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铜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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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故事换酒

“对对对,江湖路远,若不是七公子招待,大家也是难得聚在一起,不如先痛痛快快喝几杯!”人群中传来爽朗一声,打破尴尬,说话的正是泰山南阳子。他从椅上站起走到人群当中,满脸堆笑,双手负在身后一副大家风范。

“南伯父说的很在理,晚辈都等不及了!只是不知七公子何时才肯把这苦茶换成美酒。”佛垣接着他的话道,手里折扇嗖的一声收起,从人群中走到南阳子面前,深鞠一礼。

“阁下是?”南阳子望向他,面前书生装扮的少年他从无印象,自己鲜少行走江湖,眼前的少年着实面生。

佛垣双手又是一揖,报出自家姓名:“晚辈佛垣,见过南伯父!”

“不知中原武林佛家的佛爷是你什么人?”南阳子试探性问道,不然除此之外,江湖上还没有哪个姓佛的人敢来铜雀楼喝酒。

“正是家父!”佛垣回道,退居一边,他面露惊喜之色又接着道:“家父很是惦念南伯父,不如喝完七公子的酒,晚辈再邀南伯父回我那陋宅咱叔侄俩痛饮如何?”

佛垣的话句句落进众人耳里,江湖上人人都知佛家老爷扬名立世,刚正不阿,几十年来为维护武林正义做了不朽的贡献,而佛家随便在江湖上跺一跺脚,也足以让整个武林震三震。

众人心思不一,却也一时猜不透佛垣此行的目的。

事有三分巧,南阳子此行原本就作了打算,他要先来铜雀楼再去佛家拜访,不巧先遇上了佛家大少爷。南阳子心情大好,当下便应了佛垣喝酒之事。

柳长春静静坐在角落,手里还握着锦帕,只是没有再擦拭那柄剑了。他低头看着碗里的茶,若有所思。

白发老者却将目光一直锁在佛垣身上,尽显和睦,意味深长。

众人桌上的茶此时也凉了个透,七公子没有吩咐小二倒掉换上新茶,也没有拿出好酒待客。他自顾自地从青栀端来的托盘里拿起白玉盏,揭开茶盖,递到唇边吹了吹泡在茶水里的茶叶,轻轻地抿了一口碧绿的茶汤才放下。

此时外面寒风阵阵,呜咽低嚎,狂风卷起浓密的乌云遮掩住清冷的月光,天地间一瞬间阴暗下来,无尽的黑裹着破败的临安城,那阵阵悲悯的哀嚎声似临安城再做最后挣扎,绝望而无助。

大堂内没人再说话,都静静等着七公子。虽然不知道七公子要说什么,但是,只要他开口就行。他开口,他们才好见缝插针。

七公子陷在躺椅中,膝上盖了薄毯,大堂正门开着,丝丝缕缕吹进来的寒风从他宽大的袖袍钻进他消弱的身子顿感凉意无比。

炉里的火苗也被风吹的更旺,火苗丝丝地往上涨,使安静地大堂显得不那么寂静怕人。

“青栀?”七公子终于开了口,

“公子有什么吩咐?”青栀问道。

七公子拢了拢膝上的薄毯,继续吩咐道:“去把后堂的酒都搬出来吧!”

“是!”青栀应声退下,带着几个小厮转身去到后堂搬酒。不一会儿,大堂上已摆了七八个酒缸,每个酒缸都足足一人环抱那么大。

“去重新换上!”七公子眉眼一抬,目光落在众人桌上的茶碗里,示意她道。

青栀立马着手令一名小二上来撤掉之前的茶碗,重新换上新的酒碗之后,又命另外一名小二接开酒缸上的封口,随后她亲自将所有酒碗盛满。做完这一切,她才回身站到七公子身侧,道:“公子,可以了!”

七公子满意地点了头,眉眼含笑,对众人道:“现在诸位桌上都是酒了,诸位可以随意!在下身体不适,还恕在下不能奉陪!”他声音温和说的很是诚恳,目光清澈,让人逮不住不悦的尾巴。

小龙王闻言端起桌上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啪!

他一扬手将手里的酒碗狠狠地摔在地上,嘴里也顿时喷出一口酒水,骂道:“七公子的酒怎的比茶还难喝!”

“铜雀楼向来只有这些酒待客,招待不周,小龙王还请不要在意!”七公子缓缓道。

“哼!只怕是七公子藏了好酒,不想拿出来给大家享用吧!”小龙王不依不饶。

“当然不是!”

七公子也不辩解,他掀开膝上的薄毯,从躺椅上站起,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温声道:“我铜雀楼的酒,可是有规矩的!”

七公子站在人群当中,身姿挺拔却略显病弱,一把青丝随意散在脑后,用了紫色缎带束着,身上依旧罩了一件白长衫,和佛垣的比起来,他倒更显宁静风雅,让人忍不住想去接近,也不忍心责怪。

他双手交握在一起,均匀的呼吸,耐着性子继续道:“诸位远道而来,铜雀楼自然不会怠慢。只是,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我铜雀楼自然也有我铜雀楼的规矩,既然都是规矩那就不能坏了,不然以后传出去,在下倒成了言而无信不遵守规矩之人。”

“七公子这话严重了,我们大家也只是慕名前来讨碗好酒喝而已,谁人不知铜雀楼藏尽了天下好酒,而七公子自酿的怕是更绝,只是不知道我等今日有没有这个口福了!”

柳长春说罢放下手里的锦帕,端起桌上的酒碗走到七公子面前,酒无飘香,成色一般。他轻举酒碗微微摇晃,对上七公子的眸子,正色道:“铜雀楼的规矩,别人不知是否遵守,但是柳某定然是要遵守的,七公子尽可放心!”

“柳二当家的话说的怎么那么不中听呢?”佛垣好笑的从人群中走出来,又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他勾着一双眼盯着柳长春僵硬的脸,笑道:“难不成我们都是山野莽夫?”他边说边手摇折扇似是若有所思,随即他话锋陡转,道:“我记得黄泉山庄早些年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讲规矩,难道是我年幼无知记错了?柳二当家可否告知一二?”

他句句落地有声,神色凝重,生怕别人不清楚他的言外之意一般。而他身侧的南阳子也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不住的点头。

黄泉山庄,单单只是听这名字也知道它前身并非名门正派。黄泉山庄早年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庄里三十二名绝顶杀手,四大追命修罗,只要是他黄泉山庄接下的单子,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一样能追踪到。而黄庄主更是自喻阎王,只要是他要杀的人,从无一人能苟活到天明。

当然这都是早年的事情,据说从未失过手的黄泉山庄在某一次任务失败后便从此洗手金盆,不管谁出多高的价跟他买别人的命,他都再不接单。

用黄泉山庄自己的话说,就是自知双手沾满鲜血罪孽深重,愿金盆洗手与武林同道结盟,为天下正义尽绵薄之力。

此话一出,一时间引得江湖上喧然大波。不久后,一群江湖名门纠集在一起前去黄泉山庄讨伐,明面上是去讨伐,暗地里正是要去试探黄泉山庄庄主说的话,若是黄泉山庄真的愿洗手金盆不再做拿钱替人取命的勾当,他们这些江湖名门也不愿得罪杀手遍地的黄泉山庄。自知惹不起,不如求和,这便是江湖的生存法则。

那次讨伐据传言黄泉山庄的庄主当着众多名门正派立下重誓,如若再滥杀无辜,全庄愿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自此以后,江湖上难得一片太平。

“佛大公子出生名门,也当然是守规矩的。”柳长春沉声回道,不想与他周旋。

“七公子有什么规矩说来就是,不必绕弯子!”狄尤冷冷地道,面若寒霜。她坐的笔直,手里的剑也从未离身。凌厉的眸子透着清冷的寒光,直直地落在七公子身上,令他不由一寒。

七公子回眸对上她的,报以歉然一笑。眼前这名红衣女子并未在邀请之内,她身后还跟了两名翠衫丫鬟,虽是丫鬟打扮,想必也是身手不凡。

“狄姑姑说了我正想说的话,七公子,快说来听听铜雀楼的酒究竟有什么规矩吧!”佛垣迫不及待地说道,言下之意,若是铜雀楼的酒今天喝不成了,他不如早早离开邀南阳子回去痛饮。

“就是就是,莫非七公子一直推脱,实则铜雀楼只是徒有虚名!”人群中有人附和道。

“那就太令人失望了!”又有人附和,此人正是坐在白发老者身旁一直未说话的谭清明。他捋着长须,面色铁青,丝毫不遮掩来铜雀楼的真正目的。甚至,都有些按捺不住。

七公子听着众人你一言他一语,他依旧神色沉稳。刺骨寒风扫过大堂,他喉咙一阵骚痒禁不住轻咳出声,宽大绣袍下交握的手掌此时已经分开握成拳,指甲掐进掌心,他暗暗运功,极力平复胸腔内勾起的一阵阵灼心的绞痛。

本就没有颜色的薄唇此时已经发白,背脊也是一阵发冷,那种深入骨髓的冷从脚底一直涌进头皮,叫人如坠冰窖。屋外月光失色,黑云笼罩。七公子心里一紧,今天正是阴历十五,毒发之时。当下立即凝神屏气,立在大堂之上一动不动,双手变拳为掌,绵绵内力从掌中传开跟随血液流至全身。

稍稍平复后,他才定神道:“铜雀楼的酒,其实也没有什么规矩,只是让诸位每人说一个故事。一个故事一碗酒,故事的精彩度决定你能喝到什么品质的酒!”他说的极轻松,仿佛他只是平常酒馆里爱八卦的文弱书生,只是因为好奇江湖奇人异事,所以才如此设局故弄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