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
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一场大雨弥漫着整个抚州,从夜晚的电闪雷鸣持续到次日,大雨依旧瓢泼似地席卷着百里方圆。丝竹心急着赶路,奈何天公不作美,于是从清晨到现在,她便被困在这客栈里,直望着窗外连成线的大雨心急如焚。段谨之万万不曾料到,宋炳易竟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找他,就在这与丝竹仅仅隔着一道走廊的客栈里。
“你为何出现在这里?”段谨之面无表情的问,“时至今日你还苦苦追着丝竹不放?上次在洛阳我放你一马,不过是念及安然的情面,我已经跟安然讲过,至此你我所有情义已尽,再让我知道你对丝竹有半分歹心,我必叫你不得安宁。”
“谨之,此话又是从何说起?若我真有心杀那姑娘,何至于此刻先跑来你这里露面呢?”宋炳易一时慈祥笑道,继而又假惺惺的问“那天门的小丫头也在这里?我倒真是未曾听闻,呵呵呵……想来你我之间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我无端端的又岂会天天追着一个小丫头不放。”
“误会?自那日在苏州旧书院听到了你与白英一席谈话,我便了解你真实心机,再与你没有多少情分可言,你该不会以为,我还是当年一无所知,对你所言深信不疑的那个楞头少年吧?若是识相的话,请你赶快离开,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若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就休怪我替丝竹一了旧怨,下手不留情面了。”段谨之一时些许不耐烦道。
“苏州…..旧书院?”宋柄易似是略微一思虑,继而惊慌问道“那日你也去了?”
“怎么?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怕我知道?”段谨之话中两分鄙夷。
宋炳易缕着胡须略微一镇定思绪,哈哈一笑,继而老奸巨猾道“人总有做错事的时候,既然你一早就知晓了,倒是可以了却我多年夙愿。唉!你这孩子又怎能明白,我对世人皆能欺瞒,却唯独每每看着你行为磊落顶天立地,又肯开口喚我一声宋伯伯时,我的内心都愧疚至极。可是,你我毕竟叔侄至亲,危难关头你总归是念着我的,否则当日在洛阳你便不会救我性命。”
“你也不必再拿叔侄之情来试探我,若你真如自己所言那般重情重义,平日里便不会攻于心计,为了一本武功秘籍便肆意草菅人命。”待宋炳易话一说完,段谨之便不耐烦的一挥手道。
宋炳易双手背于身后,又是尴尬一笑道“果然是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住在我府上的那个小孩子了。”
“你不必再提起当年情分,我曾视你为至亲,自内心敬你如师如父,可你竟如此表里不一,你当不起我内心对你一番敬重,你欺瞒众人杀伐成性,背地里做了多少不够光明磊落之事……”段谨之说着话,忽然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子清幽的茉莉香,气味盖过了从窗口透进来的泥土的清香味。“你……宋伯伯,你给我下了毒?”段谨之一时后退两步,往凳子上一跌坐,浑身无力道。
“谨之啊,你别急,且听我说,宋伯伯自然是不会害你的,你现下所中并非是什么剧毒,它是只会让你一时浑身无力使不了武功的茉莉醉罢了。”宋炳易得意笑道。
“宋伯伯,你先将解药给我,你有事说事便好,为何要限制我的武功呢?”段谨之扶着桌子道。
“唉,我还不是怕你不肯听我的话嘛。你看,我才刚来,你便急着赶我走,现在你不就能定下心来好好听我说话了吗?你放心,等要事一谈完,我会即刻将解药交给你的。”宋炳易狡诈道。
“那,不知宋伯伯今日前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呢?”段谨之吃力问道。
宋柄易闻言掩饰不住兴奋道“谨之,你听我说,你知道我穷极一生都是为了那本《羽化心经》,既然你已经习得了《羽化心经》心法,那么,只要你肯将那心经交给我,我保证从此以后绝不再做于你和那天门小丫头不利之事,若你们要虔心归隐江湖,我也自当竭力劝解你爹爹,然后再和他一道说服江湖众人,放你们离开,你意下如何?”
“哈哈哈…..”段谨之闻言放声苦笑道“时至今日,你还是为了那《羽化心经》心法。我曾经多么希望你会醒悟,可是到现在,你却还是为了那《羽化心经》心法……实话告诉你,那心法早在我练成《羽化心经》那一日便给丝竹毁掉了,是遵照她母亲的遗命。”
一看段谨之这般态度,宋炳易突然一变脸色道“哼!你是得到了,话才说的这般轻松,想当初,你还不是为了那内功心法才顶着江湖叛徒的罪名,费尽心思去勾搭那天门小妖女?这和我当年的作法简直是如出一辙。幸运的是,你我遇到的两个女人都一样愚蠢,不过有一点倒也不同,那便是你遇到这天门的小妖女可是在季长礼死了以后,不得不说,那老头儿实在太精明了。”宋炳易一时愤愤不平道。
“你住口!我对丝竹一番心意不像你说的那么肮脏。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贪名,也不图利,我至少是活的心安理得顶天立地!”段谨之甚为不齿道。
屋外的雨水抽打着屋檐噼啪作响。杜宣和宋安然此刻就倒悬在房檐底下,杜宣一手抓着窗棂,一手揽着宋安然,两人身上的衣服几近被雨水打透,雨声噪杂,屋内的谈话让她们偷听的些许费力,不过却正是仗着这雨声,才能确保他们的行迹不被泄露出去。
“哦?是吗?那我只能说,是我高看你了,你可真是够愚蠢的!”宋炳易一时不屑道。“那就当是我看你们爱的如此感天动地,所以才劝奉劝你一句,你倒不如把那心经的后半卷背给我,让我抄写下来了,我也可早日帮着你们退出这江湖纷争里去。”宋炳易狡诈道。
“宋伯伯,我想知道,若我不肯背出这心经的话,你准备拿我怎样?”段谨之不甘的问,他的心中些许惶恐。
“那就休怪我下手无情!你知道的,我宋炳易得不到的东西,我便宁可毁了它,而眼下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一本活着的经书。”宋炳易恶狠狠的道。
“果然是我错了,当日在洛阳,是我选错了。你……杀了我吧。”段谨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你别以为我不敢!”宋炳易恶狠狠道,继而见他又一改语气劝解道“看在你曾经救过我,而你我又是这么多年叔侄的情分上,我想再劝你一句。反正你是个不在乎名利之人,何不索性将那半本心经背给我,这样既能了了我毕生的心愿,而我又能帮着你劝服江湖众门派,放你和那小妖女离开。”
段谨之闻言耻笑道“哼!宋伯伯,你可知道,当日季月盈前辈为何留下这习了心经便要毁掉经卷的遗命?”段谨之看了一眼宋炳易道“她不过是怕有朝一日,心法会落在你这种人手中,因此而祸乱整个江湖。而今我又岂敢违背她老人家的意愿,违背季老爷子宁肯逐你下山,也不能让你学成这武功的决心,再将这心法的后半卷背给你呢?”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难怪你对我戒心深重。如今便是看在你知道这么多事情的份上,我也绝对不能放你活着出去了。”言语间宋柄易已面露杀机。话毕,但见宋炳易恼羞成怒的一抽那桌上的长干剑道“你是不怕死,可你就不怕那天门的小丫头死吗?今日若是下手杀你,我也必不会放那小丫头多活一日。”
眼见着宋柄易既要对段谨之痛下杀手,杜宣双脚钩在房梁之上,怀里还揽着宋安然,于千钧一发之际,他竟来不及动作,却不料顾丝竹忽然仗着长剑破门而入。
“我就说,这么热闹的场面你怎么能错过呢?你来的可真是时候。不过,服了百毒老怪的腐心丸都能活到现在的,你可是第一人,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了。我猜测,这也该是和谨之习得的《羽化心经》有关吧?”宋炳易鄙夷的笑道。
“这只能说明老天开眼,留着我,或许就是为了今日见你这一面呢。”丝竹冷冷的道。
“不过有一点我倒很是好奇,关于谨之在洛阳弃你不顾,这些你一点都不计较吗?他明知我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却阻拦你报仇,想必众叛亲离之际你又得谨之厌弃,必定会如一条丧家之犬沦落街巷,对此你就真的分毫不加介怀,事到如今还为他这般不顾死活?”宋炳易冷笑着问。
“宋炳易!”段谨之怒吼一声,心中是一股无法回暖的寒意。
“这与他没有关系,我此刻前来,只是为我外公和我一家二十几口人的性命,当然还有雪狸,段谨之是死是活与我有何干系,所以你也不必再假惺惺的提醒。”说着话,丝竹已经一剑刺了出去,宋柄易也闪身一掌拍出。
眼见着两人方才动手,段谨之却于瞬间一跃而起,对着宋炳易的胸膛便是一掌,宋炳易并无防备,因此被这迎面而来的一掌直接击倒在地,瞬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丝竹本能的侧过了头去。“爹!”外面宋安然忍不住叫了一句后飞身从窗口冲了进来,杜宣也跟着纵身跃了进来。
“谨之,你…….你…….”宋炳易说着话又哇的一下,吐了一大口血。安然在一旁边哭边用帕子帮宋炳易拭去嘴角的血迹。
“茉莉醉?”段谨之冷笑道,“你以为就凭你,便能对付的了我吗?这毒,早在我去给丝竹找解药的时候,便已经在百毒老怪那里领教过了,你即知这羽化心经如此厉害,又哪来的自信凭这区区的茉莉醉便能控制于我?”段谨之握着拳头,高昂着下巴,俯视着宋炳易问。
“《羽化心经》果然厉害!”宋炳易苦笑道。
“宋炳易,我曾在洛阳放过你,可你不知悔改,如今依然为了这《羽化心经》泯灭人性,那便休怪我对你不留情面。”段谨之悲痛道。
“谨之哥哥,你想对我爹爹怎样?”安然伸手挡在宋炳易面前,看着段谨之慌乱问道。
段谨之一时气愤道“我曾因顾念旧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他,时至今日他却依然为了《羽化心经》良知泯灭,不惜害人性命,他这般鬼迷心窍,杀人如麻,今日我若是再放他出去,那我岂不成了助纣为虐之人?”
“所以你要杀我?”宋炳易突然冷笑着问。
段谨之没有答话,其实杀他,他又何尝下得了手?
岂料宋炳易却故作赞许道“好!真不愧是我的好侄子!不愧是段天来一手调教出来的大义之人,若你真如自己所言那般正直,请你即刻动手取了我的性命。不过段天来呢?你何时去杀段天来?他做事可是比我狠辣千百倍,杀过的人更是比我多出无数倍,说起来关于季长礼的死和季月盈一家人的性命,归根结底这账是要算到他的头上才对,那你是不是也要代这小妖女去杀他问罪呢?”
“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段谨之慌张气恼道。
“爹!你怎么能这么说段伯伯呢?你知道你自己在讲什么吗?你一定是糊涂了!”安然也急切阻拦道。
“今日刚好赶上这天门的小妖女也在,那我不妨将所有实情和盘托出也罢,一来是提醒她,这么多年她只一味的追着我跑,却不知她的大仇人可并不止我一人,二来我是想看看,正直公道的段谨之在杀了我以后,又将如何对他的亲生父亲作出公断?”宋炳易突然张狂大笑道。
“你住口!我不许你污蔑我爹!”段谨之闻言厉声道。
“你怕了吧?也是,毕竟知晓自己亲爹的另一番面目还是让你很难接受的。”宋炳易挑衅道,他在享受段谨之的痛苦。
段谨之握紧双拳站在那里,他不得阻止,因为他也想知道,宋炳易究竟能编造出怎样一番谎话来开脱。
宋炳易却得意开口道“你以为我当年所作所为,就只是为了我一个人吗?你错了!这一切的计谋全都是仰仗你爹,你也不想想,他从一个出身一无所有的无名小卒,是如何一步一步爬上这武林盟主的宝座的,他能干净的了吗?”
“我爹…..我爹能当上武林盟主全都是仰仗着我外公的家产和声望。”段谨之痛苦嗫喏道,虽然不想将自己的爹爹比作一个无能之人,可这却是事实。
“你可真幼稚!就凭你外公那点资产和声望,他也不过是在苏州一地还有几分地位罢了,作武林盟主?只怕差的远了去了。”宋炳易嘲笑道“你爹当年用尽各种手段娶了杨语欣,说到底是为了你外公的家产,只是那点钱距离他谋划的宏图大业却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奠定江湖地位,要招兵买马,甚至最终要坐到武林盟主的宝座上,可必得花巨额的银两,自古以来,堆成江山的除了白骨还有金钱。所以,他曾打着杨家女婿的光耀门面,暗下做的却是形同匪类打家劫舍的勾当,甚至,他当年还动过官府的银两。再后来,他便是从杀死的一个朝廷命官身上截获的密函中得知,隐居在苍狼山的季长礼便是当年失踪归隐的十七王爷宁王,密函中更有提到,宁王于归隐之际往苍狼山上带去了大批宝物,而且个个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于是段天来起了贪心,他想用当年对付杨语欣的伎俩去勾引季月盈,可是他却老早成了亲。”话毕,宋炳易快慰的看着段谨之脸上的神色。
段谨之却紧紧攥着衣襟喃喃道“我不信!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眼见着段谨之溢出面庞的苦痛,宋炳易接着讲到“已经成了亲的他有心却已无力,于是他便想到了我,他将这一惊个秘密告知于我,便要与我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让我按着他的技法和手段去骗得季长礼的信任,并许诺,未来得了江湖,要与我同分荣华。我当时只是个一无所有食不果腹的穷小子,哪里抵抗的了这么大的诱惑?所以我便承诺他,得不到那些宝物,我便誓死不归。事后没几日,我便前往苍狼山上,抱着有去无回的决心,却不想那季月盈却早就跟了一个无名的商人跑了,我当时绝望至极,觉得人生刚刚照进的一点光亮马上便要熄灭了,却不曾想季长礼的另一个徒弟白英却对我一见钟情,这便又给了我一线希望……”
“你胡说,我爹与你相识之时,我已然经五岁了,且不说我娘曾多次对我讲过你与我爹爹的过往,何况当时我也已经有记忆。”段谨之无可忍耐的插口道。
“哼!那不过是你爹为了掩人耳目故意使的手段和伎俩,其实在你出生前,你娘和你爹成亲尚且没多久,我便已经和你父亲结义成为兄弟,因为我们自幼便相识,后来不过是因为家中变故分散罢了。”宋炳易张狂的道。继而见他不理会段谨之万箭穿心的痛苦,接着道“你爹得知我与白英在一起的消息,自感十分欣慰,于是有一夜,我和他约在苍狼山下密谈,我如实将季长礼有《羽化心经》的事情告知于他,并跟他讲,我更是钟情于季长礼的这本独门心法,所以有朝一日若是得手,别的我都不要,就只要这门最高深的武功秘籍,至于其他所有的金银宝物皆归他所有,并承诺我还会帮助他坐上这武林盟主的宝座,其实我内心一直将他视如手足,纵使我生性多疑,但我从未对他有过半分猜忌,对你,我更是一度的视如己出。”话说至此,宋炳易似是也有两分感触。
“所以呢?白英到底与我是什么关系,那个女魔头…….她…….和我……我们…….”安然几度嗫喏道。
“没错!她是你娘!我若死了,你便去苍狼山上找她吧,她不会不管你的,她亏欠了你十八年了,当然不会不管你的。”宋炳易看着安然道。
“为什么?为什么?”安然问。“你说我娘早就死了,是你说的,她早就死了。”
“安然,人于年少轻狂之际难免会做错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心里也颇多感触,我对不起你娘,她曾痴情于我,我却骗了她一生,当日在白马寺,她仍肯念着旧情救我们一命,可见她还是放不下你。”宋炳易道。
“那我爹……我娘……是段天来?”丝竹不肯信服的问道。
段谨之闻言惊诧的望着丝竹。
“你爹娘的下落是段天来告诉我的,《羽化心经》在你母亲手中也是段天来告诉我的,我与他密谋商议后决定,先去顾家夺取《羽化心经》,当然是对你们顾家不留一个活口的杀伐,再上苍狼山夺取宝物。”宋炳易得意道,他又一次快意的欣赏着段谨之和丝竹脸上满溢的苦痛。“不过,人算始终不如天算,最终还是留下了你这条漏网之鱼,你果真是个大祸害!”
“我看是苍天有眼吧!”看着宋炳易恶事做尽,如今又这般厚颜无耻的折磨段谨之和顾丝竹二人,杜宣一时气不过怒骂了一句。
丝竹闻言觉得眼前一片天昏地暗。
段谨之闻言却痛苦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何要这么待我?我要杀了你!我要亲手杀了你!”,段谨之一气之下捡起地上那柄长干剑握于手中。
宋炳易却得意笑道“因为你要做季家的女婿,要为季长礼和季月盈守着秘密,因为你不肯将《羽化心经》后半卷的口诀背给我。我说了,只要你肯将心经后半卷交予我,我们便能得到各自想要的一切。可是你不肯啊,你不是要做季家的英雄吗?我倒要看看,这丫头知道了真相,她还肯不肯接受你?你毁我一生心血,我又岂肯让你得偿所愿?更何况,近几年你爹仗着位高权重,却变的愈发的野心勃勃,他虽已得到了当年向往的一切,现在又开始打这《羽化心经》的主意,他待我早都不像从前那般纯粹,却只是想借着我的手来拿到这《羽化心经》,只怕东西一到手,他便会不念旧情要我性命。其实这一切我都心中有数,却是一直不说罢了。如今你杀了我最好,只是将来有一日,若你面对的人是段天来,我希望你也同今日这般不要手软。”
“阴谋!权术!欲望!为了你们这没有尽头的贪婪,你们便杀人夺命,让我一生活在这没有尽头的痛苦里。你们也有子女,你们也为人父母,你们为什么不去死?”丝竹歇斯底里嘶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啊!”只闻段谨之一声发疯般的咆哮,宋安然和杜宣尚且来不及阻挡,他那一掌的掌力已然结结实实的击到了宋炳易的胸膛上。
“爹!”宋安然大喊一声。
“你不是一生为《羽化心经》成痴成魔吗?你已经毁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那我同样毁了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像我一般痛苦活着。我已然震断了你全身所有经脉,别说是《羽化心经》,你这一生都休想再练成任何武功!我要你像我一样,尝尽这世间所有苦楚,活的像个废人!”段谨之突然像疯子般哈哈大笑道。
话毕却转身跟着丝竹冲下楼去,冲进了隐天蔽日的瓢泼大雨。
客栈前面有一段残损的墙壁,不知为何会遗留在那里,墙后面是一座果园,可能那断壁残垣尚且对这果园有用,所以它便破败的留在那里,并没有被拆掉。段谨之走到这墙角下,他知道丝竹就在墙的另一端,他一伸手抚上冰冷的砖墙,雨水顺着他的衣服流成了瀑布。
丝竹倚着那断壁残垣坐在墙角之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气力,她的心抽搐着疼痛,连哭都已经没了多余气力。
“丝竹!你杀了我吧!父债子承,天经地义。”段谨之开口决然道。
“段谨之!你杀了我吧!不留后患,斩草除根。”丝竹苦笑道。
段谨之闻言内心悲痛的无以复加。
两个人隔着一堵墙不知于这大雨中呆立了多久,终于,段谨之听到丝竹起身离开的声音,那脚步声无比沉重。杜宣透过窗口看着这一幕也发了许久的呆,他内心十分同情这二人,上一代的恩怨魔咒悉数落在了他们的肩上,他们无从选择,却也几近无力承受。
傍晚时分,段谨之将自己一人关在房中,凝视着桌上那只锦袋出神。
安然却在远处房间里与宋炳易吵了起来。
“我一直以你为傲,因为我父亲是个正直伟大的人,他誉满江湖,万人敬仰,他本该是善良仁义的侠客,可为什么你的真实面目却这般可憎?你毁了一个女人一生,生了我这么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儿。你为何还要这样对谨之哥哥?”杜宣突然听到,隔壁房间里安然的怒吼声。
“现在觉得我丢脸了?那你走啊,去找你那个伟大的娘。我就不明白,段谨之他从不将你放在眼中,你却为何还要这么上赶着贴过去?难不成,这世间的好男儿都死绝了吗?”宋炳易也怒吼道。
“对我来说,谨之哥哥是家人,段伯伯和伯母都待我很好,可是你为什么要害谨之哥哥,还编造一大堆的谎话出来?说到底,你就是因为得不到《羽化心经》而嫉妒,你已经为那《羽化心经》发了疯了!”
宋炳易闻言气的一巴掌甩在宋安然脸上,虽然他此刻武功全废,浑身筋脉尽断,也使不出多大力气,但这却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动手打了宋安然。
杜宣才走到房门口,却见宋安然一拉门冲了出去,杜宣跟过去,看到安然坐在客栈不远处的一个亭子下发呆。
“与你父亲吵架了?他动手打你了?疼不疼?”杜宣问。
“脸上不疼,心里疼。”安然愤愤道。
“下着雨,夜色挺凉的,回去吧。”杜宣劝道。
“我不回去,我没脸面对谨之哥哥,我也不想面对我爹。当日在洛阳,是谨之哥哥伸手抓住丝竹姑娘手中的剑,救下我爹爹性命,那夜看着谨之哥哥斜倚在巷子里,我就知道他的心该有多痛,他牺牲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救了我爹爹一条性命,可是我爹呢?”安然冷笑道“他就只是因为得不到《羽化心经》,便毁了谨之哥哥的一切,我爹他怎么能这么做呢?”安然一时苦痛的问。
“是啊,为什么上一代种的恶果,要让什么都没有做错的子女来背负呢?”杜宣也慨叹道。“你们都不容易,段公子,丝竹姑娘,还有你。”
“我也好累啊!”安然边哭边疲惫叹息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不知道要怎样帮助谨之哥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规劝我爹。”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思虑太多,这一路都会有我与你同行,天大的事情有我替你扛着。”杜宣坦然一笑道。
“杜公子?”安然闻言几分惊诧。
“不要跟我说,你至今也不明白我对你一番心意。”杜宣直盯着安然的眼睛道。
“可是你我如此熟识,你知道,我并非是温柔体贴的女子,我常常好使小性子,况且我爹…….我爹…….”
安然尚且在犹豫,杜宣已经开口道“倾心相许之事,哪里那么多因果顾虑,心中有情珍重便是,何必在意那些有的没的。”
安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皱着眉头似是在认真思索。
“我知道,你对段兄不止兄妹之情,若时至今日你对他.......那我也绝不会强人所难。”杜宣看着宋安然坚定道。
安然闻言急着开口解释道“我…….我对谨之哥哥曾经执迷过,可是,他对顾丝竹用情太深,慢慢的我也就看开了,后来与公子你相处,我才明白谨之哥哥当初所言,我也自会有我的情有独钟,你待我这么好,谨之哥哥也已然有了他的意中人,我又岂会再是非不分。”
“你所言句句当真?”杜宣惊喜的问。
“嗯!”安然羞怯一点头道。
杜宣握住安然的手道“好!有你这句话,此生你我都将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