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二,池稻的化学老师由一个凶恶的更年期胖女人换成了一个看上去年纪轻轻资历尚浅的大学毕业生。高二三班都在为之欢呼雀跃,他们的化学课可以相对轻松愉快了。
池稻打量着新老师,他的名字叫庆有余,毫无疑问,这很土气。
“名字真土。”池稻小声地对同桌季宪说。
“你名字也是。”季宪一边翻着化学练习册,一边挖苦着。
“你懂什么,我爷爷为了感谢袁隆平特地将此落实到我的名字上。”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池稻的嘴还是忍不住撇了一下。
“但不得不说,大学毕业的还是有点男神气质。”池稻托着自己的腮帮子,盯着庆有余的脸不紧不慢地说着。
(2)
昨晚因为熬夜追剧,经不住瞌睡虫折磨的池稻选择在化学课补补觉。
“那一列最后靠窗的女生,上来一下。”
快要进入深度睡眠的池稻被季宪猛地推醒,池稻看着全班那一双双投向自己的炙热眼神知晓自己死期将至。
“你闻一下。”庆有余把自己手上刚配好的化学药剂递给了池稻。
只是闻一下?池稻如释重负,接过药剂就是一口深呼吸,动作夸张地像是在感谢真主饶她一命。
“卧槽!”
可能池稻到死也不会忘记这个味道,一股像是被福尔马林熏过的屁臭。一口粗话已经冒了出来,池稻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站着个老师,即使那个老师才大学毕业。
全班看着池稻扭曲的嘴脸发笑,尖锐地,像是老驴喘气一样的笑声此起彼伏,池稻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
“不困了?回去吧。”
庆有余也在憋着笑,对于上课睡觉的学生训话是不起作用的,相反,让她多尴尬一阵子才效果拔群。
池稻回到座位上,被那个气味刺激到了鼻腔后也睡不着了,干脆就死死瞪着庆有余,瞪了一节课。但是庆有余似乎一直没有感受到池稻怨念的目光,反而是池稻的眼睛瞪着干得发疼。
“混蛋老师,庆有屎,长得好看,还是屎。”池稻悲愤地写着化学的课后作业,对着空气发牢骚。
“小心老余听见了让你吃屎。”季宪麻溜地补了一刀。
(3)
“我觉得班上只有一个化学课代表不太合理,所以我再选一个课代表吧,池稻,你来当副代表。”庆有余这句话盘旋在池稻的脑海里,像是一个孤魂野鬼找池稻索命的亡灵序曲那样,使池稻不寒而栗。
“完蛋了,儿子咋办啊,庆有屎是跟我杠上了吗?”池稻扯着季宪的衣领子抓狂着,季宪则神情冷漠继续写着作业。
“儿子快说话啊!”池稻整个人都瘫在了课桌上,不管此时此刻的姿势会不会使校服口袋里的小零食掉出来。
“老余是想锻炼你,你看看你都多少次化学不及格了。”
“两次,我还因为那两次不及格幸运至极地和男神一个考场!”
季宪不想再和池稻说下去了,这个同桌没救了。
(4)
很荣幸,期中结束,池稻第三次化学不及格。
庆有余抱着一摞试卷招呼同学发下去,池稻看着自己的C等成绩愁容满面。
“我就不说什么总结了,这次的卷子有难的题也有简单的题,但是也不至于不及格,这次不及格的六个人,下课来我办公室坐坐吧。”
言简意赅,池稻感觉这次是躲不过庆有余的斩杀了。
下课后,在池稻之前的五个人进去不到半分钟就全部出来了,很明显,庆有余把接下来的九分半钟全部留给了池稻。
“多少分啊。”庆有余拿着一瓶和自己年龄完全不相称的玻璃茶杯,悠哉悠哉地问着。
“你……猜。”池稻决定在临死之前也要和庆有屎抗争下去。
“别猜了,反正你都是不及格。说说吧,化学哪里没学懂。”庆有余眯起了眼睛,靠在转椅上慢悠悠地转了起来。
“你教的地方我都没懂。”池稻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不假思索地冒出了一句。
庆有余拿起了化学书,大致地翻了翻:“没事,也才过了半个学期,大家都不着急,以后每天下午放学来我办公室,我给你开个小灶,时间不多,就十五分钟的事情。”
像是庆有余早已计划好的那样,还不等池稻的答复,上课铃就催逼着池稻回去了,看样子没有商量的余地。
“混蛋庆有屎。”池稻疯跑着赶回了教室。
(5)
于是每天放学后,池稻都必须和自己的小伙伴挥手告别,转身堕入痛苦的深渊了。
补习并没有像池稻想的那样,庆有余只是给她做了一些知识点的简单归纳和复习,没见着有一点打击报复的意思。
这次池稻来早了,庆有余还没回到办公室,于是池稻就在办公室里兜起了圈子,四处打量着。不一会儿,池稻就瞅见了书架上摆着的一张被框裱起来的毕业照,穿戴整齐,充满了“男神味道”,但这在池稻眼里只能说是衣冠禽兽了。
“庆有余,庆有屎。”
池稻直到现在都在为自己给庆有余取得新名字洋洋得意。
“你说什么有屎?”
“卧槽!”
这是池稻在庆有余面前第二次说粗话。
(6)
池稻在庆有余的严刑逼供下还是说出了实话。
“只要你这次考到了B+等,我就允许你当着全班的面叫我庆有屎。”
这句话给了池稻无穷的动力,即使她的化学还是一日既往的糟糕。
“B+是七十分以上,我离七十分还差个二十分,每天努力一点点,说不定期末我就可以考上七十分了。”池稻对着季宪絮絮叨叨着,而季宪只当池稻是在痴人说梦,毕竟季宪全班前五的成绩化学也只能考个八十分,更别说是池稻这个排名中不溜的。
“好啊,加油啊。”季宪为池稻送去祝福,只希望池稻能早日清醒。
(7)
周五班级篮球赛,池稻屁颠屁颠地跑去观看男神的球赛。
季宪也参加了,刚好被分到池稻男神的那一场对手赛。
可能是因为池稻过于激动地乱窜,导致她在被篮球砸中的最后一秒都没有判断出那是自己的男神扔过来的。
季宪看见被砸得青肿的池稻,丢下篮球急忙跑了过来,刚想背她去医务室时就被闻讯赶来的庆有余拦下,接过了季宪背上瘫着的池稻就朝着医务室飞奔去。
其实庆有余并不是“闻讯赶来”,篮球赛开始的时候庆有余就在他的办公室窗户那里看,早就听说池稻有一个暗恋了一年多的男神。
然后。
池稻的男神因为控球失手让篮球不偏不倚地砸到了池稻。
庆有余愣了一下,转眼就冲出了办公室,朝着操场跑去。
当庆有余赶到的时候,季宪已经背起了池稻。
(8)
校医不在医务室。
庆有余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池稻,不禁笑了出来。
原本安安静静躺着的池稻却突然大声哭嚷起来。庆有余找出一瓶红药水和医用棉,拉了一把小凳子坐在了医务室的床边,伴着池稻的哭声,摆弄着药品。
等池稻哭累了,庆有余才开始用医用棉给池稻擦拭肿起来的地方。
“嘶。”池稻倒吸了一口凉气,红药水触到脸的时候,疼得揪心。
“知道红药水在和你脸上的病菌发生着什么反应嘛?”庆有余打趣着。
“我不想知道!”池稻置气着。
庆有余把脚翘到了床沿上,“赶快恢复过来啊,好好学化学,考个七十分你就可以叫我庆有屎了。”
(9)
池稻才不是被篮球简单地砸肿了脸,她还摔伤了腿。
因为校医不在,庆有余也只是给她处理了外伤,所以她的趾骨骨裂是在一天后才检查出来的,这个“耽误治疗”的黑锅也只能由庆有余来背,于是这几天的课后补习,庆有余是在给池稻端茶倒水中度过的。
池稻的目光依旧落在了庆有余的毕业照上,但这次无论池稻怎么看,都没有之前那么不顺眼了。
五官端正,相貌得体,穿戴整齐,为人师表。
(10)
池稻的化学期末成绩是六十五,还差五分。
“哦不!”池稻望着自己的期末成绩发神,似乎在为自己未能当着全班的面叫庆有屎而感到失落和懊恼。
季宪拍了拍池稻的肩膀,故作深沉:“可以的,你努力了,这已经是你的化学巅峰了。”
放学后,池稻拿着卷子去找庆有余商量商量能不能赊个五分,好让她过个瘾。
庆有余戴着一个黑框眼镜,这是池稻头一次看见庆有余戴眼镜,有一种书生气息。庆有余透过镜片看着池稻,因为镜片反光,池稻不知道庆有余用什么样的眼神在打量自己,因此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越来越不自然。
“你扭什么。”庆有余看着行为古怪的池稻,还是接过了试卷。
“考得还可以。”
“嗯。”
不知道为什么会陷入沉默,但就是谁也不愿说话,一直这么安静。
“那我下个学期放学还要来补习吗?”
池稻没在期待什么,只是每天放学后来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在你没开口叫我庆有屎之前,必须天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