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十九已完全康复,众人决定立即返回郢都。
在这几天里,苗凤山和他的女儿苗苗再也没有现身,即使城尹项天回来之后,举办了盛大的欢迎宴会,也未见到父女二人的身影。项北因为再未见到苗苗,一直情绪低落,坐卧不宁。自从二年前,项北偶然见到苗苗后,就再也无法忘怀这个美丽、活泼的少女。他当然清楚,以苗苗的身份,想要进入项家,将会困难重重。即使能够进入项家,也不会有较高的身份,而以苗凤山的骄傲,又岂会让自己的女儿到楚国世家大族里为奴为婢?项北虽然心里认为他与苗苗的前途十分渺茫,但以项北一向乐观果决的性格,又岂会轻言放弃?而苗苗对项北这个英武、仗义的青年,其爱慕之心更甚于项北对他的爱慕,自从一面之缘之后,就早已芳心暗许。二年来,苦苦思念而不见斯人,现在突见项北,不禁欣喜欲狂,恨不得天天厮守在项北跟前。只是因为少女的羞涩,未让项北察觉而已。但是,自从昭虎等人来后,父亲却严厉禁止她外出。对于苗凤山来说,倒不是完全因为害怕露了自己的行迹,而是他知道,自己女儿国色天香,一旦为更多的外人看到,有可能给自己的女儿招来奇祸。他当然知道项北与苗苗的心事,他倒并不担心项北家不会接纳,以他与项公的关系,这并不是难题。但是他却想好好考验一下项北的心性。他最大的担心是害怕项北只不过贪恋苗苗的美色,而一时心血来潮,之后却始乱终弃,岂不毁了女儿的一生幸福?因此,他故意不让二人见面,也是他对项北的一种考验。
项北自然不会知道这个考验了,几天来无精打采,茶饭不思。对于昭滑的搭讪和昭虎的关切一概不理会,连十九子也十分诧异项北的变化,只不过因为十九一向随性,并未十分在意罢了。
然而,就在临行的头一天晚上,苗苗竟找到了十九,说苗先生欲单独见他,有要事相告。说完,就趁着夜色,悄悄带着十九进了阁楼。在阁楼的一间密室里,苗凤山正襟危坐,,一脸严肃,见十九进来,略一颔首,却并未起身。十九却不敢怠慢,恭敬地行了个晚辈之礼,然后在苗凤山的示意下坐到了对面的锦垫上。
苗凤山深深注视十九很长时间,才缓缓说道:
“十九,这次苗某召你前来,并未把你当成王子,而是把你当成市南子先生的弟子。你可明白?”
十九坦然地道:“苗先生不必在意晚辈的王子身份,有事尽管吩咐。”
苗凤山满意地点点头道:“市南子先生与我有再造之恩,我却无以回报。今见你年纪虽幼,却成熟睿智,颇有慧根。我有一绝学,今日想传授与你,希望你能发扬光大,不使绝学湮没于世。”
十九毕竟还是个孩子,一听绝学,内心不禁兴奋雀跃,早已失去了矜持和客气,目光全是渴望和期待之意。
苗凤山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本十分精致地绸质帛书,十分庄重地交到了十九的手中,然后严肃地说道:
“这是一本《毒经》,乃我苗族不传之秘。书中不仅记载了各种蛊毒炼制之法,而且还记载了天下各种毒草的形状、毒性和练毒秘术,同时也记录了各种解毒之法。此经十分珍贵,我不愿到我这一代而断了传承,又因你不惧天下剧毒,正适合学此经书,因此传授与你。希望你能珍之惜之。此外,由于你年幼,尚不能炼毒。你要首先将书中内容熟记于胸,待你年长,若有良机,我会亲自指导你修习练毒之术。”
十九一听是毒经,不禁略感失望。他对毒术之类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原以为苗凤山要传授给他高深的武学呢。不过,他见苗凤山十分庄重严肃,便不敢露出失望的情绪,而是道了声多谢,认真地接过经书,小心翼翼地把其放入怀中。
眼看着传经之事已比,正当苗凤山欲起身送客之时,十九却突然问道:
“苗先生,晚辈一直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中的蛊毒,先生能为我解惑吗?”
苗凤山道:“你把中蛊前后经过讲与我听。”
于是,十九就把祭母那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苗凤山沉思良久,然后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养猴老者就是下蛊之人。他把虱蛊藏于黑灰小猴的利爪中,在划破你手臂的瞬间,将虱蛊传送到你的伤口里,并顺着血液进入到你身体的经脉。”
十九听了,十分惊愕,他无法相信那个看起来胆小怕事的衰老农夫,会是下毒者。
苗凤山仿佛看出了十九的疑惑,又继续说道:
“下毒的手段完全出人意料,时机拿捏得十分精准,手法也十分巧妙。而且这个老者一定是乔装打扮,肯定不是真容。这样一来,一是让你毫无戒备;二是就算后来推测出是他,也找不到本人;三是他本人不出手,只是让一只猴子出手,这样连他的来历都很难推测出来。下毒者狡猾如狐,高深莫测,是一个很危险的敌人。”
十九听到乔装两字,突然想到这个老者在进入山林时,不经意显露出的身法显然就是腾云幻影身法,想必狙公师叔一定会知道此人的来历。看来,此人虽然狡猾,还是露出了马脚。
苗凤山见十九沉思不语,以为他心生恐惧,便安慰他道:
“此人一击而中,自以为得手,估计早已远飏,短期内不会再出手了。将来你若能学会《毒经》,天下用毒之人将没有谁会成为你的对手。”
十九再次道了谢,然后拜别了苗凤山,与苗苗一同出了阁楼,十九对苗苗拱手道:
“苗姐姐,就此别过,他日若有机会到郢都,一定要传信与我。”说吧,便要转身而去。
这时,却听说苗苗说了一声“小王子请留步。”
然后,苗苗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了十九,语气略带着羞涩,说道:
“麻烦小王子替我把这个交给项公子。”
十九年龄虽小,这些天早以看出项北与苗苗非同一般的关系,一边接过锦盒,一边笑着问道:
“是姐姐给项哥哥的定情之物吗?”
苗苗听了,羞得满脸通红,幸好是夜间,让人看不清楚。苗苗气恼地说道:“不许胡说,你还是个孩子呢,大人之间的事你懂的什么。”
十九看着苗苗娇羞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又问道:
“姐姐为什么不亲自送给项哥哥呢?”
苗苗跺跺脚,急道:
“你到底帮不帮忙?我若能送,何必找你?”
十九连忙笑道:
“好了,好了,我送,我送,苗姐姐放心,一定送到。”
苗苗这才像放下了很大一件心事,一脸轻快地与十九道了别,转身走回了阁楼。
十九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敲开了项北的房间。项北仰躺在床上,正愁肠百结,情绪低落。见十九进屋,并无以往的热情,而是无精打采地问道:
“不在房间休息,寻我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