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从康熙走向民国
37207000000010

第10章 0011.祸乱前夕(一)

紫金龙柱撑着偌大个金銮殿,龙椅上的中年男人,眼球充满了血丝,远远瞧上去,如同吸血鬼一般。双手死死的把捏着龙椅的扶手,面色强作镇定扫视着堂下的文武大臣。好不容易总算登上九五之尊,位绝天下,却不曾有半点欣喜之色。朝堂之上,一张张披着人皮的面具,实难瞧清面具下的嘴脸。

“你不怕朕诛你九族?”永乐帝沉闷道。

“诛我十族又何妨?”堂下老儒傲然挺立,全然如胜利者一般,竟敢迎着那般咄咄寒气的目光。

永乐元年,建文帝首臣方孝孺灭十族!

幸得宁海知府,素仰方孝孺的人品,便私自将幼子送走,逃至松江奉贤县,投至一户余姓人家。而后幼子长成,又喜得三子。宣宗之时,三子成家立业,长子留守奉贤县,二子去往南京,三子则回了宁海故居。又过数十年矣,奉贤县人丁不旺,南京的二子也香火不继,杳无音讯了。

唯剩下宁海一脉,四世同堂,子孙荫盛。家祖为告诫后人,便将余姓改为施氏一族,意为方人也。

方家后人之中,不乏诗书学识之辈,亦有经商驭财之人,但却无一人为官从政,甚至连个秀才都不曾有。直至闯王复起,攻陷洛阳大震天下之际,施桂清投效帐下。

大顺军节节而胜,多半采纳施桂清的建议,只奈何进得北京之后,大顺脱离民心,大肆搜刮财物。施桂清屡屡奏谏劝阻,却因人微力薄无可奈何。失望之下,寻得一个机会,携同家眷逃出了北京城。

再后来清军入关,大顺兵败山倒,为民族大义,施桂清再度加入闯王。

不过此时的大顺,已然是强弩之末,穿不透筒篙了。

潼关之战,施桂清被清军火炮炸死,长子施羽率领残部杀出重围,乃至李自成死后,大顺土崩瓦解,施羽仍领着余部与清军战于乌山,全军覆没。

长江后浪推前浪。

施羽死后,独子施士信尚且年幼,但勇猛异人,南下败退之际,得遇史惟义。两人皆是忠肝义胆,推心置腹商议一番,领着不足千人,退往云南边界处,徐图再起。

漫漫千年,大凡一统的朝代,无不是几经群雄割据数百年,至少也能挨个数十年的光景,唯有南明如此,只存十余年矣。归其根底,终祸在内争之中,才令满清有了可趁之机。虽历经几代君帝,却都是傀儡罢了,实权把握在手中重兵的武将之中。

各地豪强只想挟天子以令诸侯,铲除异己,却不曾知祸在眼前。史可法只得自募民兵,仓促应战,如何能是满清八旗的对手,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史书写不尽的悲惨。

史惟义本可有一番作为,毕竟仗着史可法的威望,若是混迹南明朝堂之上,多少也有几分薄面。不过今日鲁王监国,明日毯王理政,各地豪强争斗不休。只若是朱姓皇族,都恨不得出来当一回天子,心灰意冷之下,眼瞧着大好河山,却是报国无路,复明无望。

“明亡实亡于党争!”朱以洪哀叹道。

“如今大势已定,关内汉人早折了骨气,做了满清鞑子的顺民,复明之事只怕难于登天。”史惟义黯然道。

“大哥务须多虑,小弟今日出关,便是为了此事。”朱以洪信心十足又道,“关内藩王势力日益增大,已然威胁朝廷安危,削藩之事只怕在奉天殿上吵个不休。吴三桂野心勃勃,不日定然举兵起事,连同福建的耿精忠,广东尚之信等,届时天下必将大乱。我等连同晋王李定国,只若出了虎牢关,便可直取贵州,龙出生天了。”

“晋王。”史惟义眼前一亮,就连一侧的施士信也觉得有所希望,“殿下若能说服晋王,倒有七八分的希望了。”

“姑且一试。”朱以洪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忙问道,“大哥常驻此处,距晋王部军大营不远,理当有所来往才是。”

“殿下有所不知。”史惟义面露难色道,“我等与晋王虽同属前明遗臣,却一直来政见不同。晋王是永历帝的柱国大臣,我等却是忠于弘光帝。永历帝驾崩之后,晋王推崇三太子为尊,我等却是信奉五太子为帝,虽隔得近便,却并未来往。”

“岂可为一人而废天下?”朱以洪有些恨铁不成钢,觉得古人迂腐的紧,都这般节骨眼了,居然还内争不休,难怪反清复明的口号自清军入关起,直至清亡之时,从未间断过,却也从未实现过。

“师出有名,若不受正统之名,与乱臣贼子又有何异?”史惟义铮铮道。

“大哥所言极是。”朱以洪无奈,数千年的儒家思想,绝非三言两语就能别过来的,只得问道,“可有朱五太子的下落?”

“杳无音信。”史惟义摇了摇头,“不过三太子也未曾露面过,怕是早藏匿起来,免遭屠戮之祸了。”

“如此甚难。”朱以洪倍感艰辛,“政见不得一统,将士便无法一心,如何能成大事?”

朱以洪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篇,正如史惟义所言,古人信奉君亲之礼,李定国也必是如此。如今两个太子不知所踪,如何能劝说得了,倘若李定国不能一道,单凭这三百兵士,不过是杯水车薪,渺茫前景。

“不然。”史惟义笑道,“殿下乃是朱明皇族,更是建文帝后,自当是正统血脉。如今奉殿下为首,想必晋王也能接受,总好过那不知所踪的三太子。”

“嗯?”朱以洪内心猛然明了,前番史惟义故作吓唬,是考验自己是否堪大才之任。建文帝遗脉这个身份,想来是他也看中了,“我为太祖正统血脉,岂甘愿苟且偷世,愿担当此任,复我大明万里河山。”

“待明日天明,我与二弟随殿下一道,去晋王大营瞧瞧。”史惟义道。

“如此甚好。”

树林间枝叶沙沙作响,朱以洪卧在木床之上,瞧着窗外的月光,内心此起彼伏般的跌宕。

混乱的思绪在现代与古代种夹杂,没点由头,没有结果,乱七八糟的一堆,也不知想了多久,竟也熟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