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翡翠已经睡下,三个大男人聚在灯下谈论着案情。
“李知府是个怎么样的人,秦捕头了解么?”
“李松年,于四年前由广南府同知升任保宁府知府,我与他同事已有四年。此人贤良方正,为人清廉,行事严厉却并不拘泥,在保宁府中的口碑算是最好一任知府了。保宁府这几年既然有序,生机勃勃,与这位知府有莫大的关系。”
“那冯千总去的那所别院?”虽然并未靠近观察,但就凭那围墙的精致,所占的地理、环境及院子的面积也能大致推测出,决不是寻常的山林别野。
秦捕头笑了起来,“那可不是李知府自己的别院,那是献王的。”
“献王?”
“李知府与献王都是满腹经纶、博古通今的当世大儒,二人私交甚密,相视莫逆。若不是李知府膝下独子早婚,只怕早与献王结成亲家。那所别院为献王所有的一所住处,不过献王少来保宁,于是在李知府上任后,将其转赠给了他,只说不能亏待了家人。李知府收下后,那里基本都是用来安置后院家人,自己平日到是少去,主要还是住在衙门的后院。”
老吕插话道:“如此说来,这李知府也算是个好人咯。”
轻轻摩挲着下巴,夏小秋嘴角一撇:“这世上哪来单纯的好人与坏人,对于保宁府百姓来说,李知府或许是好人。对于李知府来说,我或许就是个坏人了。”
秦捕头表情严肃,“夏先生是怀疑此案为李知府所为么?”
点了点头,“从目前线索看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李知府,所以我不得不怀疑他。”
“可山茶与知府并无交情,众所皆知李大人从不踏足青楼这类风月之所。因其身份地位,即便宴请于他,也从无歌姬相陪,这二人只怕从未见过面吧。”秦捕头在李知府手下四年,对于这位上司还是相当的尊重与敬仰。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明日你带我进入衙门,我要就地细查。”夏小秋眼中闪着光芒。
保宁府的衙门比起连州城要气派的多,正门排着四个衙役看守,平日若无公审,寻常人不得随意进出。虽说秦捕头进出无碍,但毕竟还带着一个夏小秋,好在秦捕头也是衙门里的老人,对此地极为熟悉,带着夏小秋七绕八拐的居然拐到侧门,门口就一看守,见是秦捕头只是打了个招呼,二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了衙府。
府衙共分三部分,最前面的是关押犯人的囚室及扣押赃物的库房,过了仪门则是大堂,还有知府等相关人员的办公之所,二堂之后则是知府及家眷的住所。
午后时分,人易犯困,加上保宁府近年来太平无事,府中巡逻的衙役也并不多。秦捕头心中忐忑不安,这要是被人发现自己带着一个白身百姓无故进了知府内宅,只怕自己这捕头也是当到头了。到了内院墙边,四下扫了扫,托着夏小秋翻过了内院的围墙,二人直进内宅。
好在此处无人,丫环和下人估计大多也去睡了,谁能想到有人会胆大包天翻入知府家中。秦捕头在书房前探头从缝里瞄了下,还不等说话,夏小秋推门便入。
脸色苍白的秦捕头赶忙跟进去,转身关上屋门,轻声说道:“你疯了,万一里面有人呢?”
“万一里面有人,你爬门缝里一看的时候,别人早就看的一清二楚了。”指了指从门缝里透出的光,“我听了一下,里面没有声音。”
秦捕头有点尴尬,查案他算一把好手,犯案他却不在行。就今天这表现看来,夏小秋倒至少有双学博士的文凭了。
书房不大,却满满的全部都是书籍,各式文献古籍盈箱溢箧,看来李知府大儒名号确实不虚。一张书桌上文房四宝齐全,却都是些凡品,全无徽墨狼毫,看得出来他不是个骄奢淫逸之人。桌子背后挂着一张皇朝的舆图,上方四个大字,直内方外。
二人也不知要找些什么,只能一本本书的去翻开,一个个细节去查看,是否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在内。
正翻着书,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对脚步声,秦捕头脸色一变拉着夏小秋,一跃上了房梁。
书房门被推开,进来两个丫环,“夫人要找的书在哪啊?”
“我记得好像是在这边书架上,不是这本,也不是这本……找到了。”
“嘻嘻,又是颜氏家训啊,每次小少爷犯了错,夫人便罚他抄写这本书,这次又犯了什么错啊。”
“听说课堂上背不出书,被夫子打了板子。”
“真可怜,这几日老爷也时常不在家,不知去干吗了。不然有老爷在,小少爷就不用被罚这么重了。”
“听说是去与老友探讨学问了。”
“你也懂什么叫学问呀?啊……我错了,别痒我。”
两个丫环打打闹闹的声音走远,秦捕头吐出一口长气,正要带着夏小秋下去。
“等等”就看到夏小秋沿着房梁,走了几步往下查看,点点头示意可以下去了。
一落地,就见他径直走到书桌背后那副皇朝全舆图前,上上下下的仔细看了看。
“可有什么发现吗?”秦捕头上前问到。
“没有,只是感觉有点不对。”夏小秋回答的似是而非,“走吧,书房连丫环能随意出入,拿去物品,肯定不会有什么秘密了。”
二人出了房门,距进门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内宅中开始人声起伏,看起来丫环和下人们都已经午睡结束了,夏小秋开口道:“走吧,人太多了,我们很容易露出马脚。”
原路返回走了一半的时候,夏小秋问道:“秦捕头,之前收缴山茶姑娘的物品放在哪?”
“应该是在前院的库房里。”
“带我去看看吧。”
因李知府宣布全城戒严,不少衙役都被调到街坊中去查探情况了,衙门里留的人着实不多,二人几乎没有阻碍的就到了库房处,门口没人看守,不过门上却有把大锁。
无奈正准备转身离开的秦捕头,就看到夏小秋不知从哪掏出一根铁丝,上前拿起锁,咯咯两下,锁居然开了,而且开的比拿钥匙开还快。
“进去了。”看了眼下巴都要掉地上的秦捕头,夏小秋忍不住想以后应该给他装个钢下巴,不然迟早下巴要摔坏的。
库房分几间,缴纳赃物一般丢在最里面那间,一推门,秦捕头不由愣了。
因为保宁近年来大案并不多,所以这里面除了山茶的一些物品外再无他物,显得倒是颇为空荡。只是山茶被收缴来的那些东西被弄碎铺的满地都是,几幅刺绣被割成一小片一小片,而山茶那些珍藏的短兵器,也被分解,剑柄扯下,剑茎上绳子被拆的到处都是。还有一些衣服,也被剪碎丢得满地。
“这是什么情况?”
夏小秋冷笑道:“这是他们在搜东西。”
秦捕头大吃一惊,张嘴正要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推门的声音,秦捕头又故技重施,拎着夏小秋就上了房梁。
“这库门怎么没锁?”一个声音传来。
“还不是老何那蠢货,估计走的时候又忘了上锁,这破库房有什么好偷的。”
“我听说收了月彩楼山茶姑娘不少东西啊,她的刺绣可是千金难求啊。”
“还千金难求,全都成一堆破烂了,送我我都不要。”
“啊?”
“昨晚我和李知府拆这些东西拆了一夜,我现在熬死了,回去睡觉。”
库房内设有存物处,府中衙役放了衙便在此更衣。
眼珠一转,夏小秋轻声道:“跟踪这个,抓住他问问情况。”
衙役更衣完后出了府门,全然不知身后两双眼睛盯着他,晃晃悠悠的走至小巷时,只觉眼前一黑,被套了个麻袋。
一把刀搁在了脖子上,“你要大声喊一句,明年今日我就给你烧点纸钱。”
“不、不、不敢,还请问是哪路高人,小的是保宁府的衙役,平日可没得罪什么人啊,莫非抓、抓错人了。”
“抓的就是你,我问你,昨夜你在哪?”声音换了个人。
“小的昨夜在衙门里待了一夜,可没出过衙门的大门啊。”
“胡说,我查过了,昨夜你根本就没有值勤,哪来的衙门给你待一夜。”刀锋逼近了一点。
“真的真的,我昨夜跟李知府在衙门里待了一晚上。”快吓尿了。
“呵呵,你跟李知府待一晚上,你卖屁股呢?”
“小的发誓,是真的,我跟李知府在库房中查案,待了整整一宿,到现在还没回过家呢。”
“查案,查什么案?”
“不就是月彩楼名妓被刺案么?”
“你到库房查案,你是耍我呢。看来不割你一只耳朵,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扑通,衙役跪了下来,“我发誓,真的没说谎,我跟李知府在库房里将山茶的那些缴获之物全部拆开,细细的查了一遍。”
“你们查什么?”
“小的不知啊。”
“嗯?”声音加重,刀逼的更近了点。
“小的真的不知啊,李知府只吩咐我说,看看有什么带夹层的东西,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啊。”
“那你们查到了什么没?”
“完全没有啊,若是找到了,小的就知道是什么了。”
安静了片刻,衙役心中大慌,“大王,小的真的什……”
一击手刀砍在脖子上,衙役顿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