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晨微微张嘴,震荡感一时没法消除,呆呆地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
直到听到门外的汽笛声,她这才醒悟过来,一下子丢下两只布偶娃娃,整个人呈大字型扑到床上,脑袋则缩进被子里,双手抓紧被角,双腿则在床上乱踢乱蹬。
哦天!居然被他听到了!
随之而来的狂喜更是久久不能散去:原来他喜欢她做的早饭!他喜欢!
周晓晨步伐轻盈地收拾好床铺,拎着包刚准备下楼,突然觉得腹部一阵强烈的抽搐,喉咙开始作呕,她赶紧奔进卫生间。完了,一大早吃的早餐又报销了!
早晨起床的时候其实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只是那时候腹内空空实在没什么好呕吐的。
难道――怀孕了?
不行不行,必须得尽快确定一下,否则难以安心。
她骑车到附近药店,先买了包常用的板蓝根冲剂放进购物篮里,又买了阿莫西林颗粒,然后快步走到一个货架前,趁人不注意取下一只长方形的白色小纸盒,走到门口去结账。
上午药店的人不多,女店员从购物篮里取出货品逐一扫描,拿起那只长方形纸盒时,女店员有意无意间看了周晓晨一眼,虽然她的表情一点都没变,周晓晨却在瞬间红了脸。
离开药店时已经快九点,去上班肯定是迟到了,周晓晨上班从不迟到早退,心想反正身体不舒服,索性今天就不去了,还有要紧事呢。
回到家中后,周晓晨马上躲进楼上洗手间,关上门,从纸盒里倒出说明书来,将上面的字看了又看,然后开始按照说明书上所提供的步骤设施,接着就坐在马桶上,手拿验孕棒,屏气凝神,提心吊胆地等待测试结果。
在度日如年的几分钟后,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线开始慢慢出现在验孕棒上。
两条线!
代表着――
哦!天!
周晓晨用力抓起说明书,开始再度确认上面的文字。
没错,说明书上说,验孕棒上出现两条线――不论呈现的颜色是深是浅,都表示受测试的人已经怀孕。
怀孕?周晓晨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眼睛,重新戴上眼镜,将两只眼睛张得大大的,再次看验孕棒,上面的两条线依旧清清楚楚的,并没有因为她揉眼睛就消失不见。
真的怀孕了?
周晓晨轻轻按住自己的腹部,一时不知道是喜是愁,这里面已经有一颗种子在萌芽了?怪不得这几天她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她对这个孩子的出现不见得有多欣喜,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恐慌不安远大于别的情绪,但是,一想到老公已经三十多岁,要是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了孩子,肯定会很高兴,一想到这里,周晓晨心里顿时泛起丝丝甜蜜。
这个孩子,是她和他的孩子呢!
要不要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周晓晨苦思良久,决定还是暂时保守这个秘密,她准备下午去一趟市人民医院的妇产科,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怀孕,然后再做打算。
正在七想八想间,周晓晨突然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她不觉吓了一跳,待听清楚有老公的声音时,她一下子放下心来,只是――怎么还有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她脑中什么都没想,一下子将洗手间的灯关掉,自己依旧坐在马桶上,屏息凝神。
有人走进卧室。
听脚步声是两个人。
周晓晨顿时有些紧张,她真不敢想象,一旦老公尿急要上洗手间,发现她居然躲在里面,会不会被吓死?
周晓晨听见女人很惊奇的声音,“咦?子熹,你这卧室怎么弄得这么乡气?看着跟以前完全是不一样啊!”
顾子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她就喜欢这样的,由着她吧!”
女人笑道:“呵,不过也不难看,还挺舒服温馨的,跟她人一样。”
周晓晨不觉有些惊讶。这个女人认识自己吗?怎么自己对她的声音一点印象也没有?
顾子熹没再说话。
随即周晓晨听到什么被掀开的声音,似乎他们在找什么。不久她听到顾子熹说道:“就是这个了,你拿走吧。”
“谢谢你子熹,想不到你还一直保存着,”女人说道:“我之所以想到来拿是怕你妻子将来看到这个闹闲气。”
“她不是那样的人。”
女人似乎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幽怨,“果然是夫妻,结婚才几天你就知道帮她说话了。”“我是实话实说,”顾子熹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嗯,中午一起吃饭?”
“行啊,你想吃什么?”
“老三样,可以吗?”女人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俏皮,周晓晨甚至可以想象她此刻正歪着脑袋在自己老公面前的形象,她不觉暗暗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当场冲出去,但是理智和个性都遏止住了她,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老公跟她并没有说过火的话,更没有做什么过火的动作――可是,可恶!他,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随便把一个女人朝自家卧室里带?!
周晓晨听着两人下楼的声音,然后又听见门外汽车的汽笛声。她一下子打开洗手间的门,奔到窗户边朝下看,不久看见老公的车飞速驶离家门而去。
她的心情变得无比恶劣起来。现在已经不是肚子疼的问题了,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似的难受!
周晓晨用力按住胸口,脑中混沌一片。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老公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刚才他们在找什么――对找什么――周晓晨的眼睛在卧室里四下张望,看见她收拾得好好的床铺变得有些凌乱,她走过去,想了想,伸出手迟疑地将底下垫着的棕垫和床板掀开。
床下居然是个储藏间!
里面整齐地放着各种各样的盒子!全是铁家伙!
周晓晨顿时有些激动起来,像是小偷发现了宝藏一般,急急拿起一只铁盒打开,里面是琳琅满目的旧铜钱,就跟小时候母亲给自己玩的那种差不多。她关上铁盒,再打开一只,这只里面放着小孩子玩的几只破旧的小玩具,再打开一只,还是旧玩具,继续打开,里面是一只本子,周晓晨赶紧拿起来翻了翻,只见满满一大本全是钢笔摘抄的歌词,可以想象老公过去肯定很喜欢音乐,看样子,这里是老公的记忆宝库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放好,将床重新恢复原样。
她心里很不好受,家中这么隐秘的所在,今天由于意外才被自己发现,而那个女人显然比她更熟知这里的一切。那女人拿走的,是子熹记忆的一部分吗?
周晓晨第一次认识到这个现实,自己跟老公相识的时间太短,除了知道他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外,她对这个男人的过去基本一无所知。
这个上午的意外是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给周晓晨以巨大的震撼,一整天周晓晨都处在焦躁疑虑之中,她长时间躺在床上,也没吃午饭,不断地回味自己和顾子熹认识的一切,以至于竟将下午去医院检查身体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听到楼下传来婆婆的声音时,一看时间,才知道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赶紧爬起身。
老顾看到媳妇从楼上下来很明显有些意外,“你在家?”
周晓晨点点头,掩饰地一笑,尽量用一种愉悦的声调说道:“爸妈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饭。”
“不忙,”顾母拉住媳妇的胳膊,关切地问道:“晓晨,我怎么看你脸色有些不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周晓晨忙用手搓了搓脸颊,掩饰地笑道:“没有啊,我挺好的。”
顾母还想问什么,老顾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本中国地图来,喊老伴过去看,周晓晨乘机走进厨房。
一切没有明朗之前,她不想无事生非。或者,那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事,老公只不过是顺便回家拿件东西而已,可是――这个理由太荒唐,周晓晨自己都觉得难以自圆其说,卧室是私人领地,外人怎可以随便进入?那女人还说卧室比从前乡气,很明显她以前就来过,她一定是顾家的熟客。
晚上顾子熹在九点多的时候回到家,周晓晨当时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心不在焉地看电视,老顾夫妻早已经睡下了。
听到汽车声,周晓晨忙起身将大门打开。
顾子熹将车停进车库,一进门就将手中的包和外套递给妻子,面带疲惫地用手按了下额头,问道:“有没有什么吃的?”
“有,我这就给你弄去!”周晓晨边说边将手中的外套和包挂好,转身进了厨房。
顾子熹在餐桌前坐下来。
很快,周晓晨将一碗饭、一碟青椒土豆丝、一大罐青菜豆腐汤以及一小碟麻虾酱搬上桌。
饭是顾子熹一向喜欢的菜炒饭,就着麻虾酱,吃起来特别的香。顾子熹似乎是饿坏了,饭里拌了点麻虾酱三口两口就吃掉了一碗,菜也不吃一根就准备起身离开餐桌。
“喝点汤吧,”周晓晨从瓦罐里舀出一大勺汤到他碗里。
顾子熹端起碗。
清清的汤色,不见一点油花,绿青菜,白豆腐,看上去特别寡淡,顾子熹低头喝了一口,顿了一下,看了周晓晨一眼,又大口喝了两口,将一碗汤全部喝掉,然后自己拿过勺子又加了一碗。
两碗汤让顾子熹刚刚处于麻木中的胃有了知觉,连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变得轻松,愉悦,他像个领导似的,语气肯定地说道:“你这青菜汤烧得不错,看着清淡,味道却又醇厚,而且完全尝不到放了味精,以后要经常弄!”
周晓晨笑着点点头,凝视着他的脸轻声问道:“你晚上在外面没吃饭吗?”
她的心声其实是:上午一起和你来到家里的那个女人,没跟你一起吃老三样吗?
“是没吃饭,”顾子熹叹了口气,“现在谁还吃饭?”
他说的是真话。他的工作应酬多,那种场面通常是酒水开道,然后用太多的油腻和浓烈的味道来轰炸食客的口腔,宴会早已经成为他的一种负担,再加上电视报纸上不断曝光的地沟油,在那种场合中,除了几样素菜和水果,他基本上是很少动筷子的,而且那时候,重点也不在吃上面,没人会在意你吃多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