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们？”我皱起眉盯着他。
“没错，逃离这里的人，只有我和希瑟。”
我浑身一震，厉声道：“说下去！”
文森特哼了一声，扶了扶眼镜，“你知道圣女派这个名字的含义么？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这一派，有一个重要的道具，是仪式的关键所在，”他加重了语气，“巫女。”
我感觉这个字眼在哪里听到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所谓巫女，就是指在女性怀孕期间，利用仪式将寂静岭的奇特力量引导进母体体内，使得诞生下来的婴儿，成为能够呼应这股力量的灵媒。据我所知，圣女派的第一代巫女，是当时教会领袖达利亚的女儿，她叫阿蕾莎。”
“阿蕾莎……”我缓缓念着这个名字，莫名感到亲切。
“阿蕾莎从出生时，便具有非凡的天赋，她能够透视人心，只靠意念便能移动物体，甚至杀人。人们对她的能力产生了恐惧，开始排斥她，而教会和她的母亲达利亚虽然保护着她，但对他们而言，阿蕾莎只是一个道具，所以她的童年并不美好。”
“她后来呢？”
“死了。”文森特耸了耸肩，“为了孵化她体内的神之胚胎，教会必须让她保持纯净，可是净化仪式失败了。”
我深呼吸，道：“什么意思？”
“她被人玷污了，据说是这样，为了净化她的灵魂和肉体，教会对她施行了火刑，结果……”
“够了！”
“你必须听下去。”
他盯着我的眼睛，我挪开了视线，退让了。
“巫女的死亡意味着圣女派教会的终结，因为他们失去了复活神的钥匙，而其他教派的召神仪式却步步告捷，在这场荒谬的信仰之争中，他们已经败北了，可是”他停顿片刻，看了看我，
“圣女派不仅没有没落，反而在几年后率先完成了召神仪式。”
“为什么？”
“我不清楚，有关上一代教会的事情，都是克劳迪娅告诉我的，她当时也才十四岁而已，她只知道当神明诞生之时，整个寂静岭变成了另一个世界，她感应到了神的气息，可是当她赶到现场时，神明已经陨落，阿蕾莎倒在血泊里，而一个男人正抱着个婴儿逃离那里。”
“阿蕾莎不是被烧死了么？”我反问。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啊。”文森特对我的疑问很满意，“我猜想，或许她并没有死，达利亚他们把她藏了起来，对外宣称她已经死亡，以便掩人耳目，要知道当时派阀之间争斗非常激烈，净化仪式就是在异教徒的破坏下失败的。”
我思考着他的话，忽然又想到了一点，“克劳迪娅……怎么能够感应到神？难道她……”
“没错，克劳迪娅也是在仪式中诞生的，她原本应该是巫女，可是她的体质无法承受神之胚胎，据她的话说，她和阿蕾莎从小生活在一起，如同姐妹一样。这或许也是她如此执着于神的原因之一。”
“这一切和希瑟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杀死神的人，”文森特幽幽道，“就是希瑟的父亲，哈里&梅森。”
如同一道霹雳，我怔怔道：“哈里&梅森……”
“听清楚我刚才的话，克劳迪娅说她看见哈里&梅森离开时，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这个孩子是谁？”
“难道……难道是……”“希瑟！”文森特抢先道。
“所以，其实希瑟并不是哈里&梅森的亲生女儿。她到底是什么人，到现在我都搞不清楚。”
我沉吟着，试图缕清思路，“那六年前呢？六年前希瑟是不是来过这里？”
文森特点了点头，“当时距离寂静岭的第一次毁灭已经过去十三年，教会恢复了元气，克劳迪娅从她父亲手里夺得了教会的领导权，开始计划找到哈里&梅森，我不清楚她通过什么方法找到的，但她最终报了仇，可是她自己也死在了希瑟手里。当时我反对克劳迪娅的召神仪式，没想到她居然想杀我，我被她偷袭，倒下了，等我醒来时，克劳迪娅倒在地上，胸口布满弹孔，希瑟却不见了，四周一片火海。毫无疑问，她想毁灭罪证。”
“你怎么认定是希瑟杀了她？”
文森特一脸毋庸置疑的神情，“当时，就在这里”他指了指我们身处的弥撒厅，“还活着的人，只剩下希瑟和克劳迪娅，如果不是希瑟，还会是谁干的？”
“你......你说还活着的人，是什么意思？”我隐隐感觉到后脊发凉，意识到事情相当不好。
文森特没有立即回答，良久注视着我，我无法忍耐：“说呀！”
“其他人，都被希瑟杀了。”他的声音冷的让人打寒颤。
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不清楚那是种什么感觉，愤怒，或者恐惧，脑海里希瑟的脸忽然扭曲起来，变成了如同护士怪物那张面具一样的脸，
我咬着牙艰难地开口：“她......杀了多少人......”短短六个字，却如同从喉咙里吐出的刀子。
“所有人。”文森特的声音更加阴沉，“除了我......你不相信吗。”
我点头，又摇头，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乱如麻。
我是否应该就这样离开呢？逃离眼前恐怖的真相，或者逃离那个渐渐变得恐怖陌生的女孩，就让这一切掩盖在浓雾之中吧，我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忘记一切，那里没有杀戮、没有欺骗、没有恐怖，也......没有希瑟。
“你没事吧？”
我勐地回过神来，文森特正玩味地打量着我，我心头一窒，感到愤怒，眼前这个人，正冷眼旁观我的痛苦，而且感到有趣——这个混账。
我努力恢复冷静，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之后呢？你为什么现在又回到了这里？”
文森特叹了口气，沮丧道：“我说过了，我这辈子压根没打算再回到这里，可是，不管我跑到哪里，都逃不掉寂静岭的诅咒。”
“你说诅咒......”这个字眼让我感到不适。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第一场大火之后，这里几乎变成了废墟，那些教徒却依然不愿离开？他们不是不愿，是不能，阿蕾莎死后，她的意志却残存在寂静岭之中，如同幽灵一般。阿蕾莎的仇恨扭曲了寂静岭的力量，将这里变成了活地狱。教会居然还在宣扬天启和救赎，他们不知道原本子虚乌有的天启，正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变成了现实。”
“你的意思是，我们遇到的怪物，都是阿蕾莎的怨念？”我浑身一抖。
文森特摇了摇头“怪物？”他打量着地上的三具尸体，“你还没有明白寂静岭的本质，就像希瑟一样，所以她才犯下那么多罪孽。”
我眉头一皱，文森特连忙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我们不提她。”
他转身走近弥撒台墙上的法阵，一边走一边继续道：“寂静岭里的东西太过复杂了，阿蕾莎、Valtiel、希瑟，甚至你我，都在影响这里。”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越听越糊涂。
“很难解释，往后你自然会明白，不过，前提是你现在到底如何打算的？”他回头看我。
我低头沉吟，看着手腕上的手镯，上面沾着血渍，折射着一道光，“我不知道，或许，和她当面对质？”
我抬起头，“你的话真伪难辨，我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我要找到她，对......找到她。”这些话，更像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文森特耸了耸肩，“我没有必要骗你，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一个人能做的事不多，就算只为了我自己的利益，我也应该怂恿你去找希瑟，对吧。”
无法反驳，我点了点头，问他：“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文森特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护符，镶嵌着蓝色的结晶，“梅塔特隆的护符，虽然是一次性，但很管用。”
我接过护符，看着他，他又道：“你现在去湖滨游乐园，你有地图吗？”我拿出地图，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钢笔，在上面一个地名上划了记号，从教堂到游乐园的路线也标记了出来，“希瑟可能会在那里。”
我抬头问他，“你呢？”
文森特收好钢笔，淡淡道：“你先去吧，我随后赶来，这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我皱眉，他笑道：“这里曾经也是我的家啊，总有一些家务事，对吧。”
没有附和他，我收起了护符，转身就朝出口走去，即使背过身，也能感觉到他的笑，简直如芒在背。
脚步刚刚踏出弥撒厅入口，我勐地想起什么，顿住了身形，缓缓转身盯着他。
“怎么了？”他耸了耸肩。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说，召神仪式需要巫女对吧？”
他点头，我感觉他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阿蕾莎死了，神也被哈里&梅森杀了，那么，克劳迪娅是如何再次召唤出了神？”
“你忘了我刚才的话么？克劳迪娅也是巫女啊。”文森特好笑道。
“可是你不是说......”“没错，一开始克劳迪娅的体质无法承受神之胚胎，可是那时候她才14岁，为了复活神，她16年来一直用仪式改造自己的身体，所以我才说，她简直是个虔诚的疯子。”
“真是这样么......”我喃喃道，压下了自己那个可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