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
这里是哪,外面鞭炮为何响个不停?
脑袋沉重如铅铁,我努力地回想记忆,可是却怎也回想不起,脑袋反而越加浑浊。
我想睁开眼皮,然而瞌睡虫在脑海蠕来蠕去,又最终迫使我昏睡过去。
……
今天身体感觉好了些,至少不像三四天前那样,浑浑噩噩。
如今我的脑袋虽然有些沉重,但这不是因为病没转好的原因,而是因为躺在床上太久,都快把自己躺散了。
身体躺了都快两个月,我想,就算是北燕,也都应该飞到南方过冬了。
本来我昨天就应该起床,可是被我的“丫环”红袖拦着,“硬”是不让我下床。她说我染了重风寒,应该用被子把自己捂成粽子,待病完全好了在起床。
自然,这不是红袖的原话,她一个丫环怎么敢用命令的口吻说主人?
红袖说地很委屈,还睁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贝齿轻咬着薄唇,就差要曲身下跪。
我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看她如此楚楚的样子,我无奈又在床上捱了一天。
现在红袖好像不在家,房屋外都没有一丝声响。我躺在床上望着明敞的窗外,心思飘飘,想瞧瞧这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
终于,我忍不住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依靠前世的记忆穿好长衣。
为什么说是“前世”?
因为我原来出生在一个叫“地球”的世界里,由于出了车祸,我本该死去,却又不知什么原因借尸还魂,回魂到这个叫“洛朝”的世界,一个叫“水瓶”的人身上。
我融合了水瓶的记忆,知道他是一名家境败落的士子(读书人),在今年连府的府试中落榜,加上害了单相思,在接连的打击下又染了些风寒。
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这些病缠在一起的后果可想而知。他回家后就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快两个月,直到一周前自己在他弥留之际顶替了他,成了这副身子的新主人。
我穿好长衣,连忙去房间里寻找镜子,步履有些不稳,但我还是很兴奋(因为我还活着)。我想看看自己的新面孔,虽然在脑海里有初步的印象,但这如在看电视般,没有一点真实感。
房间里没有镜子,我凭借记忆走出房间外,在厨厅的木质脸盆架上寻到了镜子。
那是一面铜镜,泛着微微的黄,我就站在铜镜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铜镜里映出略微清秀而又带些稚嫩的自己,不过那双黑眸却在脸上显得那么突兀,如清溪里的一块顽石,岿然不动。
虽然我看上去只有十六岁左右,但前世的生理年龄却已廿八了。
不仅如此,我在前世还是一名推销员,在这种看人脸色的职业里整整摸爬打滚了十年,什么察言观色、厚黑心理、忍辱负重…我都已深谙其道。
因此也可以这么说的我年龄:我虽然只是一名廿八岁的年轻人,但我的心理年龄如历经风霜的老人般沉稳、睿智。
不是我自夸,在前世同事都夸我的脑子贼的跟老鼠般,他们推销不出去的产品只要到了我手里,我就能无孔不入地寻到客户,一坑二拐让他们购买。
非是我乐意做这样的工作,而是我被生活压弯了腰,为了生存,为了房子,更为了能娶到带地出去的老婆,我不得如此。
其实我内心也曾挣扎过,可是一旦离开了这个行业,我一无学历,二无手艺,我除了推销产品外,真不知还可以用什么来养活自己?
回想那天下午,公司里同事又让我拿着几十瓶保健药去找中老年人推销(至于怎么推销,这不光彩事就不说了)。只因为加了些生物科技等专有名词,它的身价立刻倍涨,一瓶成本不到10块钱的保健药,就可以忽悠到188元。
当时我走在斑马线上,过于专注地思考用什么办法来推销,却没注意到亮起的红灯。后果可想而知,我被绿灯驶来的大卡车撞倒,最后在上个礼拜穿越到这个叫“水瓶”的士人身上。
过程是惊险的,结局却是意外的。而这场意外又让我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在做,天在看。
冥冥中我有种错觉,可能是自己坏事做多了,连上天都看不下去,因此降下一场车祸惩罚自己。然而上天又是悲悯的,觉得自己良心没黑透,它又让我穿越到这里来进行赎罪。
当然这些都是我天马行空的臆想,而没有任何的依据。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既然自己能穿越到这里,那么举头三尺定有神灵。
既然有神灵,那我就不能在做缺德事了!
“咕咕!”肚子不恰时的打起鼓,打断了我静驻在铜镜旁的沉思。
我摁住有些难受的胃部,转过身便在厨厅里寻找起吃的。厨厅不大,我目测有二十来平米,由火灶、饭桌、水缸和柜子等组成。
我掀开火灶上的木盖,里面放着一大碗蒸好的小红薯,铁灶里没有一丝热气,红薯们都冷透了,手刚触到陶碗上,顿时有一股凉意直袭脑海。
我太饿了,也顾不得红薯要不要热热、要不要剥皮?直接一口塞进嘴里吃了起来。一个红薯入口,我没嚼几口,便有一股苦味直涌味蕾。
“呸,呸!”我受不了这种苦味,嘴里的红薯直接被我吐了出来。我知道吃到坏红薯,我赶紧奔到水缸旁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地漱起口。
漱完口后我又拿起红薯吃起来,不过这次我学乖了,每一个红薯在吃前我都认真观察一遍。可这一观察不要紧,这一碗里红薯里居然有八成几乎全黑了。
我把坏的一个一个挑出扔掉。一轮挑完,竟然没有全好的,无奈下我只挑了两个稍微没黑那么彻底的红薯避着发黑的地方吃,其余的全被我丢到院外。
两个小红薯下肚,肚子还是饿的慌,我心中不免有些生红袖的气,买个红薯也不买好的,净买些坏的回来,她难道不知道坏红薯吃了会得病吗?
我想边走,来到了院里。
自然,我只是在心理腹诽下,而并非真的要训责红袖。作为前世连一个女友都没交往过的我,如今却有一个姑娘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我怜惜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她呢?
我坐到院里的木墩上,继续想着。
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红袖确实长得不错,五官精致,身体娇巧,只是被营养不良掩盖住了光芒。红袖现在才15岁(这里的年龄都指周岁),或许“前世”觉得一般,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我仰头望向天空。澄亮的天,蓝的令人陶醉;午后的光,暖的令人心碎。
有一种美叫蜕变,女大十八变,越变越美丽,红袖便是属于这种美。我在想,今后如果有红袖做伴,那什么功名利禄不要也罢。
就这样我傻傻憧憬着自己的未来,直到夜幕悄悄降临。一阵爆竹声响惊醒梦中的我,我这才发觉今天居然是新年。
坐了许久,我站了起来,拍了拍衣上的尘土,又舒展了下有些僵硬的身子,正想回身,却看到篱外两道有说有笑的身影。
我心一滞,像是被人剪断精心织好的梦,我连忙转身,趁着他们没注意,狼狈逃回阑珊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