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被荣连贵以三千元大洋从琴卡玛索娃手里赎出来,当年15岁的少女此时已经20岁;她发育得像个少妇,体形丰满,脸色苍白;被嫖客折磨的**生涯,让叶果罗夫庄园小公主,变得神经兮兮,像一只受伤的兎子,极易被任何响动所惊吓。
在赎出后最初的日子里,她酗酒的恶习把鲁伊斯卡娅一家人吓了一跳。她必须大量饮酒,才能满足酒瘾的需要。除了喝酒,白天还需吞下大把的阿斯匹林才能制服全身疼痛;晚上要服安眠药才能入睡。
女房东鲁伊斯卡娅把厨房旁装杂物的一间斗室收拾出来,做了娜塔莎的卧室。
塔基亚娜把娜塔莎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鲁伊斯卡娅和戈列果列夫还有瓦夏,也把娜塔莎当成亲人一般照顾。
娜塔莎天天抱着伊琳娜几个月大的小伊万,不肯撒手,仿佛抱着的亲人一旦撒手,就会再次失去。
塔基亚娜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叶果罗夫一家人的消息,全告诉了娜塔莎。因此娜塔莎知道了关于全家人的一个大概状况:伊琳娜和加尼雅,三个月前为寻找母亲,去了海参崴;爷爷、奶奶、母亲、弟弟和嫂子一点消息也没有……
“姐姐能找到母亲吗?她为什么一直不回来?是否发生了意外?”娜塔莎经常提出这个问题。
鲁伊斯卡娅一家人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荣连贵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对伊琳娜一去不归,荣连贵也困惑不解。他熟悉这条路,从哈尔滨到绥芬河,乘火车一天足够;从绥芬河到海参崴,坐火车一天也足够。就算在海关耽误一些时间,有个十天半月跑一个来回也够用了。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月……怎么不回来?伊琳娜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一种不祥的预感随着时间的延长越来越压迫着他的神经。
荣连贵在伊琳娜赴海参崴不久,就听人说海参崴有一批难民从海上乘船走了,去向不明。不久又听说这批难民在朝鲜元山登陆。这些消息是否属实?荣连贵无法证实。伊琳娜是否为了寻找母亲而追随这批难民去了元山?
荣连贵向老宋做了如下交待:
“伊琳娜可能去了元山。也可能困在别的什么地方。不管怎么说,咱们也要等下去。伊琳娜的妹妹和儿子都在鲁伊大婶那儿,你要跟鲁伊大婶保持联系,问她有什么困难,告诉我。还有,你要领娜塔莎去做一次检查,看看她身体恢复得如何,没好的病,接着治。快过春节了,你跟鲁伊大婶合计一下,咱们为娜塔莎过一个快快乐乐的春节。好不好?”
“好。可是……如果伊琳娜再也不回来,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把娜塔莎安排到厂里来上班,小伊万让鲁伊大婶帮助照看,只能这样了。”
“荣经理,你想得周到!”
“今天,你就抽空到鲁伊大婶那儿看看娜塔莎去,顺便买些吃的带去。”
“好!”
1923年正月十五元宵节,“鼎新泰”工厂大门上挂着四个通红的大灯笼,大门上贴着欢度春节的春联。打早上一开始,前后满大街上鞭炮就辟辟叭叭响个不断,空气中充满浓郁的火药味。一家店铺门口动起响器,呜里哇啦的喇叭声,铿锵有力的锣鼓声,在大街上尽情尽兴的飞扬。总务科老宋和收发室的工友,放了一大串鞭炮,又放了几十个二踢脚,已是上午10点。
这是,戈列果列夫驾驶一辆俄式厢式马车来到办公楼前,不大一会荣连贵从楼里出来,刚要上车,从厂外进来一辆马车,随着“吁——”的一声吆喝,停在厢式马车旁边。荣连贵看见进来的马车上坐着几个人,没等他看清是谁,只听戈列果列夫在高高的驾驶座上,朝荣老板喊:“伊琳娜!伊琳娜!”
荣连贵望过去,只见一个包着头巾的俄国女人,在车上站起来,举起手冲他兴奋地喊:“荣老板!荣老板!”
荣连贵仔细一看,是伊琳娜。
“嗬!还真是你!”荣连贵又惊又喜。
“荣老板!我也回来啦!”加尼雅也站起来喊。
“好哇,都回来了!”荣连贵朝加尼雅举起手。
伊琳娜跳下车,将两位老太太扶下车,向荣连贵介绍:“荣老板,这位是我母亲,这位是我姨婆婆。”
“好哇,到底把两位亲人找到啦!”荣连贵冲两位老人鞠躬,“二位老人好!”
两位俄国老太太颇有礼貌地向荣连贵回了礼。
“走,先到楼里休息一下,然后去见小伊万……”
伊琳娜忙问:“我的小伊万还好吗?”
荣连贵说:“好着哩,他已经会爬啦。”
“天啦!母亲听到了吧,你的外孙已经会爬啦!”伊琳娜幸福满脸。
“上楼吧!”荣连贵邀请大家。
“荣老板,”伊琳娜说,“我们从火车站出来,就直接来向你报道。现在见过你了,我该领二位老人去见我儿子。”
“伊琳娜,你先别急,你还想不想妹妹?你怎么不问问我找没找到娜塔莎?”
伊琳娜一脸惊愕,问:
“荣老板,你们找到娜塔莎了?”
“快去吧,”荣连贵说,“娜塔莎在鲁伊大婶家等着你们呢!”
伊琳娜全身一颤:“这是真的吗?”
老宋说:“这事荣经理能撒谎吗?”
“呜拉!呜啦!”
四个俄国女人欢呼起来,她们互相拥抱,亲吻。
伊琳娜母亲在荣连贵额头亲吻一下。
“快去吧!”荣连贵催促道,“我办完事,就去看你们!”
伊琳娜四人重新上车,直奔鲁伊斯卡娅家而去。
下午,荣连贵与老宋乘坐戈列果列夫驾御的厢式马车,来到鲁伊斯卡娅家。
鲁伊斯卡娅一家五口人,伊琳娜一家四口人,加上加尼雅,已经把鲁伊大婶家塞得满满的,再加上荣连贵和老宋,连坐的地方都成问题。但是没有座位也没拦住他们的笑声。瓦夏到院里放起鞭炮,吓得一群鸡鸭嘎嘎叫起来……
“荣老板,谢谢你对伊琳娜的照顾!谢谢你找回娜塔莎!”索菲娅紧紧搂着两个女儿无限幸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