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娟妹子,你看,涟川江太美了!”姜飓风把望远镜递给对方,“蓝天、白云、绿水、青山,仿佛大自然绝妙组合!水边花色、花香与江面晃动的光影氤氲,浓滟滟营造出一片温馨、淳朴、原生态意境,夕阳下,充满着苍桑韵味!与波浪流水相依相偎的荇草,在圣母玛丽娅玉手操纵下,或长或短或浓或淡或密或疏,呈无数艺术图案布局,在自然和人文空间里,地老天荒般散发出超凡脱俗、宁静恬淡气息,给大山飘带增添了旷达、飘逸、幽雅韵致,释放出村姑般魅力!真正是大自然对朝鲜人民的恩赐呀……要不是战争,有情人在江上划船,碧波冲浪,当何等惬意啊!”
“连长,你不仅是个战斗英雄、军事家、志愿军军神,更是一名文学家、诗人……”
姜飓风淡淡笑一笑:“我什么也不是,更不奢求光环,做一名最普通的人。读私垫时,阅读了不少中国古代文学作品,对先人文学才华产生向往,想用他们的基因丰富一下平常生活,就像平静水面吹过一阵凉风,苍茫土地上拂过缕缕花香。如果世间和平了,倒是想回到大别山,种几亩地,喂一些鸡鸭鹅,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那多惬意、美妙!”
苏向娟望着双眼液体晶莹的姜飓风,蓦然心中一动……:“连长,你……你想到了亲人,想到了……妻子儿女……”
姜飓风眼神惊讶……“妹子,你怎么……”“我猜到了你的心思是不是?”姜抹抹眼睛:“能够与亲人过平静日子,享受恬美生活,是一个人最幸福感觉!妹子呀,我是死过几十回的人了,看到美景,向往安宁生活,那些牺牲的千千万万兄弟姐妹就来到了身边,想起叶扬……”“叶扬是你啥子人?是妻子……”
姜飓风点点头……一九三九年九月二十七日,我率领已经三次补充的一营,在鄂西北的黄陂阻击日军第六师团一部。突然,师部警卫连长黄大江到阵地前,焦急万分:“姜营长,军卫生队护送伤员,被鬼子隔在栗子山坳,警卫连已经伤亡过半,估计支撑不了一个小时,请你派兵解救,否则,卫生队、伤员全完了。尤其是卫生队,一旦被日军俘虏,那……”我命令二连长指挥(副营长、一连长均已阵亡),率领三连两个排,跟随黄连长朝栗子山坳奔去。约一个中队鬼子正拚命冲击、包抄,中队长脱去了外衣、光着上身,挥舞军刀,冲在最前面……黄连长,你带八排绕到敌人后边,撵着屁股打,我带九排从侧面攻击……利用树林,九排接近日军冲锋队……一位小队长带领两挺歪把子和十余个士兵,正从我侧面五六米距离冲来,插枪、抽刀、跃起,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怀中抱月、闭门铁扇、和尚拜佛、鹞子翻身、关平献印、夜叉探海、上步抢刀、*****浪子回头……刀光成圆弧线圈,在人堆里翻滚,那是我习武以来,十多招连使最淋漓、最激烈、最酣畅的一次。八个鬼子当场身首异处,三八式步枪也削断为几截,剩下几个还未来明白过来,一招乌龙绞腰,将敌兵崭为两段。我抢过歪把子,对准鬼子中队横扫,将他打成筛子……一阵排枪过后,九排和日军纠缠在一起肉搏,我砍下二十三个鬼子头颅,终因敌人人数太多,九排战士全部倒下了……幸亏八排冲过来,鬼子趴下,我们与卫生队会合……“姜营长,真的是你……”“叶扬军医,是你……”叶扬军医是第五战区四十二军有名的大夫,台儿庄血战,三十一师追击濑谷旅团,我身上五处刀伤,就是她医治好的。“黄连长、叶大夫,快带卫生队撤,我和八排掩护!”“姜营长,你先撤,我掩护!”黄大江跟我争。我急了:“啰嗦什么,你护送卫生到师部,还得保卫那里的安全,快!”“姜营长,你真勇敢!砍倒了那么多鬼子,让他们不敢疯狂追赶了……”叶扬拉着我的手不放……“不是我勇敢,是刀快……快撤,敌人大队马上扑来了。”栗子山坳阻击战,八排战士用生命掩护了卫生队、伤员成功撤离。
叶扬他们离开不到半小时,两千多鬼子扑向黄陂,一营子弹打光,刺刀肉搏,异常惨烈……日军联队长松本峻三大佐见我军刀削铁如泥,砍鬼子脑袋像切萝卜,于是让一个中队鬼子缠住我们,约退后队,隔开战场距离,招来飞机,面包篮炸弹、杀伤弹、高爆弹、燃烧弹雨点般投下来,敌我双方一起炸……我浑身是伤,带着能走的三位战士,退往一条名叫颖水的河边悬崖……鬼子冲上来,我砍倒八个,跳下悬崖……
“后来呢?”
鬼子以为我们全死了,就走了。我凫上岸,与三位活着的战友艰难爬涉,找到部队。又是叶大夫医治好了我的伤。后来,大别山四年,战斗间隙,我采草药她医治伤员……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八日,我俩就……
“叶军医现在在哪里呢?”
“一九四八年初,叶扬调一野总部医院,转战陕北艰难日子里,一天,潜伏特务给敌人打信号,总部医院遭到轰炸,损失很大,她……”
“受伤了……”苏向娟声音急切。
“牺牲了……当时,我在前线,听卫生队同志讲,十多处弹片伤,身体已经不成样子……”
苏向娟泪水似线,一边给姜飓风抹眼睛,一边咬牙切齿:“该死的***飞机……连长,你夫妻俩有娃儿不?”
“有一个,四六年十月生的,取名叫姜叶,四岁半了,在CD市军管会机关幼儿园。”
“这个名字好听!带有他的照片在身上不?可不可以拿出来看看!”
“没敢带在身上,放在机关管理处,我怕万一……”姜飓风瞅瞅苏向娟,迟疑片刻,“向娟妹子,大哥托你件事,不知道……”
看到对方严肃眼神,苏向娟脸色突然红润,细胞收缩,血液流速加快……“说……说舍,迟疑啥子哟,都生死战友了……”
“万一我回不去了,请你、孙芳妹子、水静妹子和牛排长、周参谋、小罗、小高去看看姜叶,就说父亲跟随妈妈去了……”
“你瞎说啥子嘛!要死一起死……我……我们都去舍……给你儿子……”苏向娟脸颊刹那间绯红,滚烫如火……“给姜叶买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我……大家都是……”
身后草丛中,一个身影倾听到姜、苏的谈话,眼睛眨眨,缓缓离去,进了山洞……
“向娟妹子,你们还年轻,又有文化,将来,建设祖国,用武之地相当大呀!就像眼前的涟川江,清澈碧蓝;像树木,郁郁青青;像蓝天,像白云,多美好!不管目前如何艰难,都得千方百计回到北方,找到大部队。姜飓风就是拚了这一百多斤也要保护同志们周全。”
“连长,上午,和毒蛇打斗,你喝了蛇血,又吸了牛排长伤口的毒,面部表情一时间红,一时间白,一时间黑,好怕人哟……现在,肚子内是啥子感觉呢?”
“现在没感觉了。当时,我肚子里一会儿凉幽幽地,像喝了雪水,连大脑都是凉的。一会儿热辣辣,仿佛开水烫,大脑要炸裂。我估计是蛇血解了蛇毒,以毒攻毒。”
“你呀,总是想到别人,不拿自己当……幸亏阴差阳错,歪打正着,如果不是这样,中了剧毒,出现啥子三长两短,地狱敢死队咋个办哟!”
“妹子,大哥我是死过好多次的人啦,去阎王殿报到,那是迟早的事。”
玉手推推姜:“你总是……”
“噫……不对劲……”姜飓风脸色突然紧张,拿起望远镜,朝山下公路望……
“啥子不对劲……”苏向娟声音颤抖,整整冲锋枪,站到姜的身边,“啥子不对劲?”
“两天一夜了,敌人为什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肯定有名堂哟……”
山洞外,姜飓风、周汉山、苏向娟、孙利芳围坐一个小圈,罗长生放哨。姜飓风发话:“同志们,敌人两天一夜没动静,是不是玩什么阴谋,得提高警惕!我们虽然人数少,也是一支队伍,要与美国佬进行殊死搏斗。现在,脱离大部队,脱离党组织,大伙不能失去了核心。我提议,成立临时党小组,领导咱八个战友,一边打游击,一边收容其他被打散的同志,一边向北突围,怎么样?”
“行……同意……非常好……”四人举手。
“姜连长原来就是赫赫有名的团长,当然是党小组组长了。”众口一辞。
“同志们,团侦察参谋就是副连级别,我建议周参谋任副组长,怎么样?”姜飓风提议。
“除了党小组外,我认为,既然是一支队伍,就得取一个啥子名字,才名正言顺,便于行动舍?”孙利芳皱皱眉头。
“就叫‘地狱敢死队’!”姜飓风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