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从康熙走向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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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0027.逆命顺天(二)

康熙十三年正月初一。

作为湖南道人口最为密集的长沙城,街道之上却是冷清极了,大街小巷的土墙上,张贴着许多安民告示,不过长沙的百姓似乎还未从战乱中醒来,商不开铺,农不作耕。

自吴三桂举兵以来,南方诸省战火遍地,几经艰难之下,终于在大年三十晚上,攻克湖南道重镇长沙,奠定了南方根据的基础。

皑皑白雪覆盖着整个长沙城,由于路上没有行人,只是三三两两巡逻的吴军兵士,积雪垒得半尺有余。

图海率领大军已经赶往南地,不过并未渡过长江,只在长江以北沿岸扎寨。修筑起许多栅栏营寨,就地依靠地利建立稳固的防御体系。由于满人稀少,根本无法扼制全国之地,只得采取以汉制汉方针。可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便是大量提携有能力的汉人,却仍心存戒备之心。

清初名臣周培公,可谓治世名臣,最终也只得落下被贬边疆的下场。

图海内心明白,满人入主中原十余年,其实仅仅控制着北地,南方多为汉人为政。吴三桂之所以可以如此迅猛拿下南地,一来兵锋所甚,二来便是清廷对南地的控制不足。

若要平定叛乱,当以先剪除两翼,方可与吴三桂决战。

吴三桂以明末的湘王府为庭堂,军机政事皆在湘王府处理,如今文武大臣聚在厅上,商议开元立国之事。眼下南方遍地战火,群雄并起者数十支人马,以周公之尊位,便无法给耿精忠,尚之信这样的王晋封了。况且如今吴军坐拥千里之地,也需相应的官职行政,方才能有效的管理。

文武大臣一致商议,吴三桂当进位为帝。

正商议之间,忽听厅外传来反对之声,“此时万万不可称帝!”

吴三桂与众人看向厅外,但见三人疾步而近,逐步进得庭堂内。

“洪儿,为何如此说?”吴三桂笑脸相迎,内心憎恶极了。

“义父。”朱以洪跪拜道,“如今我军战事顺利,可还未与清廷主力交手过,如今图海在长江北岸安营扎寨,大战一触即发,此时称帝尚早了些。”

“列位以为如何?”吴三桂问向众人道。

“名正者,方可言顺!”钟无义站出身道,“吴王本以周公之尊,号令天下群雄,如今遍地狼烟,反清俊杰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况且东南王耿精忠,平南王尚之信,已然位极人臣,再以周公之尊,难以加冕。若吴王进位为帝,方使天下汉人有举目之处,满清康熙不过十九岁小儿,都能坐得龙庭,吴王有何坐不得?“

“卿家所言甚是。”吴三桂喜道,见朱以洪仍要辩驳,立刻转开话题道,“洪儿,你身后两人乃是何人?”

“是我的义兄。”朱以洪答道,“史惟义,施士信都乃忠良后人,与儿臣在川蜀交战之时,被清军打散。后得以复聚,便随儿臣一道,前来长沙共襄大义。”

“既是你的义兄,便归作你的帐下罢。”吴三桂道,“老朽已是垂暮之年,当以安享天伦之乐,奈何为天下百姓计。不得不披坚执锐,血撒疆场之上。如今功业成半,坐拥南地千余里,天命所归,当以立国开元,振北伐之势,恢复汉人河山。”

“吴王圣明。”众人拜道。

“老朽既为周公,国号便以名为周。”吴三桂又道,“钟先生挑选良辰吉日,开国立元罢。”

“是。”钟无义领命道。

“万万不可!”朱以洪连忙道,“即便是义父要进位为帝,乃当以明为国号,揽前明余脉之心啊。”

“明王朝消亡十余年矣,天下人还有几人能心存故明,既是开元立新,当以新朝之新气象,告示天下。”吴三桂斩钉截铁道,“吾意已决,务须再论。”

朱以洪熟读史书,古往今来但凡枭雄称帝,无不是百官劝进,推却再三以显仁德之心。吴三桂倒好,省去了这些虚情的戏幕,主动称帝,真是好不要脸。史书记载之中,吴三桂起兵失败的原因之一,便是以反清复明为号,却建立大周政权,使世人瞧其私心,寒了天下心存故明的有志之士。

众人散下朝堂,各自往府中回赶,朱以洪内心难受极了,本想借李定国之势,创就自己的一番宏图,未想到晋王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情。只得再度回到吴三桂的身前,史惟义与施士信多番劝阻,但普天之下,除了吴三桂谁还能抗击清廷?历史的走向已然变幻,朱以洪也只得靠着自己的才思混迹其中,寻找机会完成内心的抱负。

“殿下,你瞧。”史惟义指着人群之中熟悉面孔道,“那人不是郑蛟鳞么?”

朱以洪顺着史惟义指的方向瞧去,正是四川提督郑蛟鳞,不过对方好像也看见了自己,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奸贼!”朱以洪咬牙喝道,领着二人奔往前处,拦在郑蛟鳞的前面,恶狠狠瞪眼道,“奸贼!”

“原来是殿下。”郑蛟鳞装着巧遇似得,笑盈盈道。

“你这厮临阵弃逃,害得大军覆没,川蜀之地尽归清廷。”朱以洪越想越气,要不是郑蛟鳞,李定国想必也不会死,气急之下拔起旁侧侍卫的佩刀,抵在郑蛟鳞的胸口道,“若不杀你,何以对得起晋王?”

此时郑蛟鳞双臂被史惟义拿住,动弹不得。众位下朝的臣工,瞧见如此情势,驻步在旁瞧着热闹,也无人上前劝阻。朱以洪官职低微,但兼着吴三桂义子的身份,哪个敢上前惹这骚气。

正当朱以洪一刀刺去之时,人群中站出个老儒,一手拿住朱以洪的刀柄之处,道,“放了他。”

“如此不义之人,留有何用?”朱以洪瞪着方献德道。

“此人杀不得!”方献德坚定道。

若是换作别人,朱以洪定然不会理睬,但方献德的话却不能不思。衡州之战时,若不是方献德挺身而出,为朱以洪辩解,吴三桂只怕早把自己砍了。况且方献德在吴军之中,地位颇高,深得吴三桂的信任,他的话多可代表着吴三桂的意思。

“史大哥,放了他。”朱以洪无奈道。

“如今建国在即,切不可生些事端。”方献德拍着朱以洪的肩头,转脸看向众臣道,“都散了去,散了去罢。”

方献德语气温和,却不可抗拒,众臣立刻拔起腿脚,生怕散得慢些。见众臣都散尽了,方献德与朱以洪一道走,小声附耳道,“郑蛟鳞受了王爷密令,李定国素来是王爷心腹之患,岂能不除?”

朱以洪听罢,恍然大悟,心中对郑蛟鳞的憎恶少了七八分。千万只的****在吴三桂的祖坟上,奔腾不已。甚至有些怜悯,怜悯郑蛟鳞这样的蠢货,世人皆知奸贼郑蛟鳞临阵脱逃,害的晋王惨败而死,只怕千年之后,骂声仍不绝耳。

朱以洪想到了清末时的李鸿章,签下卖过契约,天下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泄恨。孰不知签条约的人,还可以是刘鸿章,马鸿章,但背后的人必定只是慈禧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