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依旧拨开了墨色天空,紧接着,太阳的第一缕光亮披洒在苍狼山上,历经前日一场狂风,天空被洗涤的湛蓝湛蓝,白云轻柔,大团大团点缀在蓝天之上,溪水叮咚嘤咛,小鸟喳喳闲聊,林间的动物又开始新一日生活,散步、觅食、在和日下安然打盹儿。这本是这时间长河中最最平凡的一日,挑夫依旧挑担,船家依旧渡船,街巷依旧热闹,一切静如往昔。可这却是决定苍狼山生死存亡荣辱兴衰的暗流涌动的一日,在这宁静的表象之下正孕育着一场未知的残酷杀戮。
自过完大年,苍狼山天门弟子便始终悬着一颗心,夜夜执勤换岗,丝毫不敢松懈,就怕朝廷出奇招,来个攻其不备。昨晚一夜众人更是揪着一颗心,几乎一夜未曾合眼。自三更时刻,东西南三路守卫军便已早早就位,一直守到今日晌午,却丝毫未见朝廷兵马动静。
段谨之与丝竹镇守南坡,闲来无事,便聊一些历史人文、天方夜谭,相处的时日在一点一滴做着倒数,二人便觉得时光飞逝,此生已来不及相守。
巳时近末,段谨之方才得前方探子回报“朝廷兵马已经开至苍狼山十里以外,如今却驻足守望,不见动静,锦衣卫作为先头部队不知何时已暗暗设伏,此时便在苍狼山谷口一带,伺机而动。”
丝竹闻言对段谨之道“如今是朝廷决定攻打苍狼山在先,若说也是他们握有主动权,如今他们这样按兵不动,又是怎么个意思?”
段谨之道“沙场对决,必定讲求一个先机,如今朝廷虽拥兵自重,但苍狼山地势险峻,更何况敌明我暗,他们自然是心里没底,不敢冒然强攻!”
丝竹道“如此僵持也不是办法,如今我们被围困山顶,他们若打算与我们长久对峙,于我们而言可是大为不利。”
段谨之闻言道“你放心!朝廷此番大动干戈,想必调动的兵马不在少数,可是如今瓦剌鞑靼屡次骚扰边关安宁,农业便是百废待兴,想必朝廷也没有拨出太多粮草给这大军用以围剿一座小小的苍狼山,故而他们必定是急于速战速决,此刻他们心里肯定比我们更加焦急!”
丝竹道“那我们先静观其变吗?”
段谨之道“不!朝廷锦衣卫也是我们的大麻烦,若是待到朝廷大军挺进苍狼山,我们所设的机关皆被耗尽,是时候那些锦衣卫再杀上山顶,相较于朝廷兵马那可是以一当十,于我们而言便已是十分不利,更何况他们身后仍有那千军万马做后盾。”
丝竹闻言心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段谨之面露狠色道“既然毒蛇狡诈,想要伺机围捕猎物,那我们倒不妨来它个引蛇出洞,打他们的七寸痛处。至于这引蛇出洞的计量,还得靠陈舵主的演技,得看他这激将之法行的到不到位。”
丝竹闻言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借机除掉朝廷先头设伏的这一众锦衣卫。”
段谨之闻言故作夸张之色道“这行军打仗乃是男人的事情,你说你一个姑娘,在江湖上名声赫赫也就罢了,如今连这领兵的事情你都颇有见地,倒不如改日北境与瓦剌鞑靼对决,我聘你做我的军师,你我二人联手,一同保家卫国如何?”
丝竹闻言气恼的一拍段谨之肩膀道“不带你这么打趣我的!”
段谨之故作认真道“谁打趣你了?我选的媳妇儿,自然得是巾帼英雄!”
丝竹闻言羞恼道“如此形势,已然是大敌当前兵临城下,你竟还没个正经!今日一战过后,你我自此作别,往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段谨之闻言故作焦急道“别呀!你我还要拜堂成亲呢,盖头一掀难不成你一直闭着眼睛不看我一眼?万一这新郎饮酒太多进错了洞房可怎么办呢?”
丝竹闻言狠劲儿捶段谨之,段谨之却乘势将其搂在怀中,心口一沉道“今日无论胜败如何,你我都不下这苍狼山去了,生死有命,你可愿意?”
丝竹闻言道“好!不下山去了!生死有命,我们就在这苍狼山上。”
稍后,段谨之命天门江南一地分舵舵主摔五百天门弟子去了苍狼山入谷的谷口。这陈舵主看似外形粗犷实则心思十分细密,段谨之也是十分识人善用,故而将这“引蛇出洞”的重任委托于他。
只见这陈舵主摔五百天门弟子立于谷口处先畏畏缩缩查探一番,继而见他装作未探知丝毫分吹草动的模样粗着嗓门儿道“这哪里有朝廷兵马的行迹?丝毫没有嘛!”又见他一回首对身后五百黑衣弟子道“你们看见有人了吗?看见了吗?”
一众天门弟子齐刷刷摇头道“没有!没有!”
只见这陈舵主一时气焰嚣张道“我就说嘛!如今我天门如日中天!朝廷那帮狗杂碎哪里有胆量跑来这里撒野?在我苍狼山脚下,天门谷口,那帮朝廷鹰犬胆敢有丝毫进犯我必将其剁成肉泥。无奈咱们门主生性多疑,始终放心不下,非要命你我前来作为先锋头阵,好打探这朝廷兵马的动况。众位兄弟,依我所言,大家便只管将心安放在肚子里,随我一道前去,在我苍狼山地界,我倒要看看,有那个恶狗敢寻着味儿强出头。”
这朝廷锦衣卫向来自负,横行天下从来无人敢出一言,如今听闻这一番羞辱,只见那白虎气恼道“这帮没有见地的山村匪寇,竟敢这般口出狂言,今日我等便抢先出手,灭了这帮山贼的先头部队,为我锦衣卫立个威名,也为后行的大部队壮壮士气。”
黑鹰闻言道“如此情势下,我们还当以稳妥为先,若冒然行事坏了主子的大事,只怕盛怒之下的惩责你我可是担待不起。”
黄鹤闻言却是嘲讽一笑道“我们的黑鹰毕竟年纪尚轻,没经历过大场面,待会儿当真动起手来,可别吓得尿了裤子。”
黑鹰闻言自然气恼,岂料这青龙也开口道“白虎大哥司这七大杀手职位已十几年,自然是处世经验丰富,如今你我皆听从他的安排行事便可,此番我们若按兵不动,当真误了战机,只怕主子责怪下来你我也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四人尚在言辞争锋,却见这陈舵主摔一帮天门弟子气焰嚣张的出谷而来。白虎见势一挥手之下,一众锦衣卫便已飞身而起,数百把螺旋翼也是脱手而出。
陈舵主见势容色夸张的大惊道“妈呀!朝廷兵马真的打来了!快跑!”
一干天门弟子闻言纷纷掉头往谷中逃窜。
白虎见势便要追击而上,岂料黑鹰一伸手拦住他道“峡谷之地,险境重重,如今天门中人肯定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我自投罗网,我们千万不能中计。”
岂料这白虎一把挥开黑鹰的手臂道“我不深入,只在谷口解决他们,量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招。”,转眼便见白虎摔一众锦衣卫气势汹汹的追了出去。
一众锦衣卫方一入谷,却见五百银色面具的天门弟子自崖间飞身而出,黄鹤见势怕这速战速决之计遭到拖延,于是摔自己手下一干人马飞身而起,去帮着白虎阻击自崖上飞出的天门弟子。两方对比人力悬殊,天门弟子只得边打边撤,眼见着残兵败寇四处逃窜,不将其剿灭这白虎黄鹤显然心有不甘,于是见他二人摔众奋力追了上去。岂料转眼间又见五百天门弟子自崖后杀了出来,眼见谷中激战且并无埋伏,这青龙即刻摔自己手下一干人马前去帮忙。黑鹰心中虽有忧虑,可是这青龙白虎黄鹤三人向来交情匪浅,此番他们已悉数出动,这会儿他若袖手旁观,只怕必然得落人话柄,往后更遭排挤,处世就会更加艰难,于是他也不得不率自己手下一干人马前去支援。岂料这黑鹰方才追入谷中,却见这天门弟子熟门熟路,沿着四下隐蔽的小径一路逃窜,眨眼间人群散尽没了踪迹,四大杀手此刻方才知晓,必然得是中了计,于是一时慌忙撤离,岂料却是为时晚矣,再无回天之力。
贺汀尹见这朝廷锦衣卫悉数入谷,于是一声号令,便见无数巨石从谷顶侵袭而下,石大如斗,加上坠落之力,顷刻间便只听闻谷中一片惨叫连连,待巨石落完,杜宣一挥手,一千多名天门弟子齐齐出动,收落散乱的残兵,一场大战分分钟告捷。
杜宣见势黯然一笑道“难怪这段公子平日里总是趾高气昂,却没想他这肚子里还真有兵书,往后我可是不敢再随意嘲讽他了,你说这得多无趣呢?”
贺汀尹闻言温文一笑道“你与段公子一份友谊当真让人羡慕!”
杜宣闻言也是默许一笑。
安然见势也是十分高兴道“谨之哥哥这法子实在厉害,一计之下如有神助,竟毫不费力的解决了我们眼前这个大麻烦。”
南边山坡上却见一众锦衣卫俘虏了血染长袍的黑鹰带到段谨之面前道“段公子!这敌人小首领我们该如何发落?”
段谨之见势却是凝眉一思道“以他的身手,若要逃跑自然不是难事,不过他尚且顾念手下性命,直至最后一刻都没能抛下他们,可见也是条重情义的汉子,眼下倒不如先将他先绑了,待战事结束后放他离去便可。”
黑鹰闻言显然些许惊诧,不过他虽与段谨之身份对立,但他素知段谨之为人胸怀广博,向来行事果断恩怨分明,于是心头无数赞许却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众人闻言俯首允诺,段谨之又些许不放心道“你们只将他绑了便是,千万不要再故意刁难他。”,众人领命方才将黑鹰带了下去。
丝竹却是一时皱眉忧虑道“此战我们开局尚且顺利,一举拿下敌人的先头部队,可是敌方大军闻信势必会恼羞成怒,一举向苍狼山攻来,眼下你可有应对的法子?”
段谨之闻言道“战局瞬息万变,只怕再多筹划也难保无失,眼下我们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老祖宗留下这三十六计,总有一计派得上用场。”
丝竹闻言也只得暗暗点头。
岂料段谨之却似恍然大悟道“不对!如今有一现成的妙计我怎么会忘了用呢?”
丝竹闻言赶忙道“何计?”
岂料段谨之却嘻哈一笑道“美人计啊!放你出去,拿下皇帝,这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了,还愁应付不了这几个兵马?”
丝竹听闻段谨之又这样吊儿郎当的戏弄她,于是气的径直掉过头去。段谨之见势赶紧道“跟你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这美人计你用来对付我就行了,你想要这天下我给你拿,你若当真用这美人计去对付别人,我还不乐意呢。”,话毕见丝竹气依旧气恼不愿理会他,段谨之又悠长叹了口气一改神色立马严肃道“喂!这次说认真的你听不听?”
丝竹闻言恼怒道“你说话可还有认真的时候?”
段谨之道“大军压境,我看你一直愁容满面,所以故意和你开个玩笑嘛。你说,如此情势下你还和我生气,也不帮我想办法出主意,这仗还怎么打?”
丝竹闻言即刻自责道“对不起,如此形势下我竟没顾全大局,还和你生气计较,可是你不能总这么戏弄我。”
段谨之闻言无奈道“你说你这个这傻丫头,任何事情都会较真,我又不是真的责备你,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倒是不好受了。”
丝竹即刻一收怒火,又十分认真道“那你说,你方才说要跟我讲什么?”
段谨之道“我们首战告捷,敌人必定胸中气结,如今敌我兵力悬殊,苍狼山又是易守难攻,他们料定我们只会严防死后,却不敢主动出击,如今我们不妨抓住敌人这个心理,来一招釜底抽薪,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丝竹道“那这招釜底抽薪,我们是要用在哪边呢?”
段谨之道“如今西侧峡谷一地方才经过一场大战,敌人必然不敢再冒进,尚且还算安稳,南面又有机关要道,若非敌人来犯,我们切不可引火烧身,故而此番便先削弱东边势力吧,此计若能成功,东侧战事便没那么吃紧,是时候我们只要死守住南面,苍狼山便还有一线生机。”
丝竹道“可是师兄身为苍狼山掌门,如今必不能冒险出战,师傅性子急又不懂得领兵......”
段谨之道“我去吧!此战也是不容有失,我自己领兵前去,心里倒是更踏实一些。”
丝竹道“那我跟你一道前去!”
段谨之道“若连你也去了,那这南面谁来镇守呢?更何况战场之上形势风云变幻,不容有丝毫闪失,你在旁边,我总要担着一份心的。”
丝竹心中万分不安,想当日段谨之征战沙场,她尚且不在身边,相隔千里便也操不着那份心,可是如今段谨之就在她身边,眼看着他要去闯这天罗地狱,丝竹心中便是万分恐慌,这也是为什么她宁愿择一个平凡男子为夫,也不愿他金戈铁马封狼居胥。于是见丝竹些许感伤道“可是!不是你说的吗?无论战事如何,你我都不能分开。”
段谨之闻言,心头一时万般柔情,见他握着丝竹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担心我。可是你要相信我,有你还在这苍狼山上,我必定会有去有回,这世间除了你,尚且没人能轻易拿走我的性命。”
丝竹闻言只得依依不舍的看段谨之摔一众轻功好武功高的天门弟子往东侧杀去。
段谨之摔一众兵马悄无声息的到了苍狼山东山脚下,见这些人正临时攻坚,就地伐木取材,造一些轻简便捷的攀援工具,像长梯、飞虎爪之类的,想来这悬崖险峰的苍狼山果然是他们难以攻克的难题。段谨之目测一番,如今光这东侧一地便有近两万兵马,以此作为均数来算,朝廷此番至少得是派出五万大军来讨伐苍狼山。段谨之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东侧领兵的主帅,觉得此人十分面生,想来攻打苍狼山一事本是由王振从中作梗,故而此番派来领兵的主帅必然也多为他的亲信,这些人又都是靠着行贿或裙带关系上的位,平日里混个俸禄再仗着权势作威作福压榨百姓,在自己的官阶职位上丝毫没有建树,如今在这战场上相见便自然觉得个个眼生。经段谨之一番观测发现,这一万多兵马作风懒散,没有丝毫忧患意识,也不知是他们料定了天门必然不敢主动出击故而不屑一顾,还是如今朝廷军纪作风本就如此懒散。不过细细思来,朝廷攻打苍狼山本是早早定好的决策,如今这些人却临时在这山脚下打造登山工具,想来他们定是对苍狼山山势地形完全不熟,待到了这山脚下才觉得手足无措,自然也就没有为提前勘察地形、排兵布阵做过丝毫准备了。想到这里段谨之竟不免两分心寒,如今朝廷将帅如此不作为,难怪瓦剌鞑靼这样的边境部族也是屡犯大明边境,丝毫不将这泱泱大国放在眼中。
段谨之回首对身后五百天门弟子道“两军交战,先杀主帅!看到他们行事作风如此散漫,我倒是多了几分制胜的把握。待会儿便由我先出手,去斩下那主帅的人头,这些士兵个个绵软无力又毫无斗志,介时他们必会大乱,你们便乘着他们军心大乱之际出手,一定要速战速决,千万不可拖泥带水。稍后你们得要见机行事,先灭那些小股流窜的散兵,见血之后他们便会如见了狼的羊群,为求保命而抱团拥挤在一起,此时你们便从外围突击,层层逐杀,待到他们惊恐至极,发觉已经无路可退,为求保命而不得不反身扑咬的时候,我们便全线撤退,千万不可恋战。”
众人闻言皆是俯首允诺,话毕,便见段谨之起身一跃,自这丰茂的林木间闪转腾挪,直往那主帅的人头奔去。
丝竹此刻便镇守在这苍狼山的南坡,却忽闻前线弟子奏报“宋柄易如今正摔着南侧兵马,直奔着苍狼山而来。”
丝竹闻言顿时惊恐万分,这杀千刀的宋柄易,留着他果真是个祸害,只知他早已为了《羽化心经》心法丧心病狂,却不料他竟这般良知泯灭,竟于苍狼山如此危机之际落井下石。宋柄易知晓苍狼山南侧上山的密道,如今密道一破,朝廷兵马便会沿着密道登上山来,是时候苍狼山必将被夷为平地。
于是见丝竹慌乱道“他们还有多久入谷?”
这黑衣弟子急切道“我上山之际,他们便已经开拔至距离谷口五里之地,如今大概离入谷不远了。”
丝竹道“你去通报杜公子和贺公子,就说如今上山的密道已破,是时候西南两边的朝廷兵力必会会和,要想从密道上山,必须途径西侧峡谷,如今西侧他们与宋姑娘能守一时便算一时,实在守不住便早早见机回撤,万不可与敌人硬拼。”
这黑衣弟子闻言犹豫道“如今情势如此危机,要不要派人前去通报段公子一声?”
丝竹道“不必了。东侧一地那么多兵马,他只带了五百弟子前去迎击,情势肯定也是十分危急,此时切不可让他再分心。”
这黑衣弟子闻言允诺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此时西南两侧大军便已经开至谷口。贺汀尹心中自然有数,此番他用以对付这四万大军的,便只能是早先设好的这些石块木桩和火油毡,他手下这两千天门弟子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轻易出手,否则便只会是白白送死。眼见这敌方领头的主帅轻贱士兵性命,对他们不做丝毫顾念之情,明知这山谷险地层层设伏,却见他长剑一挥一声令下“凡不入谷的将士皆按叛逃罪名处置,格杀勿论!”,于是贺汀尹和杜宣只得听着谷中一片惨痛的哀嚎声,如今这么多人丧命他们手下,峡谷中早已尸体累累,哀鸿遍野,想来将来他们必定会夜夜长梦不得安生,可是他们又不得不痛下杀手,因为一旦被这些铁骑踏破关口,苍狼山上的天门弟子同样得是尸体累累、哀鸿遍野,在这场杀与被杀的狩猎中,他们无从选择。
待段谨之解决完东侧困境赶到南边时方才得知,此刻白英、丝竹、穆离殇、贺汀尹、杜宣、宋安然一行人正在上山的密道中与朝廷兵马对峙,待他听闻天门弟子奏报,原是宋柄易将这朝廷兵马自密道中带上山来,段谨之心中无限悲痛。
段谨之顺着密道往山下赶,途中方才与丝竹他们会合,上山的密道陡峻狭窄,此刻丝竹白英他们摔一众天门弟子守着这登山要道,而朝廷兵马显然急于攻山,两派当前已然厮杀过好几波,密道边的陡崖上滚了半坡尸体。段谨之拍了拍此刻神情肃穆一脸戒备神色的丝竹,丝竹回头看见段谨之,难掩满心喜悦,在这生离死别命悬一线的场景之下还能相遇,二人心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段谨之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宋柄易,内心衍生出无限悲凉、愤恨、厌恶和同情。
那青龙白虎一干人一见段谨之出现自然不由心肝儿抖动,以段谨之的《羽化心经》心法,于这天堑要道当中,必然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于是两派一时默默僵持,谁都不敢轻易出手试探。岂料不久之后便见这苍狼山东西南三侧同时烧起一场大火,远远望去火光将半面大地烧的通红,伴随着滚滚浓烟,大火直往山顶的方向蔓延。段谨之心头一阵悲凉,他们果然是放火烧山了。于是见段谨之一回头道“离殇公子,贺公子,贤弟,你们都撤吧,我与丝竹留下来,这入山的关口我们尚能够抵挡一阵,此时不撤,待大火烧上山来,你我肉体凡胎,只怕到时候是回天乏力。”,众人闻言心头十分沉重,皆是静默不肯多言。可是大家又都有言在先,事故因果早就讲的十分透彻,段谨之与丝竹是命运之下无从选择,而杜宣、贺汀尹一干人,他们每个人身上却还背负着许多责任道义。眼见众人犹犹豫豫,段谨之果断开口道“既然利害关系我们早都讲的十分明白,如今你们越是拖延,便只能是多一份危险,你们此刻若不动身,只怕误了时机,便会逼的更多天门弟子为你们丧命。”
白英见状也是厉声道“就依先前计划,该留守的留守,该撤离的赶紧撤离。”
眼见着众人不为所动,贺汀尹终于一咬牙开口道“此时此刻,不再为白老前辈、段公子和丝竹姑娘他们填麻烦,或许才是对他们最大的顾念。杜公子与安然姑娘新婚燕尔,人生尚才真正开始,又何必殉葬于这苍狼山上。离殇公子身上担的担子只怕也由不得你豪情万丈,想死就死。倒不如大家所幸干脆离去,于彼此也是一种情义和恩赦。”
话毕见贺汀尹潇洒转身,众人方才依依不舍的跟着他离去。西厕峡谷之上,他们早就留好了全身而退的后路。
眼见着这些笼中困兽想要挣脱,朝廷必然不甘留下后患。于是见那领兵主帅一声令下,便有一众兵马冒死追杀了过来。段谨之居高临下,使一掌“风驰电掣”,一股掌风直将那些人迎面掀飞出几仗之远。那些征战沙场的士兵没见过太多江湖武学,于是一个个吓得哆哆嗦嗦。如此境地下那青龙白虎黄鹤明知不是段谨之的对手,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突。段谨之飞身而起主动迎击,丝竹也是长剑脱鞘,帮段谨之清理四周那些想要帮忙的锦衣卫残党。岂料于一片混战当中白英竟飞身而起,踩着那些将士的肩膀,径直跃到宋柄易身边,一伸手像拎起一只鸡一般将武功尽失的宋柄易提溜了回来。两派人马见状皆是大吃一惊,居然一时罢了手来观阵。只见白英对着宋柄易凄苦一笑道“你杀我师姐,逼死我师父,本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却对你情执二十年不得自拔,我处处对你留有余地,你却非要对我苍狼山赶尽杀绝,如今你我这一段孽缘,便由我亲手来了结吧。”
话毕见白英一抽手中佩剑,宋柄易立刻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开口求饶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安然的父亲!我对你也有情!我是爱你的白英!你相信我。”,言语间,随着白英的步步紧逼,宋柄易却是坐在地上挪动着身体步步后退。
白英闻言像个疯子般哈哈大笑道“你爱我?那正好啊!我刚好要为苍狼山殉葬,你便同我一起死吧,黄泉路上我们做个伴,也好不孤单!”
宋柄易闻言惊恐道“我不想死......你不要杀我.....我求求你了......别杀我。”后又见他对着白虎黄鹤他们哭求道“救我!得了《羽化心经》金银宝物都归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
白英闻言爆吼一声道“当年你杀我师姐一家的时候,一帮下人丫鬟也曾苦苦哀求,你对他们留过情吗?你逼死我师父的时候他大口吐血讲不出一句话来,你可曾对他留过情吗?啊?”
话毕见白英手中长剑一挥,刺穿了宋柄易的胸膛,她得眼神里满是愤恨的释放和复仇的快感,末了见她一抽那长剑看着剑刃上的鲜血又独自傻笑了半天,最后一抹脖子也跟着自尽了。
丝竹今日本想手刃仇人,却见师父这一番姻缘债背的实在痛苦,于是便眼睁睁看着她杀死了自己的情执却也没能放过自己。丝竹内心依然一阵抽痛,她对白英的感情是复杂、真挚而又深沉的,于是见她神色痛苦的垂丧着面容,声音低沉,似是喃喃自语般,开口无比悲痛的叫了一声“师傅!”,段谨之见状一把将丝竹搂入怀中,眼见着前方火势慢慢接近,段谨之却突然抱起丝竹拔地而起,直往苍狼山山顶的方向飞奔而去。不待这些朝廷兵马追出多远,山火便已经引燃了埋在登山密道中的火药,那火药威力无穷,以翻天覆地的气势飞速炸了上来,期间天崩地裂,巨石翻飞,眨眼间崩裂的石块便已经堵死了上山的必经之路,这是天门为苍狼山失守做的最坏的安排。
借着突然刮起的北风,火苗呼呼的往山顶上直蹿,火光之中是一片动物的悲鸣声。段谨之拉着丝竹奔到了苍山北山的悬崖边,二人在崖边停了下来。火势冲天,火光通红,大火将整片苍狼山照的恍若白昼。若非此刻挂在天边的那一线残月和天空之中隐隐闪现的星星方可作为辨认,今日苍狼山上的黑夜与白昼大概便会无从分别。
段谨之看着面前黑漆漆的万丈深渊对丝竹道“丝竹,你怕吗?”
丝竹看着段谨之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段谨之道“你我此生羁绊太多,生必然不能长相厮守,倒不如依你所言,我们便从这苍狼山的后崖上跳下去,如此所有前尘往事便可归于平淡,从此你我便能彼此相依,不离不弃。”
丝竹闻言道“好!那便跳下去吧!若从这山崖上跳下去便能与你长相厮守,于我而言就是最好的结局。”
于是见段谨之突然拉着丝竹一起跪倒在崖边道“苍天为证,明月为鉴!今段谨之与顾丝竹结为夫妇,自此埋骨苍狼山下,魂归天门,永生永世不再分离!”
丝竹闻言惊诧的望着段谨之,一时心头百感交集,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段谨之深情凝视着丝竹道“丝竹,你可愿意嫁我为妻?如今我虽无三媒六聘,也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给不了你一个风光体面的婚礼,但你知道,我此生有非你不娶的这一颗心。”
丝竹闻言摇头一笑道“无须三媒六聘,无须风光体面的婚礼,我此生只等这一刻,只要一个段谨之。”
话毕两人紧紧相拥。
大火不知何时烧到了他们身后,丝竹倚在段谨之肩头,两人紧紧挽着手,他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尽的话,丝竹给段谨之轻唱了一首记忆中娘亲时常给她哼吟的童谣,歌声平静的如同是今夜五里亭的湖水。又一阵微风掠过,大火烧的他们身后的树木噼啪作响,火光也炙烤的段谨之和丝竹二人脸颊发烫,段谨之紧紧牵着丝竹的手,两人起身相视微笑,最后神色平静庄严的,一起从苍狼山的后崖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