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冰冷的地砖,密封的铜墙铁壁,只有墙顶开着一方小小的天窗,月华流泻,仿似银霜遍地,沁凉清寒。
密室中,一人坐在简陋的床板上,靠在墙上,束发单袍,鬓前散发零落,青黑短须布满整个下颌,尤显寥落与落拓。他脸色木然,眼珠子一动不动,仿佛死尸的瞳仁,毫无活气。
他已待在密室一日一夜,这是第二个深夜,不知是何时辰。
离京多日,一入洛阳,便看见街上的皇榜,听见整个洛阳都在议论章太师密谋叛乱、行刺大长公主……
他不信,他怎么可能信呢?父亲不会这么做,父亲已经与大长公主联手对付华太尉,怎会行刺大长公主?一定是华太尉的阴谋,一定是的……
可是,多番暗中查探,是华太尉的阴谋,更是大长公主的阴谋,广林苑的阴谋,很多人都看见了,且言之凿凿,他不得不信。
本想潜藏于九华殿伺机刺杀大长公主,良机即到,却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因为宁烨,更因为她是宁歌。
他的睫毛似乎轻微地动了动,忽然,前方隐隐传来开锁、开门的金铁声,接着是轻捷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最终停止于铁门外。
哐啷一声,铁门打开,廊上涌进来的昏暖烛光扫在他的脸上,令他如霜的半边脸映上些许暖色。
他稍稍侧眸,但见一抹雪白的影子缓缓地飘进密室,仿佛一片轻盈的雪花飘进来,瞬间染了尘埃与暗色。轻裘束在她纤瘦婀娜的身上,矜贵无伦,一张素脸笼在风帽中,端凝眉目、惊世容颜发出逼人的雪光。
飘逸恍若九天神女,又似一抹精魂,淡淡地笑望着他。
他目视前方,眼神死寂,似乎并不惊讶于她的到来。
她摘下风帽,毫不避讳地坐下来:“淮谦,可还好?冷不冷?”
章淮谦无动于衷地盯着前方的墙壁,并不瞧她一眼。她握住他冰凉的手,倒抽冷气,语气稍急:“淮谦,看着我。”
他的神色仍是如霜清寒。她不自觉地握紧他的手:“淮谦,你是否怪我?”
章淮谦感觉到她的指甲掐在手上的痛感,听出她语声中的隐忍与难过。怪她?难道不是她吗?不是她还有谁?这会儿假惺惺地做什么?
瞬间,怒火自心底腾起,他猛地转头瞪着她,决然抽出手:“大长公主若无要事,烦请离开,莫让脏秽之地污了公主。”
“你果然怪我!”宁歌黯然垂首,语音似有鼻音。
“烦请大长公主离开!”章淮谦偏过头,冰冷道。
“太师府一众家将于广林苑被数千黑衣人歼灭,你的父亲身中三箭。半个时辰后太师府血流成河,三十余口无一人逃脱。淮谦,你以为是我做的,是不是?”
“若非公主,还有谁?”章淮谦缓缓转眸,锁眉盯着她一双盈盈水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