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女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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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温文尔雅,戏说半日癫狂

青衣文士走后,芈公独自在小亭中思量良久,越想越觉得恐怖,楚国近年来百姓归附,民生乐居,鲜有战祸,军士虽然训练不辍,但久疏与阵,果真仓促让军士与久经战场的晋军作战,必败无疑。照此揣度,难不成此次便真是我楚国劫数。

芈公耀想到此关节,不敢再继续想下去。突然发疯似地狂奔出小亭,冲出后花园,向大宅书房去了。

院中数十宾客,哪见过温文尔雅的郡侯如今天这般癫狂,吃惊不已,但却不知所以。为首几个门客,隐约揣度出一丝端倪,虽不知究竟是何事,但已知不妙,便趁余人酒酣之际,悄悄离开了。

郡侯府中奴仆见到主人这般心急火燎的跑进书房,谁也不敢多吱一声,因为谁也没有见过今日这举止怪异的侯爷。

芈公入的书房,便急切去找竹券,在他之前在亭中想到那可怕的结局时,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将此事尽快告知兄长,也就是当今楚王。

书房平日里空白竹券随处便是,但今日想要找寻时,却都怎么都觅不得一件。

芈公此时处事如疯似癫,急切之下,也不多想,眉头一皱,用劲撕扯,只听呲的一声,自己身上锦衣长袍便被撕开一大片下来。

连忙将撕扯来的残布铺在书桌上,从笔架上随手抽出一根狼毫笔,蘸墨,涂写。

这撕衣、取笔、蘸墨、写字,种种动作,一气呵成。

瞬间就见芈公在残布上涂写完成,芈公深深吐出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好像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再看那残布上,究竟芈公写的甚字?细看下,只有四字,对,有且只有四字。哪四字?姬氏伐我。

芈公在椅子上调息少许,不敢拖得太久,将那残布装入一个灰色锦囊,便高声召唤下人。

片刻,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推门进入书房,躬身行礼,道:“侯爷何事?”

芈公一刻也不愿耽搁,单刀直入,对那管家道:“这是万分紧急的事情了,我这有书信一扎,你火速派人送往郢都,必须直面呈与我王,切莫有误。”话毕,将那灰色锦囊递与管家。

那管家在郡侯府不知道待了多少年月了,这侯爷的脾气是摸得一清二楚,见今日侯爷反常,便知道事关紧急,也不敢多问,接过锦囊,转身欲走。

芈公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扯住转身欲走的管家,伏在管家耳边耳语如此如此如此。管家将芈公所说尽数记在脑中,频频点头称是。话毕,管家拜了芈公,退出书房,便不敢歇停,匆匆出了门去。

不过一盏茶功夫,城父大街上一匹墨黑战马从城外疾驰而至,那马去处,正是郡侯府。

只听见一声马的尖锐嘶鸣声,就见一个满脸髯虬的汉子,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也不将马拴在马柱上,便大步向郡侯府去了。

那汉子身着戎钢盔甲,背披顺风黑披风,踏步向前步步生风,霸气十足,走路时,身上盔甲噌噌作响。进了府邸大门,他顺手摘下犀皮头盔,将头盔托在左手,也不问人,穿梭在庭院中,似乎对这郡侯府邸想当熟稔,如在自家院落中一般。这汉子是谁?来此何为?看官莫急,容后解释。

不多久,那髯虬汉子走到一处阁厅门口停下了,整整衣冠,恭敬道:“郡侯差遣,特来晋见。”

那髯虬汉子话音未落,房中便传来芈公急促的声音,道:“王耒将军速速请进,无须多礼。”

原来这汉子便是城父城中都尉—王耒将军,王耒本是郢都驷车庶长,在十年前三子夺嫡风波之后,楚王便下令他随着公子耀一起来到这城父城,屈指算来,王耒和芈公相识已有十数年,表面上王耒是芈公下属,而其实两人更像是袍泽挚友。

王将军听见芈公在屋内招呼,更不多话,一双大手推门而进。

进门,不多客套,单刀直入,浑厚的声音,像是战场擂鼓,问道:“侯爷今日怎地这般紧急召属下前来,究竟何事?”王耒进门后,陡然见芈公颓然坐在那金被大椅上,感觉告诉他,必定有大事发生了。

芈公眉头紧筑,但又不知道如何说起,欲言又止,蓦然从椅子上腾空站起,大叹一声,握起双拳,狠狠砸向那湘妃竹桌,只听见那桌子吃力,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王耒吃惊,他可从未见过如此这般满面愠色的侯爷。

“究竟何事,天大的拳头砸下来,末将来扛,侯爷直说便是。”

王将军说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就像刑天舞斧一般,有种舍我其谁的豪气。果然真豪杰伟丈夫。

芈公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但又无可奈何,招呼王将军坐下,便将日前与众门客饮酒取乐,偶遇青衣文士的经过一一道来,不时捶胸顿足。

王将军听罢,也颓然沉默,不知所措,看来,城父近数年来安乐的生活,的确有着某种不知名的杀伤力,让曾经力能扛鼎的王耒将军也深陷愁海。

巨大的压力,似乎像是让彼时的书房中放满了寒冰,空气中冷极了。

芈公本打算让王将军来共同商议,但却没想到王将军也是苦无良策,眉头紧锁。

此刻,芈公心理已有打算,微微点头,冲着王耒道:“城父是楚国最北边陲,晋军伐我,必然首取我城父,然则城父兵卒虽悍,却定然难敌大批晋军,唯有坚守险关,等待郢都来援,方有一线生机。。”

正待芈公准备详细与王耒将军布置御敌之策时,猝然听见府邸门外一声急促的马嘶声,马嘶过后,便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塔塔塔、塔塔塔。

脚步声音越来越近,近了,更近了。片刻后停下了,停在了哪里?当然,停在了芈公书房门外。

笃笃笃,笃笃笃。随着几声深重的敲门声,有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了,其中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声,似乎门外那人经过了一场声嘶力竭的战斗一般。

“侯爷在么,卑职郢都尉求见。”

原来来人是郢都都尉。什么?郢都尉?没有听错吗?真的是郢都都尉?

门外人话毕,屋内芈公与王耒将军完全呆住了,如果此刻你见到芈公与王将军表情,你脑海里只会浮现一个词,那便是-呆若木鸡。

芈公心中吃惊,却不敢怠慢,连忙亲自开门,让门外人进屋来。

那都尉进门后,欲要屈膝行礼,却似乎力竭一般,眼看就要跌倒。

王将军眼疾手快,跨前一大步,用力搀扶着都尉胳膊,才勉强让他站起来。

都尉惶恐不已,望着芈公,挣扎着说出四个字:“郡侯危矣。”。

芈公见此人身体虚弱之极,连忙让王耒搀扶着坐下休息,关切的道:“都尉莫要紧张,缓过气来再说不迟。”

王耒搀扶着都尉,心中却感到万分奇怪,奇怪什么呢?为什么堂堂郡侯,却对这小小都尉这般客气呢,但转念一想,芈公生性仁慈谦和,对待普通食客尚且谦逊,这郢都都尉怎么也算是国中官宦,客气点,也不为过。

此刻,芈公心中正经历着极大的煎熬,心中万分惊恐,暗自揣测:“十年都过去了,却终究还是躲闪不过,唉,罢了罢了,只是可怜了我那须眉儿了。”那一刻,芈公心中万千惆怅,由开始的惊恐,变成愤恨,但愤恨之念只一息间便又变成了感慨,直到最后变成了无奈。芈公转过身去,暗自捶胸抽泣。

少顷,那都尉呼吸渐渐平缓,便立马起身,屈膝向芈公行礼,神情激动的道:“郡侯,大事不妙,我楚危矣。”

芈公听罢都尉说话,转过身来看着都尉双目,满脸疑惑,心中暗想:“我楚危矣?什么?是我楚危矣,原来不是我所想的。不是,不是。”想到此处神色稍缓。但突然又紧睁双眼,喝道:“我楚危矣?”

都尉那知道芈公心中所想,连连点头称诺。

王耒听到此处,扯着都尉衣襟,顿足疾呼:“难道真的是,是晋国?”

都尉茫然望着芈公和王耒,眼神中万分不解,道:“难道侯爷已经知道晋国出兵伐我之事了。”

都尉之茫然,看官们应该完全理解,为何?且听某道来,戗函使楚献礼,到楚王看到匕首中镌刻的文字,再到与众文武商议对策,再到楚王派遣心腹绝尘北上,不过数个时辰之间罢了。再者,郢都据此路程甚远,车顿不歇,也须得五六日,即便八百里加急驿驿换乘,少说也得三四日。都尉马不停蹄飞驰数日赶来通知芈公耀,所有送达的都是第一手消息,怎么从王耒字里行间感觉芈公与王耒将军似乎对此事早有耳闻,难道他们能未卜先知。

他怎地会知道,城父城中卧虎藏“龙”。

听罢都尉之言,芈公踉跄后退一步,浑身颤抖,只有紧紧扶着那湘妃竹桌沿,才勉强能站住。

之前,他内心深处仍旧幻想着,幻想着这所有的所有,只是青衣文士妄自揣测,幻想着这一切不过是个江湖术士骗人的伎俩。现在,他终于知道了,青衣文士,果真神人。郢都尉此次前来,让所有的梦都成了碎片。

芈公仰天冷笑一声,冲着都尉摆手道:“将军回吧,此事我已知晓,请回禀吾王,我芈耀是楚国生,死也要死在楚国,我芈氏有断头将军,但却没有悖逆宵小。”

那都尉本欲将此事详情告知芈公,但见状,便强把已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既然芈公已经知道此事,都尉也不便多待,拱手便要告辞。正待一脚跨出门槛,却听见身后芈公突然疾呼自己,便驻足不前。不知君侯却想到何事,下回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