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完全变了个人。
同样的面容,同样的体香,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情,我不敢相信,那就是她。
她拿来的是流歌坊的药单,我猜想,她一定在那里执行什么任务。
我当然不会正面拆穿她,可也止不住好奇,不断地旁敲侧击。
其实,在这之前,我只见过她两次,我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不过,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从**刀下救过我的那一刻。
雪亮的长剑,映着橙黄的月光,刹那间刺进了**的体内。鲜红的热血顿时蓬勃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裳,渐湿了她的脸庞,而她眼底的清泉是那般澄澈,那般晶莹。“好好做你自己。”她对我这样说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搭救下素未谋面的我,可是就因为她的这句话,我没有留在**寨做衣食无忧的寨主,转而在丘京城里开了个小药堂。
此后的五年里,我常常梦到她,她与生俱来的忧郁时不时驻留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于是,我便派**寨的手下四处打听她的行踪。很快,我在后山的坟地里见到了她。
“……我不想嫁给其他人啊。”这句话是我在坟地里偷听得来的。
没来得及和她说上一句感谢,她又如风般地飘走了。
回想起来,她说那句话的时候,双眼充满了绝望,我不知道个中缘由,但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有责任报她这份恩情。
回到**山,我不顾长辈的反对,对整个**寨下了劫亲令。一年内,寨里劫来女子无数,但没有一个是她。不过想想也是,她的武功那样厉害,区区几个贼匪又岂是她的对手。
“好,好!我的小祖宗,你可得好好记住咯!本小姐有名有姓,一个字也不能少:风华绝伦、美丽无比、倾国倾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天下无敌美少女——柳熙珍,就是我!”
原来她叫柳熙珍,虽然她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但知道她名字的那一刻,我很开心。
为了顿午饭,她跟我打闹,跟我耍性子,这些都让我十分惊讶,可是看到她笑容满面,得意洋洋,我知道自己很喜欢这样子的她。
这次见面她与我说了很多话,透露了甚多的心事。她说得没头没尾,实在难以想象,不过,我还是一字不漏地记在心底,并且以朋友的身份帮助她摆脱困扰。
我不敢打扰她的生活,只想静静地守在她身边保护她,以此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半个月后,我偶然经过坟场,在那里居然瞧见了她。开始我以为她只是和上次一样来找死人诉苦,可是没想到她满脸慌张,结结巴巴地说了些话,便匆匆离开了。我一路跟在她后面,一直到了流歌坊。我看得出她工作得很辛苦,跑东跑西忙这忙那都晕了头,后来被人揩了油还得憋着。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便回药堂易了容,扮作车夫想要治一治那得寸进尺的*贼。
出城的路上正赶上她也跑来出恶气,我故意不吱声,由她掷石子泄气。不过很奇怪,整个过程里她竟然没用一点内力,砸过来的石子也只是伤着了那*贼的皮毛,这是我很费解的。后来仔细想了想,她这么做也许是不想别人知道她的底细。把马车赶出了城,我用同样的方法,使足了内力将尖石掷打他。那胆小的*贼却承受不了,一下子断了气。哼,死有余辜,我不容许任何人亵渎她。
三个月后,一个贵气满身的男子把她背进了本草堂。她趴在那人的背上,睡得很安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甜蜜。我有些生气,三两下就打发走了那些人,独自把她背进了药房。她很快就醒了,还气势夺人地向我打听那人的去向。我糊口乱绉说他们扔下她,没付药费就走了。看到她满脸失落,我当下就确定她对那个男子上了心,同时莫名的酸楚也在我的心底油然而生。
送她回去的路上,她说她的石坠不见了,让我帮忙找看。回到药堂,我立刻翻箱倒柜,四处搜寻。可忙活到深夜,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也不见其踪影。也许,东西不是在我这掉的,可她拜托的事,我怎能没办法交代?我一定要找到,就算找不到原件也要寻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次日,跑遍了大街小巷,终于被我找到了!那支发簪上镶着的宝石像极了她丢的那颗石坠,我二话不说就把发簪给买了下来。
兴奋之余,不远处的官府外传来一声喧哗。我这才知道,她被抓进了官府,严刑拷打,屈打成招。事情明明是我干得,却连累到她,这是我不能忍受的。易了容,我亲自到官府投案自首,势利的县太爷不问缘由上来就是二十大板,这等皮肉之苦,打在我的身上咬着牙才能挺过去,打在她身上又是何等地摧残?衙门的黑暗,我素有耳闻,对我用尽了酷刑,他们才肯罢手承认我是真正的凶手。想着她能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待画押落实结了案,我又找机会逃了出去。三日来的折磨多少让我元气大伤,我决定回**寨养伤,不过临走前,我还想见她一面。
流歌坊门口,那主仆两人的冷嘲热讽我都听在耳里。亵渎了我的珍姐姐,谁都不会有好下场。我的出现让她很是惊喜。她热情地招呼我一起去吃面,还给我加了很多的辣。我知道她只把我当弟弟看,可即使这样,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想要保护她。我知道以报恩为借口很是荒唐,但不用这个当幌子,我就没其他理由来接近她了,虽然这些她永远都不会了解,但是一切我心里清楚就可以了。
我骗她说找到了石坠,不过自作主张把它镶成了发簪。她居然信了,还高兴地感天谢地。看到她溢于言表的喜悦,我很是欣慰。一不留神,她一掌拍在我肩上未愈的伤口处。忍着巨痛,我极力掩饰。怕她有所发现,我大声地把她吼了回去,然后窜入附近的小巷残喘延息。看到她很快回到面摊,四处打听我的行踪,我真的很想快步离开,找个地洞躲起来,我实在不想被她看到我痛苦的模样。但背部传来的撕心裂肺之痛,不容我挪动半步。好在盛溪及时出现,将她带走,我也终于松了口气……
从**寨回来,她已经离开了丘京。我找人四处打听她的消息,终于在半个月后有了回应。千辛万苦赶到了尚城,她却再度人间蒸发。寻索半年未果,我愀然回到**寨,整日无所事事。万念俱灰之际,一道朝廷的追捕令再度燃起了我的希望。我有预感,她会回来的,会回到丘京的。终于,这一刻我等到了,不仅等到了她,还有涣少。
他们紧握着彼此的手,看起来极为恩爱。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的身份似乎让她很是惊讶。从她犹豫不决的眼神里,我看得出她对我的信任不比从前。
“谢谢你……恩你已经报了,我不需要你再替我付出什么。你要好好地活着,为了自己,而不是我,或是报恩……”她简答一句话就把我生命里唯一的执着给否定了,不报恩,我又有什么可做呢?为自己,我能做什么?继续回丘京开药堂?
“小瑜子啊,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待,你可别让我失望啊!”她笑着对我说。
那是她的心里话,也是我最不想听到的话。看她笑得那么灿烂,我想拒绝却无所适从。
也许,我从始至终真的只是想报恩罢了。
士源寺里,我又见到那个满身贵气的男子了。他和灏少为了她,展开厮杀;她却为了他,不惜性命恳求灏少。那个男子对她来说,应该也很重要吧,其地位仅次于涣少。我看得出那个男子的深情,他和我同属一类,一样把感情隐藏得很好。
她倒下的那一刻,四个男子围着她转,根本容不下我。其实,远远地看着她由危转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有他们在她身边,我想我以后也没机会报恩了。本草堂,是时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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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以为番外很好写的,没想到,真正拿起笔来却是无从下手,琢磨了这么多天,才挤出这么点字,真是让众亲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