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吗,要是我晚来一步,你就要成为这只暗魔鼠的午餐了。我一直告诫你,不许踏入暗夜谷,难道你都当成了耳边风!
七八岁大的张一鸣,躺在诸葛怅然怀里,满身是伤,奄奄一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费力的举起手,将掌心摊开,露出一粒金灿灿的种子:老……老师,我把这个送个明浩,是不是就能和他做朋友啦,我记得他说过,很想养一株行路草,我好不容易才追到它,拿到种子的。
诸葛怅然一个爆栗敲在张一鸣脑袋上,冷哼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这些,为这个,连命都不要了?
疼,老师,你再敲,我就真的要归位了。
诸葛怅然气得抬起手,却没舍得再敲下去,背起张一鸣,脸色铁青:都是那个兔崽子,好端端的说要养什么行路草,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老师,你要是为这个打了明浩,那我不是白白被暗魔鼠追着咬了么?
活该,谁让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回去给我老老实实抄潜龙初院学生行为准则一百遍。
老师,你放我下来,我不想回去了。
呀呵,还嘴硬,那就抄两百遍。
老师,你是坏人!
……
老师,为什么除了欧阳雪痕,其他同学都不愿跟我玩,好多人还私下骂我是怪物,是因为我没有爹娘么?
那是他们在嫉妒你,只有优秀的人,才会总被别人议论是非。
原本沮丧垂头的张一鸣猛的抬起头,两眼发光:就是说我很优秀啦?
嗯,但要得到别人的认可,除了优秀可还是不够的。
张一鸣原本兴奋的笑容又垮了下来:那还需要什么?
需要一个令人敬畏,坚定不移的信念。
那我就立志成为摸金神王。
额,可以先定一个小一点的目标。
那就先做摸金将。
诸葛怅然一扶额头:那要不咱先赚一个亿?
张一鸣张大嘴巴:老师你开什么玩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赚到一个亿,好么!
其实……要成摸金将,恐怕比这个还要难上千万倍。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喂,你没在听我说话么?
老师,你说等我当上摸金将之后,跟雪痕求婚,她会不会答应啊?
咚!
诸葛怅然一个爆栗敲在张一鸣脑袋上,气势汹汹的拧起张一鸣的耳朵:都是刘二狗那帮混蛋教的,总唆使你去跟雪痕表白,搞得你现在小小年纪脑瓜子里全是些情情爱爱的东西。给我听清楚了,不许早恋!
轻点、轻点……疼……
……
老……老师,无论如何都要救雪痕!
你想过后果么?
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可想的?
你就不怕再也醒不过来?
怕,但我更怕孤独……老师,我娘真的很漂亮么?
诸葛怅然抹了抹已然湿润的眼眶,转过身去:她是我见过最漂亮,最勇敢的女子。
难怪……我长得这么帅。
好吧,看在她把我生得那么帅的份上,就不怪她了……
你有一点跟她很像,就是跟她一样傻。
……
圆月悬空,叫苍穹更孤独寂寥。月辉似水,让大地更冷清落寞。
星辰湖畔,空寂参天树间,三人相对而立。张一鸣嘴唇蠕动,许久仿佛才用尽所有力气,说道:
“老师……你们不要再开玩笑了,这样下去,我可是真的要生气了哦。”
长久的沉默后,诸葛怅然重重的叹口气,道:
“这件事,本来想等到合适的机会,才跟你说的。少华说的没错,你爹张啸天,确实是死在我的手上。”
张一鸣原本就暗淡无光的眼眸,更暗了,他的表情开始麻木冷漠,他的声音低沉而阴冷,说道: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你们是挚友么?”
诸葛怅然欲言又止,曾少华慢条斯理的话音响起,语调略显戏虐:
“一鸣,你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总是刻意拉开与你的距离,将你排斥在圈子外么。之前我跟你说过睚眦玉坠已经与你签订宿主契约,也就说在别人眼里,你就是睚眦本身。
说到这里,或许你已经猜出来了。没错,当年你母亲姜梦瑶,被睚眦反主,毁掉了大半个龙渊城。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所以他们眼中的那种冷漠和无视,其实是仇视。”
张一鸣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拳头更是越攥越紧。
“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只因龙渊高层的禁令,所以很少有人敢在你面前谈论此事。”说到这,曾少华顿了顿,“其实也不能怪你娘,因为那是她怀有身孕,本来实力就大打折损,还要与血月宗化身者蒲牢战斗,才导致身受重伤,让睚眦趁虚而入。”
“够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诸葛怅然忽然出声,脸上带着一丝怒意,“身为摸金卫,你已违反龙渊法令,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现在我便要把你带到暗龙殿去,有什么话,你跟他们说吧。”
说完,他单手变化数个手印,其周身有晶莹水滴汇集而来,最后悬浮成三个琉璃水球。这时,张一鸣一个闪身挡在诸葛怅然面前,神色冰冷道:
“老师,请让学长他说完。”
诸葛怅然眉头紧皱,迟疑着,最后还是将手放了下来。曾少华似早有所料,冷笑道:
“之前之所以没有对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所以希望你能自己从睚眦那里得到真相。”
说道这,他顿了顿,接着道:“既然老师想要抓我回去,怕是以后没有机会跟你说了,索性现在就告诉你把。姜姨陷入疯魔后,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城主姜忘。或许是受到你外公死的冲击,姜姨被睚眦吞噬的意识得到短时的复苏。
随即她便对自己使用了大衍月辉封印术,欲将睚眦连同自己彻底封印。睚眦为了躲避被封印的命运,才甘愿与还在腹中的你签订宿主契约。这样一来,姜姨不忍心连你也一起封印,所以途中中断了封印术,造成反噬,陷入长眠。
第二天你父亲赶回龙渊城,为姜姨做了刨腹手术。似乎就是这个时候,老师接到了抹杀你全家的命令,至于最后老师为何唯独留下你的性命,这你就得问他了。”
张一鸣见诸葛怅然似乎并没有要辩解的意思,盯在他脸色目光变得越来越锋利起来。诸葛怅然沉吟片刻,说道:
“这些应该是龙渊高层机密,为何你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既然诸葛怅然这么说,那也就是变向承认了曾少华的话,让张一鸣的脸唰的一下苍白起来。
“是我告诉他的。”伴随说话声,曾少华身边忽然飘来一屡黑烟,缠绕间凝聚成一个头戴红月形面具的黑衣人。
诸葛怅然瞳孔一缩,他一直没有急于动手捉拿曾少华,正是隐约感受到了这股极度危险的气息。讶然道:
“曾少华,没想到你居然暗中勾结血月宗,你可知这是杀头大罪。”
说话间不敢有丝毫怠慢,抬手从挂在腰带上的青囊中抽出一个剑柄。原本漂浮在他身边的三个琉璃水球,落下一个,融入剑柄内,随即便看到自剑柄末端喷出一道细细水流。两指宽,冲到约莫两尺半左右方才溃散,水冲成刃。
黑衣人岿然不动,从容不迫,毫无惧意,啧啧一笑,说道:
“流水璇玑刃,虽然厉害,但未必能伤到我。等我先为张一鸣小朋友解惑,咱们再战不迟。当初我血月宗撤退之后,群龙无首的龙渊城,由天明殿长老会暂时主事,在欧阳谨的极力主张下。给你水月摸金团下达了两道命令,一明一暗。
明的是由于姜梦机突破禁忌境界,必须铲出。暗的是要你以张一鸣作为要挟,逼迫张啸天说出海王三叉戟的下落,随后杀人灭口,我说的可对?”
诸葛怅然身子一颤,惊异道:“除了暗龙殿高层和我水月团干部外,绝无其他人知晓此事,你到底是谁?”
“我?你可以叫我黑阎罗。一个被人抛弃的孤魂野鬼而已,只是死得不甘心,所以从阴间爬回来向罪人索命来了。”黑衣人透过铁面的声音显得很是阴森,“我很好奇,明明两个都是你这辈子最爱的人,你怎么能狠下心让他们家破人亡?”
听到这,张一鸣痛苦的抱着头,蹲在地上嘶吼着,被他攥在手心的睚眦玉坠开始散发出一缕缕黑气,很快便缠绕全身,看去阴森吓人。
诸葛怅然暗叫一声不好,高声道:
“一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中还有许多复杂的因素,你跟我回去,我会好好解释给你听的。”
说完脚下运转真元,身子飞射而出,欲要接近张一鸣。黑衣人身子随之化作黑烟,瞬息飘过十来米的距离,凝出身形后,一记鞭腿激起破空声响,如猛龙摆尾般朝诸葛怅然面门甩去。
诸葛怅然神色一变,暗道,好快!
出其不意之下,他只能勉力抬左手招架,但由于来腿力大势沉,整个人如炮弹般被轰出去,撞断了二十米开外,一根两人环抱的巨树方才止住身形。落地后,诸葛怅然目光一凝,擦去嘴角一丝鲜血。
显然他还是小看了那一记鞭腿的力量,其中蕴含着一股阴历的真元暗劲,即便他有所防备,还是被突破护体罡罩,微微震伤了内脏。诸葛怅然双目一凝,抬起左腕,符袖箭腕亮起蓝芒,三根刻印有冰元符文的袖箭应声接连喷吐而出。
冰符袖箭所过处温度骤降,拖着白雾长尾,直打黑衣人的眉心和胸口。而黑衣人却不避不让,任由袖箭穿身而过。只见被打中的地方化成黑烟,瞬时又恢复如初,竟没有造成丝毫伤害,看得诸葛怅然脸色巨变。
不禁暗道:这是什么能力,即便是我的流水化身被符袖箭击中也无法任由其穿过。射出的符袖箭能够感应其周围的真元,只要相距达到一定距离便会自动爆炸。刚才那一记鞭腿是实实在在的肉体武技,那应该不是幻影分身才对。
诸葛怅然思绪飞转间,两人已战成一团。急速喷出携带真元的水流,即便是由玄纲制作的高阶灵器也能切断。但砍在黑衣人身上,却好似打在了空气中,浑然没有丝毫危害。
这时曾少华的声音响起,“一鸣,要姜姨成为睚眦宿主的是他们;为姜姨灌输誓死保护龙渊的是他们;最后责怪、惩罚和抛弃姜姨的也是他们。在他们眼里,我曾家、岳家和你张家不过是工具而已,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
你已经看清了龙渊城的虚伪,血月宗的入侵,就是要揭开这种伪善,毁灭这种罪恶,建立起真正平等、自由、开明没有阴谋的国度。跟我们走吧,让我们一起携手为这个世界带来真正的光明和和平。”
似乎是曾少华的话起了作用,张一鸣缓缓放下手,黑气逐渐融入他体内,痛苦随之减少。尽是血丝的双眼,眼白开始逐渐变黑。
在交战中的诸葛怅然看到张一鸣的异常,不禁眉头紧皱,忧色重重。奋力摆脱战圈,闪身拦在张一鸣身前,焦急道:
“一鸣,你别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蒙骗了,很多事情老师之所以不对你说,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你跟我回去,我会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你的。”
“真相?”曾少华一阵冷笑,“你这个时候才说真相,不会显得所有言语都是在掩饰和欺骗么。说白了,你们之所以留下我和张一鸣的性命,只是为了追寻海王三叉戟的下落罢了。”
这时张一鸣的声音在诸葛怅然身后响起,冰冷似从九幽地府传出:
“老师,我想你亲口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只要你亲口说出来,即便是骗我的,我也愿相信。”
诸葛怅然神色黯然,面现挣扎之色,最后还是说道:“老师不想骗你,因为当时你娘已经突破了禁忌境界,所以必须要将其杀死,否则将会是十方域界的浩劫。而当时你爹却誓死要守护她,所以……至于那个暗令我并没有执行。”
“为什么突破禁忌境界就得死,难道我娘不是为了保卫龙渊城才那样做的么。难道所谓的摸金道就是为达目的泯灭人性,这就是当初你教我的强者的生存之道?”
“这是万灵盟定下的法令,必须要遵守,我只能做我该做的……”
诸葛怅然刚说完,他便感觉腹部一阵剧痛,只见那里一只布满黑鳞缠绕黑气的右手,洞穿而出。随后身后传来张一鸣的咆哮声:
“那么,我也只能做为人子女该做的,你去给我父母陪葬吧!”
诸葛怅然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站立不稳,单膝跪倒在地。
而收回手,看见上面全是鲜血的张一鸣,愣住了。
诸葛怅然脸上虽然痛苦,但丝毫没有责怪张一鸣的意思,他转过身,为张一鸣擦去夺眶而出的眼泪,轻声道:
“男子汉,不许哭。老师这条命,本来就是欠你爹的,你来拿去,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