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情离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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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丰盛的晚餐

由于临时决定回来,没有提前通知奶奶,所以到家后发现奶奶还在田里劳作。已是夕阳在山,却不见奶奶回来,骏明心疼多于责怪。

C镇位于里下河地区,位于B县东南角,西邻运河,由于是平原地区,加上河网纵横交错,这里除了大面积的绿被覆盖,就属肥沃的良田了。高考结束没多久,就开始收割小麦,小麦刚收割完没多久,农民们就开始围田放水准备种植水稻了。

上次骏明回家时,家里刚收割完小麦,奶奶惦记着那四亩良田,舍不得把土地承包给种植大户。她总说,她现在还有精力做农活,四亩田她还能应付,不种田口粮都要去买,鸡呀,猪呀之类的牲畜也养不成了。家里人拗不过奶奶,自从爷爷走了以后,奶奶已经把种田当成了一种寄托。但骏明宁愿奶奶的乐趣是磕磕瓜子打打牌,走东家串西家。

回到家,骏明看到厨房里只有一碗炒咸菜,还有一碗所剩不多的炒青菜。奶奶一个人在家省吃俭用,而自己在县城里天天下馆子的,去网吧乱挥霍,骏明不觉得心头一阵酸楚。

“哟,骏明回来了呀,你奶奶在河东的田地里施肥呢。她知道你今天要回来么?”说话的是邻居季大娘,平日里季大娘给骏明家的照应还是挺多的。

骏明回家完全是一时兴起,赵恒的一通电话让他热血沸腾,可回到家后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季大娘,我奶奶去施肥有多久了呀?”

“睡过午觉之后没多久就出去了吧,估计已经出去三四个小时了。你去叫她回来歇歇吧。”季大娘说完就回家了。

奶奶是那种天不黑不罢休的人,庄稼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如果奶奶年轻时读过书的话,她一定会是一个做学问兢兢业业的人。可惜,奶奶是一个文盲,一个气质不输文化人的文盲。奶奶是那种典型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人,奶奶的这种精神一直激励着童年时的骏明。

骏明二话没说,就直奔河东的田地方向去了。

七月的C镇,一亩亩水田像一面面镜子镶嵌在田野里。落日的余晖洒满良田,夕阳在大家脸上身上均匀地抹上金黄色。亩亩方田紧密地挨在一起,从圩埂上放眼望去,除了汪洋般的水田,就是与天际相连的白杨。村居并不是很多,或者说村民的房屋分布的稀稀落落的,在枝繁叶茂的白杨树后面若隐若现。

从骏明家跑到河东的田地处,只需走一条L字形的乡间小道,过一条小河就到了,总共路程也不过两里。河东的水田是C镇的主要农田聚集区,其他农田区域的面积相对比较少,而且分布得比较零散。现在正处于水稻的分蘖期,所以大家都忙着去田里施肥了。

只见奶奶一个人在田里撒着化肥,其他的村民已经断断续续地回家了。奶奶并没有发现骏明,等骏明走到圩埂上的时候,奶奶一抬头看见了自己的孙儿,她高兴地连忙停下手中的活,急忙从水田里快速地走到圩埂上。

“骏儿,你回来也不提前通知奶奶一声,不然我早就回家给你做好吃的了。”奶奶把装肥的塑料桶放置一边,走到水渠旁把手在水里洗了一下,洗完之后手就在裤腿上擦了几下,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奶奶的靴子有点漏水,走路的时候能听到里面发出“咯吱咯吱”的水声。明明给奶奶买过新的靴子,她却没有穿,非得穿这双破靴子。“我临时有事,没来得及通知你。对了,奶奶,我记得你有双新靴子的,怎么没穿啊?”

奶奶连忙解释道,“我看这双靴子看上去还挺新的,就破了个小洞而已,上次拿给姚老头子补了一下,估计没补好,现在又漏了……”说话的时间,奶奶已经把靴子脱了下来,从里面倒出水来,就把靴子扔进了推车里。她穿上凉鞋,推着车子就准备回家了。

“奶奶,这靴子你还是扔了吧,一双也不值几个钱,你左补补右补补的,修理费还要不少呢。骏儿这次回来是打算出去挣钱啦,我回来收拾收拾,准备明天出发。”骏明冲着奶奶喜不自胜地说道。

奶奶却没有显得有多开心,而是问道,“现在外面骗子多,人心难测啊,你没有工作经验,年纪尚小,会不会被人欺负?”

“奶奶,你放心好了,这个工作是远房的一个表哥介绍的,就在他手下做事。”骏明连连解释道。

“哪个远亲?”

“姓赵的,前些年去参军的,两年前刚从部队里回来的。”

“哦,是赵宝根家的儿子呀。那个皮肤黑黑的,个子高高的,人长得瘦瘦的那个吧?”奶奶口中的赵宝根就是骏明的远房姑父了。

“是的,就是那个表哥。”

夕阳已经下山,天边被染成玫瑰红,稀薄的云层懒懒地横在天边一动也不动,西山的光亮越来越弱,黑色逐渐吞噬光明,最终被黑色完全淹没。附近的村舍亮起了灯光,而悬挂苍穹的星斗闪烁着迷离的光明,但那点微光太微弱了,不足以驱除无边无际的黑暗,只能与地面的灯光遥相呼应,惺惺相惜。

明明是很短的路程,为何走出了马拉松的感觉?骏明借着夕阳最后的一点余晖,看见几户人家的烟囱里笔直地升起袅袅的炊烟。

“老太婆,你这么晚回来,也没说早点收工给孙子准备晚餐。”季大娘站在小路上看见奶奶嗔怒道。

奶奶习惯性的笑笑,对于邻里间这种亦真亦假的玩笑,大家都是习以为常。“回来那么早,吃完饭没事做闲得慌,还不如趁着天亮多干活。”奶奶把推车推进了放置农具的储物间,与季大娘说道,此时季大娘已经来到了骏明家门口。

“老太婆闲不住,没事找事做。”季大娘跟着奶奶已经走进了厨房。乡下厨房的灶具以锅灶为主,锅灶主体一般以砖块垒成。分为三炉膛锅灶,两炉膛锅灶。一般人口较少的,两炉膛锅灶居多,人口较多的就砌成三炉膛。从厨房大概能看出户主的家境,灶面用水泥的,灶身用石灰涂抹的,户主家境一般。灶面与灶身均是瓷砖铺贴或者以大理石铺贴的,基本上可以断定户主家境比较殷实的。

骏明家的锅灶是三炉膛的,灶台面贴了瓷砖,灶身用石灰涂抹。由于奶奶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因此厨房很干净很整洁。骏明今天回来突然,奶奶没有买菜,她就去菜园子里拔了几颗菜,又去鸡窝里逮了一只肥公鸡宰了。季大娘见老太婆没买菜,从家里拿来一些猪肉,她家冰箱里贮藏了好多菜。

骏明见奶奶忙得不可开交,他主动去灶台下生火。而季大娘也帮忙着配菜,并与奶奶在一旁闲聊着,反正就是聊一些庄稼的事。自从国家取消了农业税以来,农民的生产积极性确实提高了,但这种积极性却又被更现实的问题打败——物价的上涨,教育成本的提高!季大娘想不明白,明明九年义务教育不收学杂费了,为何自己的孙子上学消费比没免费前更多了。奶奶其实没有什么体会,因为她的孙子都要上大学了,政策的利好与自己关系不大。

奶奶在一旁听季大娘叽里咕噜地说话,一边炒着菜,她时不时也插上两句。季大娘的话题比较多,见聂奶奶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就开始另一个话题,骏明就按照奶奶的吩咐给炉膛上柴火。奶奶一个人完全可以两个锅同时开工,还有一口锅专门用来煮米饭的。就是三个炉膛同时上柴火,着实把骏明累得够呛。见柴禾不够用了,季大娘就去屋后的草垛抱柴禾去了。季大娘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农村妇女,体型略微臃肿的她总是笑呵呵的,人看上去虽然憨厚无比,却有着让人意想不到的精明,能言善辩的她让她成为C镇的一个名人。

季大娘见骏明有点招架不住,给炉膛上柴禾的速度已经跟不上奶奶炒菜的节拍了,于是走到骏明跟前,夺过火钳,毫不客气地对骏明说,“让开,拿笔杆子的大学生哎,你这个速度加柴,晚饭要变夜宵啦!”虽说是玩笑,但骏明却没有听出恶意,反而感受到久违的亲近感。

满头大汗的骏明,看着奶奶娴熟的手法,加上季大娘恰到好处的火候,一碗碗香喷喷的菜就展现在了大家面前。骏明把盛好的菜端到了餐桌上,开饭咯!

鸡汤,土豆鸡块,四季豆烧肉,丝瓜炒蛋,青椒炒茄子,韭菜肉丝,炒土豆丝。几乎每道菜都是骏明爱吃的,家里的菜没有望都大酒店里做出的好看,却每道菜都比望都的要好吃。看着奶奶习惯性的微笑,看着奶奶花白的头发,骏明的眼睛居然有点酸,这也许是奶奶这么多天以来,做过的最丰盛的晚餐了。

季大娘早就吃过晚餐了,因此说什么也不与他们共进晚餐,只是站在一旁陪他们说话。

屋内灯火通明,大家有说有笑。夜像个不怀好意的猛兽,对屋内的人虎视眈眈却又不敢靠近。屋外的虫声绕舍,水田的蛙声此起彼伏,夜空的繁星静谧祥和。品味着奶奶的爱心晚餐,骏明只希望这一刻不要太早的消失,明天不要来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