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指南离开明日心、叶一城和周伯清他们,独自一人走进一条黑暗的岔道。
他关上手电筒,扔进背包里面,径直往通道前方往走去。
前面黑漆漆的,但他并不看前面,只管往前走。
踩在地面上,发出咔咔的清脆响声,似乎是一些年久酥松的人骨被踩碎发出的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中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就像是有很多只脚板踩在湿润墙壁上行走所发出来的声音。
突然,几只女人的头纷纷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杂乱的黑色长发,浮肿的面孔,厚得掉渣的白色粉底,血红的嘴唇,仿佛是那浸泡在水里多日的腐尸打上一层从墓里挖出来的秦朝仕女妆一样诡异渗人。
那几个女人头摇晃着,裂开血盆大嘴,嘴里是黑色尖锐的牙齿,发出腥臭骇人的“呃呃呃”的叫声。
车指南不用看也知道前面是什么东西。
每个女人头后面长着一条长长的脖子,脖子连接着一具巨大的壁虎身体,就像是一只被秦朝宫女寄生的大守宫。那些壁虎宫女巨大的蹼掌拍打在墙壁上,发出那种奇怪的啪嗒啪嗒的响声,她们想朝车指南扑过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又退缩了回去,只是在不远处低声吼叫着发出那种令人窒息的腐臭气息。
地上是一堆堆的白骨,应该是那些工匠被吃剩的遗骸。
“不要玩这些花样了,出来吧。”车指南笑了笑,拾起一根人的大腿骨,敲了敲岔道的墙壁喊道。
黑暗的岔道里面只有他自己的些许回音,还有那些壁虎宫女的低吼叫声。
没有其他回应。
车指南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前面,说出了一句类似咒语一般的古语。
那串古语吟唱出来的音节如同一条来自文明源头的巨龙,携带着数千年的历史洪流,怒吼着冲击眼前岔道里的黑暗与诡异。
眼前的黑暗如同一面放映着恐怖影像的幕布一般出现裂纹,裂纹不断扩大,直到幕布彻底变成碎片,湮灭在黑暗空间中。
眼前的岔道消失了,那些巨大的壁虎宫女和地上工匠的白骨也都随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边无际的黑色空间。
站着一个人。
黑色的长发,苍白的脸。
左冷玄。
车指南看着眼前的左冷玄不说话,左冷玄看着车指南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站着。
“这么多年来,你觉得这个世界对吗?”左冷玄终于说话了,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人类的世界,对与不对不是由我们说了算。”车指南回答道,似乎是一种敷衍。
“那上帝为何要毁灭这个世界呢?”左冷玄指的是过去的文明。
“那是因为上帝也会犯错。”车指南知道左冷玄说的是什么事情。
“如果上帝犯了错,谁来改正呢?”左冷玄冷冷地反问。
车指南沉默了。
左冷玄走近他,伸出冰凉的手抚摸着他的脸:“留下来吧,我们一起寻找答案。”
语气中透出一丝莫名的感情。
车指南却抓住她的手,笑了笑:“上帝犯了错,他自己面对就行了,不需要谁来改正。”
左冷玄感到车指南的手上有一股暖意透过自己冰凉的手心。
“你,要阻止我们吗?”左冷玄抽回了她的手,恢复了冷淡的口气。
“不。我留下来。”车指南笑了笑。
左冷玄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车指南。
左冷玄生活的那个时代早已灰飞烟灭。
但她仍然记得那时候的人类是个什么样子。
情绪失控的怪物。
那时候的人类的历史也是一部战争史,战争促进了人类的科技,人类文明就在战争的硝烟中不断地前进。
那时候战争还无法摧毁整个人类,所以人类就天真地以为战争是人类发展的必需品,然后还不满足于地球上的斗争,还要计划继续往地球之外殖民。
所以他们经常幻想着有一些强大的外星文明随时来攻打地球,所以就拼了命地发展科技。
那时候的人类非常幸运,很快就突破了核能时代,通过持续分解粒子找到了更为强大能源,整个地球似乎都不再为能源的问题发愁,于是人类开始在科技的进步和能源的富足中肆意放纵自己的欲望。
谁也没想到,能源浪费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假想外星人的种类和能力不断变化,人类针对发展的科技也越攀越高。
然而所有武器的操纵者始终还是人或者说是人的意识体。
整个地球的人经过多年的膨胀,每个人都像一个充满氢气的气球一样,一触即爆。
终于整个地球的人都被卷入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之中,所有人都在发泄着自己的怒气,就像一头头被压抑了数千万年怒气的怪物,对自己释放出所有怨恨与暴戾。
最终的结果,地球上所有人以及所有生物都被一场由人类自制的黑雨所腐蚀融化。
地球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星球。
只有左冷玄活了下来。
她以一种电磁场的形式将自己的意识延续了下来,利用一个靠收集地磁场波动产生的能量来维持的培养仓。
那是当时她负责的科研项目中还在试验中的技术,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她陷入了永恒的沉睡中。
不知道地球经过多少年的净化,终于又幸运地恢复了生命的循环。
当她被一个男人唤醒后,那个男人告诉她,现在的地球又开始了一轮新的循环。
她便向那个男人诉说着过去的事情。
但那个男人却跟她说,他要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不再会在出现那种情况。
她听了那个男人的描绘的理想世界,便决定追随这个男人。
现在,她要向车指南诉说这个理想世界。
车指南听了左冷玄说的那个理想世界,只是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来做你们说的那个所谓的‘神’的电磁场据点吧。”
左冷玄只觉得车指南是在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在说这句话。
似乎是怜悯,对他们理想世界的怜悯。
左冷玄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