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笑第一次向他借钱,金额是五万。
萧何不介意借给她,只是很好奇她借钱干什么,为此他下班后特意来到张青笑租的地下室。
因为长时间接收不到太阳光,所以既闷热又潮湿。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不过收拾得比较干净。一张小木床,床单没有一丝褶皱;被子整齐地叠放在枕头旁边。
床旁边有一张桌子,其中塌陷的一条桌腿被人用石头垫了起来。桌子上摆着洗漱工具,一台破旧的电风扇和一个热水壶,还有一盆有点焉的仙人掌。
张青笑没料到他会来,跑出去买了一次性水杯,“你放心吧,这水壶是干净的。”
萧何端起杯子,闻到劣质的塑料在热水的浸泡下发出的难闻的气味。他放下杯子,问:“你借钱干什么?”
张青笑有点不好意思,“我,我要结婚了。”
结,婚?
“姜力,之前跟你提过的。”张青笑继续说,“我们已经打算结婚了。他爸妈在家乡给他看了一套房子,首付还差五万。所以我想先向你借,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你不是说不喜欢他抽烟喝酒吗,为什么突然结婚?”
“其实我也还没想好,我们前几天才确定恋爱关系,不过我爸妈催我。”
萧何拿出一张卡放在桌子上,“这卡里有五万。”
“谢,谢谢哦。”张青笑挠挠头,“我们买了后天下午的火车票,先去他家里。他说喜宴在家乡办,可能到时候没办法邀请你了……”
“不用,”萧何打断她的话,“反正我也没时间。”
没有再说什么,走出地下室。
从来都没有跟她在一起的可能,可是为什么,在这一刻,还是有点难受?
张青笑跟男朋友回家的时间,在星期五,萧何需要上班。手表上的时针转了无数圈,停在数字3那里。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上火车了。
萧何拿出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拨通张青笑的电话。
“上车了没?”
“没有”
“火车晚点?”
“不是,姜力不见了。”
萧何赶到火车站,张青笑抱着肩膀蹲在进站口的地方,旁边放着掉了很多漆的行李箱。
他走去,拉起她,问:“怎么回事?”
张青笑精神萎靡,眼神涣散,“昨天晚上他来找我,要……我不答应,他就气冲冲地走了。今天早上我给他打电话,一直到中午才接通,他让我在火车站等他。他没有来,电话也关机了。我又给他的房东打电话,房东说他前几天就搬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在这里等他,他一直都没有来。”
萧何把张青笑送回家。
“有没有问过他工作的地方?”
“他是跑卡车运输的,有活儿的时候就出去,没活儿的时候就待在租的房子里,没有固定的地方。”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过了好几分钟,萧何听见张青笑说:“我是真心跟他在一起的,也想和他结婚,他为什么就不要我了呢?我明明就很乖。”
萧何以为她会哭,可她只吸了一下鼻子:“萧何,他把钱带走。不过你放心,我会还给你的。”
“钱的事情,我不着急。”
沉默的空隙里,他突然发现那盆仙人掌上有移动的光斑。转身,看见门口摆着一块不规则的镜子,应该是捡来的。
这间房子大半都埋在地下,最高处有个小天窗,天窗的最上面能够看见外面的街道。
傍晚的夕阳,被A市高楼大厦的玻璃反射折射,被数不清的零碎脚步踩过踏过,肯定是历经了艰辛才达到这狭窄昏暗的地方。
他本来准备安慰张青笑几句,可看着仙人掌上跳跃的光线,他忽然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如此境地,还能想法设法触碰阳光的人,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灰心丧气。
张青笑,有些人错过,不是你的不幸,而是你的幸运。
2。小满
张青笑每个月的工资少的可怜,要想还清萧何的债不知得到何年何月。所以除开工作的时间,她又找了一份兼职。周末在商场门口,穿着卡通服发传单。
五月下旬的天气还不是很热,但正午的温度很高。套在密不透风的卡通服里,张青笑有点透不过气来。
来来往往的人,有的会接她递过去的传单,有的不会。
站了一天回到小屋里,头很重,全身酸软。口渴得难受,水壶却没有一滴水。因为交不起电费,房东已经把她的电断掉了。
她决定去外面的超市逛逛,不知道超市里面有没有开空调,不过至少应该不会像她这间屋子这样闷热潮湿。
超市里的人很多,唯有老年服装促销区的人少一点。张青笑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坐着休息。
10点的时候超市打烊,她走出来,晦暗的夜空下纵横交错的公路天桥中,没有一条是她能走的路。
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找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店。已经快接近11点了,所以人没有很多。张青笑在角落里找了一个位子,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服务员喊她:“小姐,您是一个人吗?是否需要点餐?”
张青笑睡得不省人事,以为别人是要赶她走,含糊地嘀咕:“我没有地方去。”
穿着制度的服务员愣了一下,悄悄地走开了。
清晨醒来,隔着玻璃窗看外面还没有被喧嚣淹没的城市。已经有拿着豆浆油条的人开始急匆匆地奔过,大概是要去上班,环卫工人正在清扫街道。
她出了快餐店,向自己租的地下室走去。在拐弯处遇到一个断腿的乞丐,他睡在地上,面前摆了一个破碗。
张青笑从口袋里掏出她昨天没舍得用来买矿泉水的两个硬币,轻轻地放进那个碗里。
旭日初升,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人们的身上。张青笑迎着太阳,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身后是拖得长长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