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庸人自扰——班主任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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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人性的黑暗

这天下午无课,我在书房里写文章。可是因为林玉的俏脸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让我心乱如麻,文章也没有写好。

这时恰巧我的一个朋友打电话过来,邀请我在今天晚上,去无州饭店吃饭。我闲来无事,也想散散心,纾解一下对林玉的相思之痛,暂时忘掉人生的苦闷,于是就痛快答应了。

晚上六点到了无州饭店。它位于无州城北,装修豪华,金碧辉煌。门口站着的几个迎宾小姐,浓妆艳抹,恍若神妃仙子。

朋友领我进了清雅贤居,落座畅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朋友才说明白,今天找我聚聚,其实是有点事情找我帮忙的。

他以前听我说过,我的亡妻曾在前年深陷传销陷阱,赔进去了四十万元,后来我找了一个混社会的朋友,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钱追回来了。

原来朋友的弟弟借给了某个汽车经销商三十万元现金,对方答应付给月息三分的高利贷。只抵押了两辆汽车。不料这个月打电话催要利息,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了。赶忙跑到那个汽车经销店,却发现早已人走店空,空空荡荡,连盆花都不见了!

哎,当初放款的时候,朋友还是一块和弟弟去这个汽车店考察了的呢!当时,店里有着几十辆汽车,办公室里装潢豪华,摆着一套高级红木沙发。连书橱都是红木的,里面摆着几十本崭新的佛教经典。

那天晚上,汽车店老板沏了一千元钱一斤的铁观音茶,请朋友兄弟俩品尝。坐在那里聊了好一会儿天,最后见我的朋友喜欢读书,还送给了朋友二十本佛经呢!

谁能想到,才仅仅几个月的工夫,汽车店老板就销声匿迹,人间蒸发了呢?抵押的汽车因为手续不全,根本无法出售,自己也不敢开着上路,简直成了废物。三十万元竟然只等于买了二十本佛经!万能的佛祖啊,请保佑我们!

现在,朋友托人打听到了汽车店老板的父母住的地方,想要去逼债。可是朋友兄弟俩实际上都是文弱书生,讨债的事,自知是干不了的。

今天他忽然想起了我讲过的跟传销集团讨债的事(此事在本书前面章节有介绍),于是一时兴起,福至心灵,想通过我找到社会大哥上的关系,让那些专业讨债的人,去把这笔钱要回来。

我听明白了此事,倒也没当作什么大事情,于是立刻掏出手机,给我的另一个朋友老鲁打电话,他是我在无州学院中文系的同事,是认识混社会的人物的。上回找人追款就是他找的关系。

不久电话接通了,我三言两语说明白此事后,本以为老鲁会爽快答应的,因为我与他的交情确实很不错嘛!

不料,老鲁却一口拒绝了,让我十分尴尬。大概老鲁也是怕得罪了我,连忙把无法找到人的原因说了出来。原来他认识的那个社会大哥大勇,在前不久,竟然被人合伙谋杀了!

我的这位朋友老鲁是古代汉语老师,平时“之乎者也”用惯了,讲什么话都爱用上点文言词汇,纯属职业病。我这里基本照录原话,大家看了,可博一笑。

详情如下:

大勇,乃社会大哥之外号,真名不详。此人乃无州近年来,社会老大中之一翘楚也!年仅三十岁,于今年春天暴毙。此时距其结婚仅半载,而尚未生儿育女也,岂不悲哉!

大勇身高达一米九,体重逾二百斤,是个练家子。自幼上学就调皮捣蛋,侮辱老师,欺负同学,而终于初中未毕业,即开始闯荡江湖。

大勇练得一身俊功夫,寻常人十几个也近不了他的身。打起架来,力大如牛,声高震天,威风凛凛,极是骇人。

大勇乃东北人也。而真正的老家正是我们河东省。在20世纪初涌现的“闯关东”浪潮中,曾祖迁居东北。

而在21世纪初的经济大潮中,东北落后而河东崛起,于是大勇又随着“雁南飞”的潮流,来到了河东,最后在我们无州落户。

无州虽属地僻小城,而一城之中,如大勇一般的东北移民,居然达到了几千人。这批人离乡背井,来到异地,同乡之谊加上生存之艰,使他们异常团结。

他们相互接济帮助,互相包庇,互通有无,有事则肝胆相照,两肋插刀。于是“东北帮”在此地崛起,竟成为几乎统治无州灰社会的一个帮派团伙。而大勇就是“东北帮”的盟主。

大勇之能取得这样的地位,与他的做事果断、雷厉风行、急人之难、说话算话有关;更与他的心狠手辣、血债累累有关。

此人从十几岁踏入灰社会充当打手起步,十几年间,纵横江湖,历练成为了一个豪迈凶残、老奸巨猾的社会大哥。

这十几年,大勇几乎垄断了无州的网吧业,在放债公司专业讨债人之中,他是最令借债人心惊胆颤的魔头。

我这位教古代汉语的同事老鲁,他的那个朋友叫林雷,老鲁对我提起过几次他这位朋友,不过我还从未见过他。

林雷是一位民营企业家,拥有几千万元的身家。他还是村支书,人大代表,是一个白道灰道通吃的厉害人物。他从几年前开始干典当公司,其实就是放高利贷的业务。

因为讨债的问题,居然也经常用到大勇。有那么几次,就是请大勇及其手下,去要的账。大勇一向凶霸霸的,折磨人当开心,在他手下的人命案子,其实也颇有几起了。只不过由于作案布置巧妙,大勇又不亲自出手,是以一直逍遥法外。

大勇的收入是非常可观的,光收无州城里各网吧会所的保护费,一年就达几百万元。

连我同事老鲁的朋友林雷,这样混迹江湖二十几年的人物,逢年过节也要向大勇这个后起之秀,交上五万元的过节礼呢!

去年,大勇结婚的时候,光结婚贺礼竟然收入了近二百万元!可见其交游之广,威势之盛了。

不过,大勇有个重大弱点:太气焰嚣张、飞扬跋扈,太骄傲自大、不知戒惧。他一点也不懂得低调做人的重要性,毕竟是没有读过什么书的痞子啊!

大勇倒也知道自己太强横凌人的可怕后果,所以只要出门,不管会见什么白道灰道的人物,一定随身跟着至少三四个保镖,皆是五大三粗的壮汉,膘肥体壮练过拳脚的小伙子。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大勇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过于讲义气、信任朋友的性格下。原来他对外人固然豪爽,但有时对待手下,却是失之于过于严苛的。

有一个常年跟随大勇的手下,姑且名之曰张三吧。张三算得上是大勇的朋友、心腹。有一次张三不听大勇的话,去参加了一次豪赌。事先大勇曾经劝阻张三说:

“别参与这个赌局了!对方可是闻名于咱无州各大赌场的高手啊!”

但是,张三不为所动。

后来大勇见张三不听劝告,就对人放了狠话,说:

“将来张三即使输得家产荡尽,我也绝不会伸手援助,既然他觉得自己翅膀硬了,那就让他自己闯去吧!因为这个小子,竟敢不听我这个老大哥的再三忠告嘛!”

果不其然,张三输得血本无归,一下子把房子、汽车全输掉了,还欠了对方几十万元的债务。这令张三简直走投无路了。

可是大勇却又一向说话算话,拒不帮忙。他不认为这是自己的无情无义,而是张三的自作自受!

张三,这个跟从大勇多年的打手,如今竟面临着无法继续生存的绝境。

这个意外事件,是大勇为自己的死亡埋下的第一个伏笔!

大勇有一个打过多次交道的赌友,我们姑且名之曰“李四”吧。虽然算不上好朋友,但是也算颇有交往了。

在一次大型的赌博活动中,大勇与李四同在一个赌局中,大勇通过耍老千作弊,赢了那个赌局。当然其中也赢得了李四的几十万元。当时李四并不知情,也就认赌服输了。

可是后来,大勇在一次大醉之后,不够小心谨慎,大概他以为,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何况自己如此强悍,人莫予毒,公然炫技,又能如何?

大勇对一个朋友说出了此事,炫耀了一下自己耍老千的本领。千不该万不该,他竟然还拿出了一个例证,就是坑骗李四几十万的那回事。

可是大勇哪里知道,这个朋友与李四也是有交往的。在一次公事场合中,此人把此事透露给了李四。这当然是一件会令人铭心刻骨的恚恨!祸根在此时,已然种下了。

李四最恨的不是损失的钱,而是恨大勇把他当个傻子玩弄。尤其令人无法容忍的是,大勇居然把此事作为笑柄,在人前背后奚落他!竟敢公然骂他是一个傻比!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四在知道此事后,仇恨立刻如同酝酿了一座火山。这座火山的爆发已经为时不远了,只等待一个合适的导火线!

恰好在今年春天,因为某个官员的乔迁喜宴,这个被坑几十万元的李四,与大勇的那个被逼上绝路的手下张三,坐在了一个酒桌上。

此时李四已陷入了经济困境,资金链断裂,想借大勇一些钱维持周转,但被大勇拒绝了。

李四听到了张三的酒后真言,知道了张三因为大勇不肯施以援手,也痛恨大勇的事实。

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两个人的心事相同,很快发生了共鸣。两人越谈越热烈,在酒宴之后成了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

后来两人一拍即合,开始策划如何惩治大勇,并从大勇手中获得一大笔钱的阴谋。

一代枭雄大勇,末日已经为期不远了!

两人反复商讨之后,决定由张三出面,邀请大勇参加一个大赌局,主要对手就是曾被他耍老千坑了几十万的李四。

大勇对自己的手下张三还是信任的,其实他也并不是真不想帮张三,只是想改掉张三赌博的习惯。

大勇多次说,张三根本不是赌博的料,还是希望他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地跟着自己混。甚至,他已经准备帮张三还掉赌博的债务,只是还没有行动。大勇做事一向不喜欢提前喧嚷,想帮张三还钱之后给他一个惊喜。

至于对那个他坑害过的赌徒李四,大勇是从内心里根本就看不起的,认为李四是个懦弱无能的小人物,从来就没有提防过。所以他痛快地答应了这次赌局,并且一无防备。

李四提议到无州八景之一的棋山上赌博。大勇爽快地答应了。

棋山风景秀美,巨石林立,半山腰的炒鸡店有近百家,游客络绎不绝。

也许是大勇命已该绝,那天,大勇并没有前呼后拥,而是只带着张三,两个人就赶赴赌局去了。他是一直把张三当做亲信的好兄弟对待的,何曾想到此时的张三,心里已经充满了怨毒,抱定了杀机!

很快到了棋山上的一个别墅。李四已经在院子门口迎候,两人握了手,声称另一个无州知名的灰社会老大,已经在里面等候。

于是在张三的陪同下,大勇就进入了别墅里的一个大厅。刚刚步入大厅,大勇就被李四给放倒了!

人们一定会惊诧,大勇不是身高体壮,据说能对付十几个人吗?他自己又随身带着手枪和匕首,多次单刀赴会,何曾怕过什么人?这一回怎么就这么容易地被制服了呢?

原来张三和李四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大勇一进大厅的门,身后的张三就掏出了催泪枪,趁着大勇转身落座的时机,对准他的眼睛,就开了枪!

大勇立刻泪流满面,什么都看不清了。虽然他掏出了手枪,但是还没有来得及乱枪扫射,就挨了一闷棍。

这是李四从门后拿出的早已准备好的一根木棍,对准大勇就一顿乱棍,直到打得大勇昏迷过去才住手。

张三和李四拿出绳索,把大勇绑得结结实实,几乎成了一个粽子。就是一头牛也休想再动弹一下了!

等大勇清醒过来,明白是着了自己兄弟的道,愤怒地大骂起来。张三赶紧找条毛巾,塞进大勇的嘴里。

这两个人也真够狠的,拿到了大勇带来的三十万现金还不满足,又搜出了大勇身上的所有银行卡,一一逼问密码是多少。

大勇一生是个折磨别人、逼问别人的狠毒角色,今天他终于也尝到了被人拷打逼问的痛苦了。刚开始,大勇坚不吐实。

想想他是什么人啊,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与多少灰社会头子火拼过,但这一次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被自己信任的兄弟给害了。

最让大勇痛心的是,当时他已经准备资助处于落难状态的张三啊!只可惜兄弟却不理解大勇希望他“走正道”的良苦用心罢了。

张三和李四用越来越残酷的刑罚来拷问大勇。大勇就像电影中的地下党那样坚强不屈。到了最后,以至于用上了古人发明的凌迟酷刑!就是一刀一刀零割碎敲大勇的肉啊!

大勇最终还是屈服了,可怜他此时已没有人的形状了!但是为时已晚,那两个人已经丧心病狂,痛下杀手,不会再给大勇活着的机会了。

实际上,这个事情从一开始策划,就已经注定了大勇必死的命运。因为以大勇的势力和为人,要是把他放走,他一定会残酷报复的。两个人当然要杀死他以绝后患。

大勇被杀之后,张三李四又把他彻底肢解了。真是大卸八块啊,然后放到塑料袋里,坠上石头,沉到了山下的水库里。

当然这个案子很快就告破了。公安机关对人命案子还是会尽力侦破的,何况是无州的知名大佬。

大勇出事前的手机通话记录,公安局可以去通信公司查出来,很轻松地就圈定了嫌疑人。再加上张三李四拿着大勇的信用卡去银行取钱的录像,两个人很快就落网了。

面对公安机关的审讯,两人供认不讳。公安人员问其后悔与否时,两人的态度令人惊异地一致,都说不后悔!竟然是都已下定了杀掉大勇的决心。两人杀大勇其实主要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报仇啊!

听完大勇被杀的事件,我和朋友不禁感慨唏嘘,朋友说:

“这钱我就认了,不再找什么讨债公司了。起码还有那两辆抵押的汽车,到时候看看能卖多少钱,多少挽回点损失吧!”

我和朋友继续吃饭,席间我们总结了这么两条:

一是,“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二是,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出事往往是因为自己的亲信。外人反而很难对人造成重大伤害呢!

所以,相应的也就有了这么两条做人处世的教训:

第一,做人不能太强横,不要欺凌弱者。要知道,狗急跳墙,兔急蹬鹰,做人还是低调、善良些好。

第二,不要轻信任何人。不要参与赌博。账目清,好弟兄。不要坑人,不要贪意外之财。在亲友处于急难之时,还是要伸出援手。

人的生命脆弱之极,谁也不能强横一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