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猎鹿大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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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烽烟四起

一百一十三万大隋军队跟随天子征讨高句丽,却落了个大败而归的下场,数十万汉家大好儿郎,埋骨异国他乡,真不知有多少白发之人惨遭丧子之痛,又有多少新婚少妇再也见不到心爱郎君!

消息传回大隋,天下震动!天下噤声!

从大业六年,天子第一次宣布东征开始,到大业八年东征结束。大隋为此准备了整整两年时间,这两年内,全国军队大规模调动,以致天下诸多州郡府兵被抽调一空。无数鹰扬府人去营空,从此再也不复存在。

两年前,天子昭令,崤山以东养马以供军役。为此,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总算堪堪筹得战马近十万。随着大隋东征的失败,这些战马还留在大隋军队手中的不足一半。

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两年来,为给百万大军提供粮草,朝廷屡次征发徭役。动员民夫百姓何止百万千万?

又因酷吏逼迫,这些民夫死伤无数,运粮沿途,死尸随处可见,更有甚者,尸体堆积,竟然阻塞了道路。就算有人运气好,能够逃亡,为免连累家中父母妻儿,他们也有家不能回,只能或者躲进深山老林,或者直接落草为寇。

百万大军所需之粮,怕是要以兆石计。大业六年之前,黎阳、洛口等天下粮仓,里面存粮不计其数,常常旧米未去,新米又来。以致时常粮食挤破了仓门,流淌一地。就连这几个粮仓附近的老鼠,都个个肥硕无比,一个个壮的跟小狗崽似的。

大业六年之后,这些粮仓存粮多者剩余十之四五,少者余十之一二。即便如此,哪个粮仓所余之粮,也有上百万石!由此可见,此次东征,糜耗粮草多少!

各郡县为筹粮,不约而同的提高了赋税。开皇年间,大隋赋税三十而税一,到了大业初年,曾一度降低至四十而税一。可是大业六年始,各地普遍提高到了二十税一。即便如此,大隋实在是民富国强,百姓对此税率,最初之时仍旧轻轻松松便能承受。

只是好景不长,被朝廷征调前去服役之人,大多都是家中青壮。他们都是每家每户的主要劳力,家中田地,都是由他们来操持打理。随着这些人的大量死伤和逃亡,耕稼失时,耕地多荒芜。加之饥馑,谷价踊贵,北地多州郡斗米涨价到数百钱。

开皇年间,因天子崇尚简朴,反对奢靡贪腐,故而当时吏治还算清明廉洁。但当今天子即位后,一改当时潜邸时所表现的艰苦朴素,反而爱面子,喜排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再加上此时各地官员大多出于世家豪门,他们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势力树大根深,朝廷对其监管甚是无力。

因此,官吏之中,十有八九是贪婪残忍之辈。此次东征,他们趁机掠夺百姓、鱼肉一方,导致百姓困穷不堪。

华夏民族的百姓,若是能够住有所居,穿有所衣,食有所粮,他们就是最安分守己的顺民。然而,他们骨子里却不缺乏反抗精神,从秦之陈胜吴广,到汉之黄巾张角,被逼无奈的顺民变成所谓造反之贼的例子数不胜数。

更何况,大隋立国尚短,老一辈人还有很多经历过北齐或是北周两朝,改朝换代对他们而言实在寻常不过;还有南方之地,本就归属大隋不久,他们对大隋的归属感和敬畏感并不深刻。

若是做顺民没了生路,面临着死亡的威胁,那么还怕甚么?干脆反他娘的算了!

于是,各地不断有人揭竿而起,烽火在大隋四处点燃。

他们之中,有实在活不下去的百姓;也有从辽东逃亡的大隋将士;更有心怀不轨的豪门世家暗地扶持推出的代表傀儡。

长白山有一不第书生,名曰王薄,自称知世郎,与乡人孟让聚兵反隋。其作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此歌一出,天下传唱,只一年多功夫,王薄所部,竟多达十几万人!

河南有一地,名曰瓦岗寨,有人名曰翟让,与其宗族兄弟,家乡邻里,揭竿而起,自称:反暴隋,行天道,一时间,豫州、徐州等地豪杰牵马持戈景从。

朔州马邑刘武周,本为隋将,却也杀了太守,不服王命,割据自立。

另外,朔方之梁师都,渔阳之高开道,鲁郡之徐圆朗,齐郡之孙金称,曹州之孟海公,江淮之杜伏威……这些势力,或割据一方,或者攻城陷地,俱都摆明了车马,要反这隋杨之天下!

叫的上名号的便有几十上百,还有多如牛毛的小山头小寨子,他们打家劫舍,横行绿林,目无王法,草菅人命。

此时的大隋,就好像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本来力大无穷,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却突然就得了各种疾病,这些疾病,大小不一,此时发作起来,虽然让他感觉到疼痛麻痒,但远远不能致命。若是及时诊治,好生休养歇息一番,用不了三年五载,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子!

只是,大隋这个壮汉,真的可以痊愈如初么?这个,恐怕只有天知晓……

这些天,天子杨广的脸色一直阴沉无比,以至群臣在朝堂之上各个都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触了天子的霉头。

就连裴矩、虞世基这样的心腹重臣,都不敢对东征一事提及半个字。每日朝会,只是说些某地某地税收如何,某个官员考核结果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仿佛所有人都集体失忆,遗忘了东征高句丽这件事,遗忘了大隋的惨败之局!

今日间,杨广不再耐烦朝堂上的无趣与压抑,早早便罢了朝,乘着銮舆来到萧皇后之处。

此时的杨广,心乱如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萧皇后的柔情与安慰。

一起相濡以沫二十多年,萧皇后太了解自己的丈夫,故此,她也只是对杨广说一些趣事。哪家大臣偷养了外宅,却被妒妻发现,被妻子挠花了脸。三个孙儿这两日读书习武很是用功,颇得师傅夸奖赞扬。

杨广知道发妻的用心良苦,也跟着笑了几声,只是这笑声,却比以往少了些什么。

杨广挥退了伺候宫人,沉思了一下,对萧皇后说道:“皇后,朕打算明年再征高句丽!”萧皇后一惊,险些脱落了手里的杯子。稳了稳心神,萧皇后问道:“陛下,此次东征,臣妾从未料到是如此结果,如今大军刚返,陛下是否再三思一下?”

杨广顿时不悦,道:“怎地,连你也不支持朕么?那些臣子,拿着朕的俸禄,可又有几个敢跟朕说实话?就连裴矩他们,也装疯卖傻,跟朕打马虎眼,真当朕是傻子不成?”

萧皇后听出了丈夫的话外之音,不由问道:“陛下,臣妾与陛下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怎能反对陛下?只是,听陛下所言,可是这天下有甚么不妥?”

杨广冷笑一声,“不妥?确实不妥!那些大臣,个个给朕的奏章都写得花团锦簇,好似我大隋天下眼下还是一片歌舞升平,可朕却知道,现在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扯旗造反,想要推翻朕的天下了!”

萧皇后又问道:“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先治理内政,等平息了这些匪患,腾出手来,再去收拾那高句丽?”

萧皇后清楚自己丈夫的性子,当初为了夺嫡,那种装给先帝看的苦日子一过就是好几年,这样的事情,丈夫都忍了下来,他的坚韧和倔强可见一斑。如今既然丈夫说出了想要再次东征的话,萧皇后便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能更改,就算是她,也是劝之不动的。

杨广是个极度自信之人,说白了便是有些自负。在他眼中,自己才是这世上最聪明之人,别人的一切心思和算计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萧皇后一直被杨广宠爱,除了这些年一起走过风雨岁月所沉淀的感情,还有很大原因便在于她的聪慧,知进退识大体。所以,萧皇后从不会去直接阻挠丈夫的任何决定,只是以她独有的方式,去给丈夫出谋划策,查漏补缺,以这种方法来支持丈夫的决定。萧皇后只想让丈夫暂停一下脚步,先安稳后方,然后再东征不迟。

只是杨广却道:“时不我待啊!人人称朕‘万岁’,可是从三皇五帝至今,可有一人真正万岁了么?那始皇帝何等雄才大略,还不是未至知天命便崩了么?这天下,哪有甚么长生术不老丹?

朕今年已过不惑,就算上天垂青于朕,再给朕二十年时间,可还是不够!朕平了高句丽后,还要北上征讨突厥,给我华夏彻底绝了这个后患!朕还要驾龙舟出海,听说海外有国,其大如中原,朕要去看看,说不得也要占了它!

如此,朕就可以给后世子孙再打下一个偌大疆土。朕之子孙,从此之后,人人都可割地封王!朕要做的事情如此之多,又怎能被一个小小高句丽便牵绊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