人?”男人颇为讶异地扬了扬眉,沈家人和他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怎得会扯到他们身上,
“是的,虽然老爷吩咐过少爷不能与沈家人来往,但是少爷生性好结识友人,便在阴差阳错下结识了沈家的沈公子并且关系保持良好,最近听闻少爷被禁足,那位沈公子也曾偷偷潜入府内探望少爷,只是,前几日突然不来了,就在他不来这儿后的第二天,少爷就喊着头疼,奴婢也不曾在意,想是……”小侍女踌躇着没有开口,清秀的小脸上布满了红晕。
“想是什么?”男人一心想知道结果,自然没去在意侍女的异样。
“想是……日夜积劳所致……”侍女顿了顿,用了个比较圆润的说辞儿。“便没在意,再后来……少爷就突然殁了……奴婢想,大约与那沈公子有些关系罢。”
“日夜积劳?”男人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咳一声掩了过去。那位沈公子,在永安可是出了名的好色,能与他结识并且关系不错那么两人之间共同的话题乐趣只有……
“沈公子?”紫纭宸初闻这称呼,便觉得这姓氏耳熟得很,“是永安新贬下来的沈傅之子沈才么?”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