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承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岚幽颓废地蜷缩在墙角,头发有些凌乱,半边脸红肿得很严重,但尽管如此,只要拘留所的工作人员一接近阿秀,她就目不转睛盯着人家,好像下一秒就会扑上去同归于尽。沈卿承哑然失笑,她的保护意识这么强,怎么就不知道保护自己呢。
“岚幽和陈阿秀,你们可以走了。”
岚幽抬头,看见沈卿承,然后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傻呵呵地走过去,“嗨,好久不见。”沈卿承真想扇过去,好久不见你个头啊好久不见!他好看的眉轻轻皱起来,然后把外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先和阿秀上车。”
拘留所的所长自然认识沈卿承这张黄金比例的脸,于是一脸谄媚地贴过去,“这不是沈总么,怎么来这儿了?”切,明知故问。
沈卿承轻蔑地勾起嘴角,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样子,“兜风啊。”转身就潇洒倜傥。
上车后看见岚幽还在耍宝逗阿秀笑,沈卿承气不大一处来,这该死的女人,就不能安分一点么?!岚幽自知理亏,向着沈卿承探了探身子,“你生气了?”
沈卿承不言语,一直视若无睹。
“喂,不要摆着个臭脸吧,”岚幽有些不满,“你都不知道!阿秀今天受了多大的委屈……不过没关系啊,我还删了他两个巴掌呢!”
这真是和徐曼没法比的低俗女人啊。沈卿承的青筋突兀,“你闯祸就知道找我出面,你以为拘留所所长会把这么新鲜的话题压在肚子里而不卖给媒体么?”
岚幽突然就冷了脸,“所以呢,是怕别人知道影响你沈总的名誉么?还是觉得我丢了你的脸?”沈卿承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在乎么,我们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岚幽仿佛听到了最大的笑话,侧过头注视着沈卿承的侧脸,此刻看起来好遥远。
“停,我要下车。”
沈卿承猛地一踩刹车,阿秀有些慌张,“先生,其实……”岚幽打断她的话,“从今以后,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了。”说着打开车门,毅然地走下去,与车的行驶方向背道而驰。那辆很豪华的劳斯莱斯,没有停泊很久,消失在迷茫的夜色中。
岚幽越想越觉得委屈,走了很久,很疲惫地在路边蹲下。快到中秋了,夜里的风也渐渐发凉,脸上的痛觉开始不安分地叫嚣了。沈卿承说的那句话,总算是让自己大彻大悟,是啊,不就是领了个破证么,实际上什么关系也没有,那她还贪心什么呢,还以为自己就真的与众不同么?自己就是他的棋子,如果当初没遇到过他,或许现在就是另一个人和他结婚,会有很讨喜的性格,绝对不会像自己一样偏激执拗,起码也不会让他觉得多么麻烦。
于是遥远的记忆呼啸着纷沓而至,一幕一幕,像放电影一样出现在岚幽的感知。
两年前,她比一般的大学毕业生小了三岁,和他们同样涉世未深,只是单纯地希望自己会有一份安定的工作,于是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应聘,竟然通过了面试成为了国际英皇总裁的首席助理,但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成为他们契约结婚的契机。
S市的雪纷纷扬扬。整个国际英皇大厦,所有人都放假在家里和家人过年,但只有沈卿承留在公司,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看春晚直播,中途去接咖啡,看见对面的小办公室微弱的灯光。岚幽伏在桌子上睡着,她皱着眉,脸上有未干的泪痕,沈卿承看了很久,干咳了两声,岚幽迷迷糊糊地从梦中抽离,抬起头还叫了声“沈总早上好”,沈卿承笑了,决定把他拉过来和自己过年。
后来她就有些记不清了,沈卿承自己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好像还有点发烧,所以岚幽就只好一边无聊地玩儿消消乐一边帮他换好头顶的冰块,守了一整晚,最后还是不小心睡着了。
次日一早,岚幽醒来后就看见沈卿承注视着自己,刚要起身就听见他毫无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也就是这句话,让她彻底逃离了过去所有的生活方式。
“结婚么。”
她几乎是面无表情就答应了。
起初沈卿承认为她之所以那么快答应是因为和其他女人一样俗不可耐地追求荣华富贵,但后来,他渐渐明白,自己想的太片面了。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因为什么,也没有人愿意追究。
突然的刹车声打断岚幽的追忆,还以为是沈卿承良心发现追回来了,可抬头却是个陌生人。男人把衣服披到她身上,“你是迷路了么?”温柔细腻的暖系声线如水般缓缓流淌过耳边,抬眸便是俊朗又暖心的纯良笑容,一身的儒雅。
“受伤了?”男人的眉微蹙,犹豫了一会儿,“要是不介意的话,先上车吧,我带你回家好么?”看见岚幽眼里的防备,男人笑了笑,笑容里满是阳光,让人看起来很舒服。他转身回到车上,拿下来一个医药箱,不等岚幽拒绝,就开始为她红肿的脸消毒医治。
伤口处冒着凉风,痛楚很大程度上减轻了。男人包扎完毕后,对她伸出手,“走吧,我送你。”岚幽迟疑了一下,搭上他的手。
“你的家在哪儿啊?”
岚幽犹豫了一下,自己这个样子回到云洲那里免不了一番解释,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小区的名字。一路上没有交集,下车时对着男人说了句“谢谢”,原本还要送岚幽上楼,却被拒绝了。
岚幽上了楼,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谁呀?”郑安北睡眼惺忪,打开门,突然就清醒了,“岚幽?”
沈卿承后悔自己没拦着岚幽,在回家的道路上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无果,最后只能又是一身火气又是一心担忧地回了家,自己刚回来不到二十分钟,门铃就响了,沈卿承一惊,起身去开门,却看见陆笙满面笑容。
“是你啊。”失望情绪爆棚。
陆笙拎着医药箱慢条斯理地在玄关处换鞋,“不好意思,来晚了。”
“现在来有什么用,人都不在了。”沈卿承没好气地说。陆笙有些吃惊,“人已经不在了么?这的确是我的过错……”说罢还略带惆怅。
沈卿承受不了他,“她离家出走了。”
“这样啊,”陆笙又是绅士又俊朗的微笑,“人还在就好,不着急,不着急。”
沈卿承转念一想,转过头,“你开车来的时候见没见到一个女人,她的脸受伤了。”
陆笙这次微微一怔,随即又笑得明媚开朗,“看到了。”
“那她人呢?”话语里有些雀跃。
“我把她送走了。”笑眯眯。
沈卿承强压制住想把他的笑脸踹烂的冲动,咬紧牙齿,“送到哪儿去了啊!”为什么每次和陆笙说话都觉得像在挤牙膏一样啊,真是让人抓狂。
陆笙拿捏时间恰好地停顿了一下,绽放出最美好又阳光的无害笑容,连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不告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