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密州到江城,不过八百里而已,按理说,加急的快马五天就可以到。
可这五天对锦烨来说,却是巨大的煎熬。
想起小时记忆里的密州,虽不及帝都那样繁华,却有着“篱落疏疏小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般的美景。春来新绿遍野,如雾如烟,百卉千芳,竞相争妍,蜂来蝶舞,往来翩跹。杜鹃如跳动的火焰,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曲径通幽处百泉涌生,泉挂石岩之上,成瀑布清流,即不声势浩大轰然壮观,却灵动富有诗意,别有韵致。
现在看来,美景依旧还在,可欣赏美景的那份心性就不同了。
锦烨捶胸自扪,如果在母亲写的第一封信时就意识到事态严重,尽快赶回的话,父亲的病情恐怕不会恶化,定能在他床前听他老人家多多“絮叨”,可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亲手导致了现在这个结局……
“少爷,前面大概还有七十里就是密州城门了,进了城门也就快了,孩子们都累的够呛,不休息下吗?”
锦烨回头看看马背上疲惫的人儿,叹了一口气,“唉,大家都停下来休息下把,大清,你在这和他们一起,漾儿,我们俩先行一步,你们记得赶紧跟上。”
那些青年们一听可以休息了,一个咕噜从马上“滚下”,摊在地上如稀泥一般。
“看你们这点德行!”,刘其清恨铁不成钢的踹了他们一脚,“平时吃饭吃的最多,让你们练武不好好练,关键时候给我掉链子!”
“清哥,他们这些从暗坊调出来的人,都是老一辈培育出来的苗子,行动经验少,也是有些懒散,只要清哥多多教导就行。“
“哼,看看舒漾,年纪就比你们大一些,可人家经韬纬略,再瞧瞧你们,什么时候能赶上人家一半!“
那些青年见状赶紧道歉,“是…清哥…我们知道了…回去一定勤加修武…再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大清,他们懒散可有你疏于管教之责,回去好好调教吧。漾儿,我们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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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来往的行人越来越多,两人知道,他们离江城越来越近了。
“漾儿,今日初五有集,人会比较多,注意点,别被人群冲散了。”
“学生倒是觉得这密州如此热闹,到一点不亚于皇都呢。”
是啊…密州也曾八街九陌,九衢三市,商旅熙来攘往,热闹非凡。只不过这几年被花氏害怕密州崛起,刻意打压,原本逢双一集改成逢五,自然遏制了它的发展,没了人流,经济自然也就落后了许多......
“少爷小心!”
不由得锦烨多想,一只冷箭直冲他而来,舒漾见状,奋力推开锦烨,一个纵身躲了过去。
“少爷,你还好吗?”
“我没事…刚才..多谢你了。”
锦烨仍心有余悸。
“学生斗胆问一句,少爷在密州可有什么仇家?”
锦烨仔细想了想,“没有,但我觉得,放箭之人定不是在密州当地埋伏好的,你想,先前我们人多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放箭,偏偏等到只有我们二人的时候才发动进攻,如果他要是蹲守在密州的话,那也太过巧合,我们到达时间怎能是他信手预测的?可见,行刺之人一定是从江城一路跟着我们来的,因为我们一路没有停下来歇息,他们也就没有机会下手,如此仓促地攻击,是因为密州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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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来救救我家孩子啊~~”
不远处传来一个妇人的啼哭声,两人听闻,也跑了过去。
“这是谁干的啊…大白天的放冷箭…天杀的..我的孩子还那么小..呜呜…”
两人相视,大已明白,先前躲过的箭并没有射在墙上,而是误伤了一个贪玩的孩子…
“孩子你醒醒啊…睁开眼睛看看娘亲啊…娘亲不能没有你啊…“
那妇人见孩子脸上毫无血色,大声哭喊。
锦烨一看那孩子僵僵的躺在那里,毫无生气,便已知道了结果,拿出银票,递给了舒漾,“漾儿,把这个给那个妇人吧,好好把孩子安葬了。丧子之痛,何以安抚。“
舒漾接过银票,塞给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妇人,“大姐,这些是我们家少爷给您的,拿着吧,把孩子后事料理好,不要太过伤心了。”
那妇人颤颤巍巍的接过银票,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舒漾无法再待下去,愤懑的转身离去。
“少爷!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花样年华的孩子就这么断送了!他们眼里还有没有一点怜悯!平民的命就这么轻于鸿毛吗……”
看着舒漾痛心疾首激动不已的样子,锦烨只能安慰到:
“漾儿,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斯人已逝,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们更应该好好努力,才能不留遗憾。“
“嗯嗯,少爷,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没了,心里总是…“说到这,舒漾突然顿住了,猛地一抬头,差点撞到锦烨,”少爷,您不觉得,今天被人设计像是花氏的手笔吗?“
“这些我又未曾没有怀疑过,只是手中没有足够的证据,再多的猜测也是没有用的。“锦烨勒马,反身落地,“锦府到了,漾儿,我先进去,你牵着马去后面的马厩,大清他们估计还要半个时辰。”
不等舒漾反应,锦烨快步走进府内。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六叔,老爷呢?”
“老爷还在屋子里呢。”
“怎么样,他身体还可以吗?”
锦烨十分关心的问。
“目前是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怕是话再也说不利索了…”
“人活着…就好…带我去看他…”
听到父亲性命无碍的消息,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爹。“
锦父睁开眼睛,眼珠向上翻着,两颊深深地陷进去,仿佛成了两个黑洞,嘴微微在动,锦烨大声唤道:“爹!“,这次病人的眼珠开始移动了,接着头也微微动了一下,嘴一张一合的,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似乎想说话,却一时难吐出一个字来
“烨….烨儿….你回..回来了…”
锦烨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如此憔悴,很是悲恸“爹..我回来了…您还好吗…”,说着,锦烨攥起他父亲垂于床边的一只手,紧紧不肯放开。
“我……我…很好….现在还….还能…说话…”
锦父抬眼看了看周围侍奉的家奴,锦烨当即会意,“老爷现在需要静养,你们先下去吧。“
等支走了旁人,锦烨发问,“爹…人都遣走了…您究竟有什么事比身体还重要…非要亲口告诉我…信都不让写…”
“烨儿…记住,你是长兄…要善待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