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用层层棉布掩着口鼻的士兵们再次出动,但已经不是搜索,而是一次清查。除已经隔离接触与靠近者之外,凡是在腐尸百步范围走动过的人又被强行集中起来,再通过这些人的回忆与交代,把凡是与这些人有过接触的人再次集中。条条线索,连绵不断地牵连,仅周城一地,清查出来的百姓竟达到三四万人。
最早接触或靠近腐尸的人尚且不包括在其中。
这些人无论老幼病残、贫穷富贵,全部被无情地从窝棚、茅舍或店铺、府邸中驱赶出来。在挥动着的皮鞭与长戈之下,妇孺的哭喊声嘈杂一片。
其间时而夹杂着士兵们粗暴的吼声:“这是神使的命令!”
近万士兵,用了半天的时间,将这些人驱赶到城南的一片旷野之中。稍定之后,其中的劳力又被抽调出来,同士兵一道赶往南山伐木。
天黑之后,伐木的人各背着一大捆木材回来,南山之阴大小树木几乎被砍伐一空。大量木材被散放进人群,而那些士兵又将大捆的木材与干草排在外围。
一抹倩影从人群中冲出,探素手揪住一个正在投柴的士兵道:“这是谁的主意?”
那士兵愣了一愣,这才看清眼前的是一个着水彩青衫的清丽女子,只是她的眼里汹涌着与她的容颜极不相称的愤怒。
车婧,愤怒的车婧。
旁边的一名士兵似乎也有着满怀的愤怒,恨恨地丢下手上的柴草道:“是那个神使!亏我还把他当成大英雄!”
车婧几乎已经出离了愤怒,呆住道:“哪个神使?”
那士兵道:“还有哪个?就是那个常常与周公同乘的神使大人了。就因为他从大水之下救下了周城,周公已经对他言听计从……”
后来的话,车婧已经没有听到了。她发疯一般、失魂落魄地冲向了周城,身法与速度都已经超越了她修为的极限。
“这竟然是你的主意!竟然是你!是你!”周公府内,车婧拦住了费敖的马车,指着费敖怒斥道,“下一步你要怎样?下令点火?烧死他们?是不是?是不是?”
费敖心中一阵疼痛,不是为她盛怒的话,而是为她已经沙哑的嗓子,为她已经挂满泪痕的脸庞。
她的泪光几乎让他有了停止一切做法的冲动。
可他终于还是忍住了疼痛,说:“我只想找到一种解决瘟疫的方法。”
车婧摇头道:“这就是你要的方法?你竟然要他们自己砍柴烧死自己!”
费敖垂首道:“是因为瘟疫。”
车婧道:“至少他们现在还是健康的!你能确定,他们身体里,真的有瘟疫的种子?你愿意,听到他们在熊熊的大火里,用最后的嘶喊,诅咒你这所谓的神的使者?”
费敖沉默之后,抬头道:“车婧,我要走了!”然后,驭者挥动了鞭子,马车驰出。
车婧在马车后喊道:“费敖,我真后悔照顾过你!”
相隔很远,费敖回头,仍能看见她闪动在夜色里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