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黄药师小心地为衡儿把起脉来,又试了试他的呼吸,心里深是疑惑。为什么衡儿一点都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脉膊和呼吸都正常得很。他又马上看了看衡儿的背部,才看到衡儿被击穿的衣服里面,那件闪着光的护甲。真是太好了,想不到还是虚惊了一场,也幸好有这件护甲护着,不然衡儿刚才那一下可能已经丧命了。
这时候黑刺门的人已经走光了,只剩下那些受了伤的五兵门的人。黄药师先为衡儿按摩穴位定惊,才去帮那些人看看情况,为他们治疗。陈蚩尤这时候也过来,对于衡儿竟然被暗器击倒却一点事都没有,经验丰富的他知道衡儿一定是穿着什么护甲。他便问:“黄兄弟,她身上穿着什么宝物吗?”黄药师想说又一下子停住了,只摇了摇头。因为他想到了这是岳将军的遗物,说不定陈蚩尤也会认识,这样他们的麻烦就更多了。陈蚩尤看见他没有说,也没有勉强,叫张诚和韦信收拾一下,准备明天就离开这里了。
陈蚩尤是明白的,这个工场本来也只是为朝廷造兵器而建的,他既然和韩光反目了,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一方面黑刺门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另一方面他在这里也势单力薄,还是回到大本营稳定一点,何况那里还有自己的妻儿在。而这一夜,他必须要完成答应给黄药师造的武器,这可能是他最后一件作品了,不能有半点马虎。
这一夜,黄药师很夜了都没有睡,就坐在门外,看着那星空。衡儿也醒了过来,可能她也一直未能入睡呢。“我很想听听你的箫声……”衡儿说着,又依到黄药师身旁。黄药师抬起了头,看着星空,说:“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做了些什么,现在拥有什么……”衡儿听着,叹了口气,说:“当你认真去想的时候,就会感到各种各样的困阻、痛苦,就是佛家所说的人生苦海无边。如果我不是身体不好,再给我几十年的时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过,可能我的苦恼更多呢。……”黄药师还是看着那深遂的星空,慢慢地说:“我需要一个理想,一个目标,成为强者,保护我爱的人……”衡儿听了,没有说话,她知道黄药师的经历,让他认为在这乱世中,只要自己强大了,就什么困难都没有了。
“流星……”衡儿突然指着天边一处说。黄药师一下子转过头,果然是一流星在天边划了一小道光线。“是凶兆,正北方,现在是子时,今天北方有杀气。……”黄药师不断地分析着,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卜算过这些东西了。“我听说过见到流星是好兆头呢,还说可以闭上眼睛许愿,所许的愿望还会成真呢,我现在马上许个愿……”衡儿却很开心。黄药师转过头看着她,黑暗中她那白晰的脸,太美了,他突然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片刻后,衡儿又睁开了眼睛,说:“我总往好的方向去想,所以我经常会遇到好的东西,你看我本来命不久矣,遇上了你,不单一直活到现在,还游历了天南地北,深山远海。所以你也不要悲观,你不是说过你命相奇硬吗?你将来一定是很有成就的人……”黄药师听到衡儿这么说,更是难过起来。或者衡儿也没有想到,黄药师这种命相是损亲害友的,由于命太硬了,和他走得太近的人,都会遭受厄运。他又想起了亲人、朋友、战友,最后想到衡儿,自己这样留在衡儿的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害了衡儿。黄药师不是迷信的人,但另一角度来想,衡儿在他身边,真的不安全啊。
衡儿看见黄药师在想得入迷,又坐到了他身边,慢慢地躺在他的大腿上,问:“你在想什么吗?我今晚就躺在这里睡了……”黄药师看了看远处黑漆漆的一片,说:“没有什么,我在想什么时候能见到陆太乙的师父呢。”又一段沉寂之后,黄药师发觉衡儿已经睡着了,可能在他身边衡儿太安心了,才容易睡着。
天亮了,衡儿慢慢醒来,黄药师轻轻地扶起了她,自己又回到里面去收拾东西了。然而当他正走进屋子的时候,突然听到墙边那有点声音,于是又一下子窜了过去。
原来是韦信,他可能一大早出去办点什么事了,但这么一大早做什么呢?黄药师想起他一直以来的表现,更怀疑他是黑刺门的内奸了。当韦信偷偷地走回他的住处时,才突然发现黄药师就站在他不远处的围墙上。他吓得差点摔倒了,慌慌张张地往着屋子走了。他知道黄药师的功夫厉害,现在又这样监视着他,他当然害怕了。
黄药师没有做点什么,又回到衡儿那里,衡儿便问他遇到什么事了,黄药师便说出对韦信的怀疑。衡儿便说,韦信是陈蚩尤的徒弟,他们不便多说什么,到时候跟陈蚩尤简单说说,叫他小心提防一下就行了。
而这时候,陈蚩尤果真来了,看他的样子,憔悴得很,可能也是为了黄药师这支玉箫吧。“黄兄弟,你的东西我已经造好了,你试试音调得准确不?”陈蚩尤说着,递给黄药师一支晶莹剔透的碧玉箫。这支箫造得太好了,衡儿也凑过去欣赏起来。黄药师慢慢地接过玉箫,放到了嘴边,轻轻地吹着,那优美的箫声便悠然而起。很多人都被箫声吸引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衡儿开心地笑了,又闭上眼睛陶醉在那箫声中。“音调得很准,想不到陈兄你连音律都如此善长。”黄药师对陈蚩尤很是佩服,他不单善长制造兵器,连音律都如此精通。陈蚩尤大笑了起来,说:“黄兄弟你才厉害,我也想不到江湖上人称邪魔黄药师,不单有情有义,还对吹箫有这么深的造诣!”“邪魔黄药师?”衡儿说着又捂着嘴笑了。黄药师却一点不在意,因为在他认为名字太好听反而不喜欢。对于黄药师这个名字,衡儿也是明白的,一来是黄药师那可怕的眼神,二来是他的天魔诀。再多的辩解都没有用的,外号总是对人最准确的描述。
“黄兄弟有什么打算吗?”陈蚩尤问着黄药师。黄药师看了看玉箫,又看了看衡儿,说:“谢谢陈兄了,我们有重要的事办,将来定当再来谢过。”陈蚩尤叹了口气,说:“也是,人各有志,看来我也不该拙言挽留黄兄了。”黄药师又看了看陈蚩尤,说:“请吧。”今天的黄药师真的算得上是非常客气的了,可能他很喜欢这支箫呢。陈蚩尤又哈哈地笑了两声,也做了一个请辞的动作。黄药师走过几步,抱起了衡儿,又转过头对陈蚩尤说:“陈兄,小心你徒弟韦信,后会有期!”陈蚩尤听了愣了愣,也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看着黄药师离开工场。
他们沿着江边继续向西走,衡儿又要求黄药师吹箫给她听,其实黄药师的性格他是不会因为别人强烈要求就适从的,只是衡儿例外。走了几里路之后,终于看到渡船了,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小码头,两岸还有些像是小仓库样子的茅屋。黄药师留意了一下那些船家,确认他们都不是什么坏人的时候,才和衡儿上了船。
这个船家很多话说的,可能是职业习惯吧,他打量着黄药师和衡儿,就问长问短了,比如“客官你们要去哪吗?客官你是做生意的吗?”黄药师开始点了几下头回应,后来都干脆不理了。直到船家问起:“客官你们也是去救两位将军的义士吧?”黄药师才有点兴趣,他于是问船家:“什么两位将军?发生什么事了吗?”船家看见他说话了,又摆起那套什么都知道的调子:“天下间有什么事老夫我不知道吗?……”黄药师听不下去了,又打断他说:“那两位将军叫什么名字的吗?快说!”船家看见黄药师这么关心他说的话,更是拉起话调来,谈天说地。
“别吹了,你其实什么也不知道的吧?”衡儿不屑地说。船家听了,很不高兴,又拉出很多近期发生的“大事”来,证明自己的确什么都知道,连划船的手也停了下来。他还凑到黄药师身边,用手比划着说,黄药师不高兴,望了他一眼。而这一眼,把船家杀了个正着,他一下就老实多了,没有多说话。
其实这个也是船家的经验,他才看了一眼黄药师,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恶人了,他都不想多说话免得遭殃。黄药师继续问了一句,他才支支吾吾地说,昨天有人渡船过江,跟他提到的,至于将军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这时候船也靠岸了,黄药师没有再问,只抱起衡儿继续走了。只是船家说到的“救两位将军的义士”,让黄药师心情又有点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