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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蹉跎岁月五味全

“大阿哥,你,”完颜亶拿着一支马鞭,跑到跟前,“你耍赖!”

“谁耍赖?”完颜充抓起剩下的松仁,照吃不误,“你们,根本就没有赢唦!”

“哼哼,大阿哥,”完颜亮冷笑着劝说,“男子汉,愿赌服输呀!”

“是呀,纳混子阿浑(表哥),说话算话唦!”裴满瑛姑在一旁附和。

“黄毛丫头,你懂啥!”完颜充朝她翻了一下白眼。

“不行,说好的,谁输了趴下当马骑,”完颜亶边说,边举起马鞭,朝棋盘上甩了一下,“快,趴下!”

“啪——哎哟!”一颗棋子飞溅在完颜充的额头上,有些火辣辣的痛;他趁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叫起来,“你们、你们欺负人!呜呜——”

“干啥,干啥!”屋里的妇人们闻声,都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了。

完颜充的母亲徒单氏(40多岁),身型肥胖,服饰华丽,手中挽着一串檀木念珠,一步一扭屁股地冲在最前边,“充儿,谁,谁欺负你啦?!”

完颜亶的母亲蒲察氏(年近40),身材略显佝偻,面容有些憔悴,服饰素雅,咳着嗽,跟随在后。

完颜亮的母亲大氏,身形清瘦,汉式服饰,稍显陈旧,跟在最后。

“额娘,”完颜充像杀猪般放肆哭嚷,“他、他们,合伙欺负我!这,这额头上都肿、肿了!”

“充儿,给额娘看看,”徒单氏扭到儿子跟前,察看了一下,“哟,挨千刀的,咋地又红又肿!”

“咳咳,的确肿了,”蒲察氏心疼地,“赶快,我去拿些貂油,给充哥儿搽一搽!”

“我去,我去,”裴满瑛姑自告奋勇地往屋里小跑,“用貂油抹一抹,好得快!”

“好得快?哼,”徒单氏恼怒地,回头抢白她们,“咋不让你们的狼崽儿,都试上一试?!”

“大阿哥,大额娘,对不起,”完颜亶扔下鞭子,“适才,是我不小心……”

“是呀,”完颜亮也帮着解释,“适才二阿哥,的确是无意的!”

“不小心,无意,”徒单氏将手往腰间一叉,“哼,叫花子欺庙主——简直反了天了!来,来人!”

“来了,来了!”仆人布萨思恭和几个丫鬟,急急慌慌地跑到跟前,“国相夫人,啥事?”

“啥事,啥事?我儿这么遭人欺负,你们没长眼吗?”徒单氏伸手一指,恨恨地吩咐,“把这俩狼崽子,给我绑起来,吊到那树上去!”

“这这,”布萨思恭和丫鬟们踌躇不前,“我、我们……”

“嗯哼,竟然一个一个,”徒单氏双手叉腰,欲待发作,“不听使唤咋地?!”

“喏,喏!”布萨思恭和丫鬟们无奈上前,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揪住完颜亶与完颜亮的手臂,就要往树下走。

“相夫人,咳咳,对不起,对不起,”蒲察氏连忙赔礼,“亶儿错了,您大人大量,莫跟他一般见识!咳咳。”

“给,貂油!”裴满瑛姑举着一个小瓶,匆匆跑到跟前。

“对不起,对不起,”大氏接过貂油,边给完颜充涂抹,边小声道歉,“充哥儿,弟弟们错了,你就饶过他们吧!”

“哼,子不教,母之过,”徒单氏恼羞成怒地,“要罚,就连这俩只母狼一起罚,都给我绑起来!”

布萨思恭等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额、额娘,”完颜充又哭叫起来了,“呜呜,不要绑,不要绑!”

“嗯,咋个啦?!”徒单氏甚觉诧异地,“充儿,你想咋地?!”

“我,我,”完颜充朝地面一指,“我要他们,趴在地上,给我当马骑!”

“当马骑?”徒单氏赞许地,“好好,就依你;快,你们趴下!”

“咳咳,相夫人,对不起,”蒲察氏边咳边陪着笑脸,“亶儿身子骨单薄,请,咳咳,请允许我来,替换他吧!”

“不不,乌合合(弟妹)身子虚弱,咳嗽未愈,”大氏趋前一步,独自揽承,“夫人,亮儿的年纪也太小,驮、驮不了他大阿哥,那就请,请允许妾身,来替换他们吧!”

“好好,就在这院坝内,连驮二十圈!”徒单氏余恨未解地,“哼,免得你们这些母狼、狼崽,不长记性!”

大氏不得已趴在地面,在院坝中一步一步地爬行,因完颜充实在太胖,累得她头上大汗淋漓。

完颜充骑在她的背上,手挥马鞭,洋洋得意:“嘚儿驾,驾,快快地,快快地!”

徒单氏仰头闭目,轻声细语地数着念珠:“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蒲察氏与完颜亶远远地望着,十分感动和同情,却又爱莫能助。

完颜亮跟随在母亲的身后,亦步亦趋;小拳悄悄地握紧了脖子上的雄狼碧玉,委屈的泪水潸潸而下……

裴满瑛姑也很同情,悄悄扯着他的衣袖,跟随在一侧……

天会十年(1132),五月五日,会宁府城外广漠的草坝子上,扎着一个高台;许多彩旗、经幡,“呼啦呼啦”地飘动着。

远处,大青山若隐若现,阿什河碧浪滔滔,白桦林郁郁葱葱。

金主完颜晟坐于高台之中,两侧是完颜宗干、完颜宗翰、完颜宗尧、完颜宗弼等几位大臣,及宫中的贵妇们。

看台下男女老幼,挤挤攘攘,正在观看射柳活动……

看台对面,立着一排箭靶;附近还有持枪荷戟的禁卫军兵士,严密守卫。

完颜充(15岁)、完颜亶(13岁)、完颜亮(10岁)与完颜雍(9岁)等宗室子弟,骑着马,轮番射箭,一个个都几乎箭无虚发,博得看台上下人们的阵阵掌声……

颁奖仪式开始,完颜宗干站在台前唱名,完颜晟亲自给获奖的青少年才俊们,发放小锦旗和奖品。

完颜充获得了少年组射箭第一名,骑在马上,围着观众绕圈,手里挥着小旗,洋洋得意……

完颜亶获得了并列第一,他将小旗和奖品,转身交给了母亲蒲察氏……

完颜亮获得了儿童组射箭第一名,双手举起小旗和奖品。

裴满瑛姑拿着用藤条和野花亲手编织的花环,跑上前去,戴在他的头上。

完颜亮将小旗和奖品,悄悄地塞给了表妹……

完颜雍的母亲李氏,带着乌林答绿珠也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完颜雍获得了儿童组射箭并列第一名,接过小旗和奖品,把小旗献给了他的母亲;母亲抱着他的头,亲了又亲……

完颜雍把奖品给了一旁的小表妹,乌林答绿珠搂在掌心,高兴不已……

傍晚,夕阳西下,会宁府稽古殿,窗下有一书桌,完颜亶与完颜亮对坐,正在用小木棍,玩占卦的游戏。

裴满瑛姑捧着一本汉文《周易》,坐在一旁翻看。

“嘿,乾卦,元亨,利贞,”完颜亶手拿签棍,兴奋地说,“再者,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这一卦,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二阿哥,我看未必,”完颜亮从裴满瑛姑那儿,要过《周易》,指着书中所写争辩,“你看这儿,初九,潜龙勿用;上九,亢龙有悔。说明这一卦,虽然很好,但用错了人,悔恨无及!”

他脖子上的那件雄狼碧玉,映衬着夕阳的余晖。

“《象》传中说,天地交,阴阳相和,万事万物通顺,”完颜亶高兴得手舞足蹈,“且象征着贵族之道兴盛,小民之道衰落!”

“你那是什么《泰》卦,从我这边来看,就是个《否》卦,”完颜亮坐在对面,争论不已,“天地不交,阴阳不和,万事万物也不通顺。大往小来,十分不利君子!”

“你,你,简直是胡搅蛮缠!”完颜亶有些气急败坏地拍了拍桌子。

韩昉(60余岁)须发皆白,正在内室整理书架上的中原典籍。

他侧耳倾听了一下,连忙走出来,关切地询问:“完颜亶,完颜亮,瑛姑,你们仨,咋地还不回家?”

“哦,韩老先生,您好!”完颜亶赶紧起身,格外礼貌地回答,“我们在玩占卦的游戏呢!”

“唵,你们竟然能参照这本易书,玩占卦游戏?”韩昉看了看桌上的签棍,惊诧地赞许,“真是太、太棒了!”

“韩老先生,我二阿哥适才,占了个‘乾卦’,”完颜亮补充道,“他非说‘好得不得了’,我觉得,这卦也许‘喜中有忧’!”

“嗯,这个嘛,好卦差卦,其中都含有许多变数,关键在人的把握,”韩昉欣悦地解释,“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希望你哥俩,不断努力!”

“韩老先生,我们会的!”“谢谢!”……

上午,会宁府乾元殿,完颜晟(58岁)在接见文武众臣、女真贵族及亲眷们。

宦者宣读诏书:“朕接登大宝,在位九年有余,因政事繁复,积劳成疾,体衰欠安,为社稷安稳,后继有人,特改变兄终弟及旧制,任太祖嫡长孙完颜亶‘谙版勃极烈’(皇储),领都元帅职;原辽代进士韩昉,任太傅,授习汉文经史……”

“多谢郎主,隆恩浩荡!”完颜亶、韩昉趋前,叩首谢恩。

完颜宗干、完颜宗弼等大臣,人人双手高举拇指儿,向完颜亶表示祝贺。

完颜亶喜极而泣,并向各位大臣和亲友们,抱拳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