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个拐角之后就到了召集处，程憨牛这下可看清了那处的场景。
召集处只简陋地摆了四张桌子，而现在因为早过了酉时二刻，所以值班的士兵大都陆陆续续走了。程憨牛他们到的时候，那儿只剩下一个士兵了。
那士兵面前还站着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侍从，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正是之前王谨看见的那辆。程憨牛不经意间从车窗里看见了马车上的人，是一个俊秀的公子。一看就是上层人，程憨牛这样想着。
士兵继续重申着他的话：“今天的征兵已经结束了，请您明日来早。”
侍从显然已是不耐烦了，抡起他铜钵似的拳头，向士兵砸了过去。眼见着士兵就要被揍的时候，侍从却停了手，拳头离士兵堪堪只有两寸。那侍从突然笑了起来，拱手道：“兄弟，对不住了。”笑起来的他，少了凶神恶煞，多了几分爽朗。只是不知道，他是以凶神恶煞掩住了爽朗，还是，以爽朗掩了凶神恶煞。侍从在说完之后就回马车旁站着了，看起来人畜无害。
程憨牛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的，问王谨：“王伯，他们那些人也像我一样死缠烂打吗？”
王谨讽刺地笑笑：“傻小子，人家那不叫死缠烂打，那叫仗势欺人。”说完之后他默默地在心里加了一句，他们白家啊，大概做惯了这样的事吧。勉强压下心里的情绪，他冲程憨牛笑笑：“憨牛，走吧，过去问问吧。”
两人走了过去，刚巧那马车里的公子下了车。他走过的时候抬眸看了程憨牛一眼，程憨牛看到那眼神心惊了一下。那眼神太冷了，就算那人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也掩不住他眼底的薄凉，正如他穿着的白衣一样，让人在初夏感到凉意。他走到王谨面前，略弯腰作揖道:“王世叔，在下白家白穆，代家父问世叔好。”说完向程憨牛点一下头，然后就去到了士兵那儿。
程憨牛没有忽视王谨那一瞬间的失态，他不由担心地问他：“王伯，没事吧？”
王谨看着白穆的背影，片刻后回神道：“没事，我们也过去吧。”
小小的桌子旁一下子就围了三个人，白穆看了两人一眼，随即转过去，对士兵说：“请您归营报备时替我标注一下，白家白穆，于此申请进入南龙厢甲军金行指挥一都天队，谢谢。”他说完后就走了，没理会身后士兵惊异的表情。王谨看程憨牛又要问问题了，连忙道：“别急，等会我慢慢给你讲。”
他敲了敲桌子，对那士兵说：“吴杭，今天怎么是你在这儿啊？”
被称作吴杭的士兵语气无奈道：“唉，王伯，这原来不是我的事，前几天上头知道那家今天要来人，怕那些没经事的兵应付不了，就让我来镇镇场子。”说到这儿他回头看了那马车一眼，然后才继续说：“这不，刚来就给咱们这么大的下马威，还真以为人人都怕他白家似的。不过，那小子竟然想去那儿，不简单，我还以为他是专门过来在将军面前混脸熟的。”
王谨拍拍他：“就是可怜你了，堂堂一都的外委把总，就沦落到给新兵干杂役了。”
“好啦，王伯，别挖苦我了。不过，您今天过来应该是有事儿吧？”吴杭淡淡一笑后说道。
“是啊。”王谨坦诚说道：“新认识个小子，就他，叫程憨牛。”程憨牛懂事地走上前作揖。王谨眼底默默流出些许赞赏，然后继续说自己的话。
“刚好他爹和我是故交，然后就帮他个忙。也不是啥大事，就是他丢文书了，然后如果回去补的话又会赶不及，所以就想让他先入那个预备卫。这事已经和你们指挥使说过了，本来是想先来打个招呼，免得明天又闹什么误会。还好是你在这儿，那就麻烦你了，回去给明天当值的说一声就行，我王谨在这儿先谢谢你了。”他说完之后向吴杭作了个揖。
吴杭连忙扶起他，说道：“王伯，您给我作揖，这不折煞我了？李指挥使都不定受得起呢。您放心，事我保证给您办了。”
程憨牛上前致谢：“谢谢吴哥。”
吴杭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兄弟，你可真正经。”边说着边打量憨牛，看少年郎的身板。十五六的少年大都因为蹿个儿，而显得纤瘦，程憨牛却不，那一身肌肉，格外漂亮，一看就是经常劳动的人。眼睛也亮，满含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看起来是一个好兵苗苗，吴杭在心里下了定论。
打量了人家一番后，他才开口：“哎，小兄弟，你身体不错嘛。你没说身份之前我还以为你是王伯新雇的小厮呢，不过转念一想，王伯那么省钱怎么可能舍得雇呢？”王谨被揭了老底，很难得的红了红脸，然后就甩了吴杭一个眼刀。
吴杭见了连忙敛了笑，正色道：“你知道我的名字了吧，你以后叫我吴哥就好，我就不说我是什么队了，毕竟你要是入预备卫的话肯定会再见到我的。不过，那预备卫倒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你加油。”
有意思的地方？程憨牛心里纳了闷了，指挥使说那地方是个有意思的地方，现在这个吴哥也说那地方有意思，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啊？程憨牛现在已经对那个尚未谋面的预备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了。
“嗯，我会努力的。”程憨牛一本正经地说。
一边的吴杭反而笑了，边笑边说：“你再这么正经下去，我可就不带你玩了。”他转而和王谨说话：“王伯，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保证办的妥妥帖帖的。”
王谨拍拍吴杭肩：“你办事我肯定放心啊，要不老李那石头能把你提上来？”
吴杭嘿嘿笑道：“是啊，我平时也挺怵指挥使的，没想到这就给我升官了。然后还时不时的给我个笑脸，比起之前的冷面可好太多了。”
“没办法，他就那样的人了。好好干吧，有功的话，他不会亏待你的。”王谨抬头看了一眼城中央的日晷，已是酉时五刻，他们征兵处的停值时间早到了，王谨从怀里掏出一个包了吃食的纸包递给吴杭：“给，回去和你营里的兄弟分着吃吧。这也不早了，你就先走吧。”
吴杭接过去狠劲吸了一口：“果然是老尤家的大肉包子，还是王伯你懂我，他家的包子肉特别厚道。”他颠了颠包子，边回营边挥手：“王伯，谢啦。”
等到吴杭的身影消失后，王谨才招呼着程憨牛往城北走。程憨牛望着吴杭消失的那面墙，那后面，就是军营啊。
王谨走远了，才发现他没有跟上来，回头叫他：“憨牛，走了。”
他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跟上王谨：“哎，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