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陨南派实在太过繁忙，从上次的继位仪式到现在的迎新宴，已经连着举办了两场大宴，尤其是这位新宗主年纪尚小，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手忙脚乱的，经验不足导致的后果就是——
明明已经千嘱咐万交代了皇后最近身子不好，干什么事都有些力不从心，所以闲杂人等切勿近皇后的身，在宴会上让她来走个过场就是了，但就凭着华凌恒和南门天陨的一个不留神，安排到给皇后梳妆打扮的人，无意中就带来了一个意外。
但非要说的话，一下子也就过去了，有没有很大影响，也看江北栖自己怎么反应罢了。
“总觉得娘娘很眼熟呢……”身后的人帮江北栖束着头发，对着铜镜认真端详了很久，突然道。
“应该是……没有见过的。”江北栖只是浅浅的咳了一声。
“可……奴婢想……应该没有认错的……”小婢女疑惑的开口，看着江北栖轻轻敛了一下纤长的睫毛，只能朝自己的脸比划了两下，“眼底带痣的女子，很少见呢……”
她犹豫着开口，“话说……娘娘是就是上次救了陛下的那位白衣女子吧，虽然消息一直都被陛下压得很紧，但若是实事……”
“其实……大概都能猜出来的。”
江北栖手指轻轻颤了一下，看着手里茶杯里上好的茶叶还保持这一种半舒未舒的姿态，接着就蒸起氤氲的雾气。
似乎是蒙掉了自己的视线。
恍惚间，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许多零散的碎片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拼接起来。
难怪华凌恒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能找到想尽千辛万苦躲藏她。
难怪素来对女子不感兴趣的皇帝却同意让她进宫。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因为自己身上带着最显眼的标致。
原来，从一开始的出手相救就决定了一切。
其实她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
江北栖看着皇帝来了，淡淡的笑了一声，然而也是很快抽回思绪，波澜不惊的行了礼。
“陛下。”
华凌恒点头示意，看着一切打点妥当，也就让她们下去了。
“今晚的出席……”华凌恒让她站起，抚着凤袍上的来回勾勒的花纹，对江北栖的装扮满眼的惊叹，“身边要一个人贴身伺候，有什么比较满意的人吗？”
隐隐的语气里，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或者，也只是找个理由把绿烟放出来罢了。
大概华凌恒是要对先前的作为做些回应。
“不用了……”江北栖的声音淡淡的，似提不起半分兴趣。
是对华凌恒的提议。
或者根本就是对这场宴会的毫无兴致。
“北栖……”华凌恒轻叹了一声，“朕意思，你该明白。”
江北栖顿了一下才点点头：“是……把绿烟放出来吧，但是……宴会，就不带她去了。”
江北栖确实是有顾虑，“以她的相貌，太张扬了，让她在行宫侯着吧，臣妾只是不想让她自己一个再待着了。”
“好。”
华凌恒让她坐下休息，因为精致的妆容也没有彻底掩盖她疲惫的神色。
江北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是不是……陛下、早就知道臣妾是白衣女子了？”
华凌恒微微眯起眼角，但随后只是淡淡一笑，确实是不可置否的模样。
“北栖，朕不会跟你否认这一点，但是，先前是你一直在逃避，对吗？”
江北栖闻言低头。
应该是的，华凌恒从来没有否认过，或者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提过。从头到尾，一直在逃避的，都是自己。
“好了，该走吧。”华凌恒牵起江北栖，把话题转开，“宴会已经开始了，可不要让大家久等了。”
江北栖一路无言，只是偶尔一声轻咳，默默的跟着华凌恒身后，只是在要进大殿的那一刻，身侧人突然转过来牵着她的手，然后轻轻靠了过来。
江北栖没说什么，让他去了。
华帐延地，精物悬挂，布置得火红而又喜庆的大殿洋溢着暖烘烘的气息，踩着做工精致的凤鞋，江北栖由华凌恒牵着，跟他并排前行。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沉重而又尊贵的贺音响起，江北栖在宽大的袖袍下慢慢收紧了右手，在跨上台阶的那一步，江北栖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哥哥……
最近台前，正是跪地行礼的英翎将军，太过于出众的气质，实在令人难以忽视，他的头低着，江北栖看不见他的神色，但是……
江北栖心底苦笑了一声，还是很快收敛了思绪，不动声色的跨上台阶，乖巧的跪坐在华凌恒旁边，看着华凌恒袖袍一扬，然后一众来宾又恢复跪坐的姿态。
宴会正式开始——
“启禀陛下，每一位贵人都应邀而来，更有多数携带了家属，此次宴会必当热闹。”
“很好，开宴吧。”
江北栖接过下人递来的茶具，看了一会，犹豫了半分，还是端起的茶壶，为身侧人斟了一杯茶。
华凌恒眼底带着笑意，看着她的动作，亲自把茶杯递到自己身前。
华凌恒接过，浅饮了一口，突然侧过身来，凑到了江北栖耳边。
“朕突然发现皇后真是贤惠。”
清冽的茶水突然荡开几圈水纹，江北栖低头看了一眼差点打翻的茶杯，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华凌恒一眼，然后又有几分颇为尴尬扭过头去。
“还是请陛下好好欣赏舞曲吧。”
华凌恒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她前所未有的可爱，但也见好就收。
慢慢的收回了落在江北栖身上的视线，却径直掠过那群身姿曼妙，舞姿优美的舞女，然后落在了穆影尘身上。最后，嘴角微微勾起几分笑意。
难怪是做将军的，竟这般沉得住气。
但是话说……
江北栖轻敛了一下睫毛，向穆影尘看去，然后又想起绿烟来。
这两个人之间，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
但……
江北栖轻轻蹙了一下眉尖，就自顾想起什么事来。
台下一直都是舞女献艺，歌女献艺，然后又到那家名门献艺，无非是想借这个各个贵族都聚集的大型宴会，搏得他人青睐罢了。
但非要说什么，其实也不足为奇。
一曲刚刚结束，一名年过五旬的男人直身而起，对着华凌恒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然后朗声到：“南部首富楚连，拜见陛下。”
华凌恒倒是没什么反应，简单的嗯了一声，更多她一直留意着身旁的江北栖，看着她几乎集中不起精神，想找些什么东西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北……”华凌恒微微侧了侧身子，就要叫她，可是江北栖听到声音之后，也突然抬起头来。
“楚……”闻声，江北栖直接把视线投到了楚连身上，神色里有些疑惑。
形体宽大，一副财意横生的模样，是一个首富该有的样子，但没什么特别。
没什么特别的——
江北栖想着。
可是……楚连这个名字。
很熟悉。
应该是在哪里听过。
“今晚想借此机会，请本人的小女为皇上献上一舞，不知陛下，是否肯赏赐一个机会？”
华凌恒似乎没有什么兴致，似要拒绝。
江北栖一直看着楚连。
很熟悉——
但是想不起来。
“准。”这次江北栖直接发话了，也没有在乎华凌恒是什么意思。
“本宫有兴趣，请上来看看吧。”接着就止住了华凌恒的动作，轻声道：“就是想看看，陛下没意见吧？”
华凌恒看在按着自己袖袍上的素手，回着“嗯”了一声。
也就在话语之间，已经走上一名女子。
纤细的身段，秀丽的过分的面孔。
一袭艳红色抹胸长裙，外面简单的拢了一件素淡的白纱衣，极为淡雅的装束，艳丽的颜色却正好映照了这样喜庆的氛围，身形是单薄的，脚步也是轻飘飘的，微垂的眼帘之下，看不清神色。
“小女楚挽歌，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说话的声音也纤纤细细的，似乎就连气息，都淡的过分。
“平身吧。”江北栖知道人是她请上来的，于是就自己做了回应，“此次想要表演什么？”
“民女……”楚挽歌声音突然就低了下去，本来就低的声音几乎就不可闻，但是她终于抬起了一点头，让人勉强看清了模样。
“民女……要表演的是……《双妃》”
接着一瞬，头就又低了下去，这下比先前要更低。
江北栖神色一顿，跟着所以人的神色都是一顿，接着就只有华凌恒一人，神色微暗的看着她，眸子里慢慢酝酿起什么清醒
因为所以人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包括不属于这片大陆的江北栖。
《双妃》，确实是顾名思义，若还是不明白，也就单单冲着一个妃，就能解释一切。
明显的很，但这首曲子也因此出名。
江北栖真是愣了好久才有回应，甚至是下意识就要往华凌恒那边看去，但还好，她克制住了。
江北栖抬起宽大的袖袍，轻轻的咳了一声，“准，摆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