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奇幻【精灵画师——月色掩映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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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云起 美丽画师【三】

衔鸦恍恍惚惚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厚厚的天鹅绒窗帘,随后才是雕刻精美的床柱、四帷泛金的床幔、描绘着不知名的珍奇异兽的高顶,以及早早为她准备好的、叠放整齐的衣物……而这一切景观,都只是凭借床头那一盏橘色的小灯照亮,在略微昏暗的光线下,一切都朦胧着神秘莫测的气息。

上一次醒来,衔鸦并没有好好观察这间寝室。而现在,她轻轻打亮了那盏倒扣垂花的十二边形桌灯。霎时一切豁然开朗,这间精致的卧房总算毫无遮掩的展现在她面前。

刚才因为光线问题,衔鸦只隐约觉得这是一间布置精美的卧房——而现在,她才惊觉这分明是极尽奢华的宫殿!

仿佛是搜罗了世间所有的珍奇一般,从墙壁到顶端,那些好看的花纹并不是简单的壁纸,而是大块大块的金银、玛瑙和玄武岩的浮雕。设计者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用的是何种珍贵的材料,他只是随性地把最昂贵的珍宝和最普通的石头肆意搭配、大笔修改,而正是这样,那些不似人类可以完成的细致作品并没有凸显出任何金银的浮华,而是以一种庄重的气质站立成缄默的姿态。在高顶的正中间,那不知是水晶还是琉璃制作的大吊灯被切割成无数棱角,每一个切面都恰到好处的反射着灯光,使这偌大的房间光彩灼灼。房间四幔垂帐,饰品零琅,皆是来自古老东方的手工制品;柔软的掐金丝的地毯上,看似无意地摆放着一些花朵团簇的绣球,不时传来似有似无的安抚人心的馨香……衔鸦觉得,即使是主人,也定会被这珍宝堆砌的寝室震惊的合不上嘴。

衔鸦想,这是梦吧?

但是,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呢?如果是美梦,那为何会有可怖的鬼怪要来害她;如果是噩梦,那这华丽的宫殿和神秘的美少年又算什么?

对了,衔鸦突然记起来,那救了他的美丽的人还在等她用餐。想到这里,她突然有种不知名的小小的愉悦感:那个人、那个救了他的气质高贵的人承诺过,等她醒来就有丰盛的早餐等着她。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约定——就权当他是吧!一时间,衔鸦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疼痛,迅速换好了衣服,踩着一种轻快的步子走向门口、旋开了鎏金的门把……

穿过长长的甬道,所到之处自然都是珍宝堆叠。衔鸦一路上都在猜测,是要何种富有却不在乎珍宝的人,才能造出这种气势的建筑?且不说这鼎铛玉石的手笔,一般有钱人自然是把珍宝用在显眼的地方,而这城堡的设计者却是把它们当作普通的泥石沙砾,只凭外形决定它们的用途——所以,这些墙壁中该不会还有被当成石头和进去的珠宝吧?

衔鸦在心里说,如果设计者不是个高昂的艺术家,那就一定是个疯子。

一边胡思乱想着,她很快走到了楼梯口。从高出看过去,那异常宽阔的场地应该是这栋城堡的大厅。与精雕细刻的卧室不同,大厅通体白色,四壁的镂刻花色更加恢宏。在大厅中间,一座镂空成玉桂形状的涌泉清水潺潺,水声在空旷的穹顶上悠悠回荡。

与那金丝玛瑙的卧室相比,为什么更重要一点的大厅反而朴素得让人觉得异样?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当衔鸦的手搭上篆刻了不知名的符文的楼梯扶手时,一阵清凉顿时传来。那凉意并不刺骨,反而有种柔和的感觉,想仲夏之夜吹来的微风。她愣了一下,猛然间惊觉这座素白的大厅竟然是一整块巨大无比的汉白玉掏空而建的!

天呐,这世界上会有这么巨大如山的玉?!

衔鸦惊讶得几乎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过了许久才回过神。这时她注意到,在涌泉的一侧、在那恰好被泉水挡住一半的餐桌旁,坐着的是两个人——除了昨晚的美人,还另有一名少年。

那少年个子不高,大约只到美人的肩膀;生着暗青色的及腰波浪卷发,像是一匹不知名的玄色绸缎,在八角琉璃灯下折射出柔和的光芒;他的衣着有些古怪,繁复却并不累赘,像是神话中某种仙子的羽衣。似乎是为了迎合衣服的设计,少爷的颈部、手腕也有一些看不甚分明的装饰,那许是某种衔鸦从未见过的宝石,竟能散发出着暗色的幽光。

此时,那陌生的少年也注意到了她,毫不认生地朝他挥了挥手,又扭头面向美人笑道:“看啊,你的小宠物果然醒来了!”

“安静一点,洛西路德儿。”美人发出抗议。

被唤作洛西路德儿的人毫不在意,兀自兴奋地跑过来,绕着衔鸦转了一圈又一圈,就像是在观察什么罕见的东西。

而在衔鸦同样近距离的观察后,她非常惊讶的发现,那个人漂亮的眼帘下竟是她从未见过的苍色的瞳仁。那种苍色并非花白,而更像是黄昏时漫天飞雪的昏暗天空……

“喂,人类,你叫什么名字?”两人相顾许久,洛西路德儿首先发话。

“……衔鸦。”

“这是什么怪名字……喂,你干嘛!”洛西路德儿说话间,已被高出他一头多的美人提起后衣领,像拎一只猫一样抓起来丢在后面。

“抱歉,忘了通报我的名字,我是这里的画师——列希维斯。请小姐先用早餐吧,”美人朝衔莞尔一笑,旋即对那可怜巴巴站在一边的少年说,“洛西路德儿,问别的名字之前先自我通报,这才是合乎礼节的行为,况且在你面前的是一位淑女。”

后者不满的吹起腮帮,一边随他们走向餐桌,一边嘟嘟囔囔:“什么嘛……‘衔鸦’不是紫草的别名么,明明就是普通的人类,为什么要起个植物的名字啊……”

虽然洛西路德儿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但是已经坐在桌边的衔还是将之听入耳内。是啊,她从来不曾被注意,连名字也是主人随手指着路边的植物起的。衔鸦低下头,死死咬紧双唇,双手攥成的拳头将衣角揉在手里,缄默着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洛西路德儿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

“喂……我说错了什么?”

“……”衔的双唇泯成一个屈辱的弧线,半晌才落寞地回应,“因为……我本来就是被大家讨厌的野草啊……”

“诶?”

“从出生开始,就被遗弃、送给主人使唤。在那偌大的宅邸,没有一处是自己可以安身的地方。所有人都只会指使比自己弱小的人干活,偷懒的人却往往有着更好的生活……而我、卑微的我,即使如何努力也永远不会像少爷小姐们那样,被疼爱被怜惜被保护……甚至,我的价值就只有被欺辱取乐而已……”

滴答。有什么咸涩的液体沾湿了桌布,留下暗色的悲伤的印记。那小小的孩子隐忍而无奈的闭紧双目,紧绷的背部微微抽搐着,在那明显压抑着的呼吸声中有隐隐的啜泣。列希维斯看一眼洛西路德儿,随后将这悲伤的女孩轻轻揽入怀中,像一位兄长那样抚摸她柔软的黑发,软语安慰道:“其实,紫草也好、衔鸦也罢,或许肤浅的人觉得只是一介草萆的名字,可是它于你而言却是一个被认可的代号。当你被赋予这个名字,它便成为你生命中的符号,别人就是通过它记得你——所以,名字不能带你给什么,而你看你能不能带给这个名字什么。”

衔仰起满是泪水的脸注视列希维斯,她在美人那双棕色的眸子里看到的是清澈的光泽,像琥珀在月光中的那种清澈,不含任何虚假。那份真诚使她几乎沉沦,她毫不犹疑地相信了他的劝慰。此时,在旁的洛西路德儿终于松了口气,讨好般的也凑了过来:“就是说啊,你干嘛这么介意。话说回来,紫草也是美丽的植物呢。在古老的东方,它被用来治疗疾病;列希维斯也用它作为绘画的材料之一呢!”

“诶?”刚刚还一副自卑样子的女孩这下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她从来不知道那种与自己同名的小草还有如此作用,从前她只觉它就是无能、多余的存在。

列希维斯拍拍她的头:“现在,我提议你暂时忘记所有的不愉快,好好享受一顿丰盛的早餐。随后,我想你或许愿意去看一下我的一副画作,那是去年我以衔鸦草为原料绘制的。”

“好!”衔鸦跳起来,她的面颊上因为兴奋泛起一层红晕。她实在好奇的不得了,那以衔鸦草绘制的画究竟是什么样子,与之相比早餐又算得了什么。

洛西路德儿看穿了衔鸦的小心思,把她牢牢压回座位上:“都说了,那是早餐之后的余兴节目,你先给我老老实实的吃东西——在你们人类那浪费时间的用餐过程中,列希维斯,我得奉命给你下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