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灼华。
以前，我还能告诉你我是一个伪神。可是现在，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我也不知道。
一半是伪神，一半是真神——流淌着真神的血液的伪神？
我这样的，算不算是一种混血儿呢？
我记得，在换血或者某个内脏——尤其是心脏的时候，那个人或许会性情大变，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
所以，我甚至不知道，现在的这个我，还是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我。
我只能告诉你——我是灼华。
“灼华！”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虽然很不想睁开眼睛，但是我知道这样做只会让那个家伙变本加厉的骚扰我。
“有事？”我打了个呵欠，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
飞天。
果然是他。
自从百年那个叫青禾的老和尚圆寂之后，也只有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打扰我睡觉了。不过，他最好是有事找我，不然，一顿打还是要赏给他的——扰人清梦是不好的，特别是大早上的，不能总仗着我疼他就这么没礼貌。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飞天笑嘻嘻的坐到我身边，随手摘下一朵桃花，放在手心里端详，“我说，你怎么又没去参加玉皇会？”
“无聊。”我敲他的头，“别一来就祸害阿果。”阿果是这棵桃花树的名字，一百年了，她只开花，不结果。所有人都很高兴，把她视为神树，我这桃花庙的名气也越传越远了。可是，我有些想念这棵树上结出的桃子——王母娘娘的蟠桃都没那么好吃，所以，我给她取名叫阿果。希望有一天她能再结出果子，最好一结也能结个一百年的。
“亏了我扫尘日那天特意下来请你。”飞天皱眉揉脑袋，“你说你都多少年没参加玉皇会了？明知道玉帝让我负责这事，不是让我难做吗？”
“你丫的说的是哪一年的事？”我来气，拿脚踹他。飞天的确给我送过玉皇会的请柬——唯一的一次，还是二十五年前的。
“嘿嘿，”飞天坏笑着躲开，“灼华莫非是觉得寂寞了，怪我没下来看你？”
我继续踹他，追得他在桃花丛里上蹿下跳。我看那被扰得漫天飞舞的桃花有些心疼，终是停了下来。
“我说你们也真是，没有玉帝的玉皇会算什么玉皇会？也不知道你们这一百年是怎么开下来的，有意思么？”
是的，玉帝不在天宫，已经一百年了。
一百年前，玉帝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扔下一大家子神仙，下凡渡劫去了。然后，这一渡就是一百年。幸好，这对天宫的各路神仙来说，不过就是三个多月而已。现在太平盛世的，别说三个月，玉帝再玩——呃，是渡劫——个三千年的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玉帝回天庭了。”飞天说。
我看着他眨眨眼，然后掏了掏耳朵——幻听了？
“要不然我也不会特地下来给你送请柬。”飞天隔空取来庙里供奉的瓜子，坐在树枝上一边晃着腿一边嗑瓜子，想起那次唯一一次送请柬来还被踹的情景，有些哀怨的看过来。
“你丫那明明是闲得慌。”我没好气的瞪他——以前哪年不往这里跑个几趟的？还特地？哦，这二十几年倒是没来。
只是，玉帝回天宫了？一晃有百来年没见着他，不知道他下这一趟凡间有没有什么变化。这二十五年天宫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飞天也不会在这些年里毫无音讯。
“二十五年前的那场玉皇会可精彩了，你没看到太可惜了。”飞天说着瞄了我一眼，那样子像个藏不住秘密的小孩子——就像是在说：“快问吧，你问了我就会告诉你。”
我忍笑，取来一个苹果一边咬一边摆手：“说。”
“从哪里说起呢？”飞天一手拿着瓜子一手摸下巴，一副说来话长的样子。
“长话短说。”我有些不耐烦了，“说重点。”
“简单的说，就是——”飞天转头看我，“众神都下凡渡劫去了。”
“咳咳咳——”我一不留神被苹果汁给呛着了，一边咳嗽一边抬眼瞪他，只是现在这幅模样瞪人实在是太无力。
飞天没心没肺的笑，伸手拍我的背，“小心点儿啊，堂堂桃花神吃苹果给噎死了，传出去不被神笑死？”
缓过神来，我问他：“你说众神是指哪些神仙？”
飞天点头，“能下来的都下来了，你也知道，他们都挺闲的。除了极个别的，比如说太上老君那种没去参加玉皇会的，我这种没法渡劫的，长安长欢那种忙的脚不沾地的，其他排的上号的神明都下凡了。”
“怎么回事？玉帝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飞天神秘的笑笑，“昨天玉皇会刚开始，西天那边就来了个使者。”
我点头，西天是佛祖的地盘，跟天庭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佛祖很少会派使者参加玉皇会，不过，偶尔让人过来交流一下也是正常的。
“那使者说，佛祖有意重开灵山论法，想请天庭派个人出席。”
灵山论法，有一百多年没开了吧。以前每年佛诞日，佛祖都会在灵山开坛论法。听说后来有一次，天庭派去参加法会的使者向佛祖提了一个问题。佛祖听了之后，微微一笑，说这个问题提的很好很有深度之类的，不妨大家一起讨论一下。然后，法会就变成了道佛两家的辩法了。此后，每年的灵山论法，以佛祖讲法开幕，道佛辩法反倒成了重点。佛祖和玉帝都觉得，道佛两家虽表面一团和气，但毕竟道不同，总有些矛盾，让大伙儿找个地方撒撒气也好，免得那些火气压不住了酿成大祸。所以，两人对此事都很是乐见其成的。
当初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不禁嗤笑。别怪我不敬佛祖，我又不是佛祖座下子弟。至于玉帝，那时候我还是个无法飞升的伪神，玉帝实在太遥远。我笑，只是因为觉得——佛祖的微笑实在是强大。
好了，回归正题——
自从无神论畅行之后，整个神族都有些自暴自弃不思进取，灵山论法也好些年没开过了。这佛祖重开灵山论法，不知是有什么想法。
“玉帝听了使者的话，倒是很乐意，说是要亲自去。众神不乐意了，说玉帝刚刚渡劫回来，堆积了很多事务要处理，没空。”飞天说到这里笑了笑，“虽然天宫没什么事要玉帝处理的，不过，众神这话说的实在太漂亮了，玉帝也不好反驳，总不能当着使者的面说他这个玉帝就是一闲人吧。所以，就让众神推荐人选。佛祖这么多年没开灵山论法了，众神都想去看看，不过，我们毕竟是客场，去太多了也不好，最后决定就去十个人。但是谁去谁不去又成了问题，大家争来争去的，玉帝就烦了，大手一挥，说让众神比试比试。”
“比试什么？”
“众神也这么问玉帝。”飞天笑，“玉帝跟众神赌骰子——就最简单的赌大小，我来做裁判，赢了的人决定谁去灵山论法，输了的人下凡渡劫去。”
我笑着摇头——玉帝在人间走了一遭，倒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最后，玉帝赢了所有人。”飞天对我挑眉，“所以，最终，玉帝去参加灵山论法，众神都下凡渡劫了。”
我挑眉——玉帝就是玉帝，运气不是一般神比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