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阿鼻地狱之心灵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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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楔子

楔子

午夜,市廛的一角,一个醉汉跌跌撞撞的扑向路边的一根路灯灯杆;他抱住那根灯杆,不停的打着嗝,感觉肚中的午饭正在翻云覆雨的滚腾,那些吞下去的食物又回到了食管、口腔,呱的一声把黏乎乎的米饭带着臭不可闻的酒味儿都吐了出来。呕吐让他舒服多了,他又东倒西歪的站了起来,醉熏熏的朝一座西式建筑风格的别墅走去。

他从小门钻了进去;在月光的照耀下,别墅一下子就映入了我们的眼帘。那是一座有八九米高的两层楼房,除了窗户,粗糙的外墙上都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爬山虎。房前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和一个长满水藻散发着臭味的池塘;池塘里不时有一只青蛙或蟾蜍跳到池边,呱呱的叫两声,或用舌头捉几只蚊子就又跳回水中去了。房子里面的灯还亮着,窗户里不时有一个伛偻的身影在窗帘上晃来晃去,像皮影戏一样,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踱来踱去。她的醉汉儿子此时正迷迷糊糊地站在墙脚,摸着这幢房子的入口。她正焦急的等待着儿子的归来,她养了一个这样的儿子,她无时无刻不在为儿子牵挂;她常常在噩梦中惊醒:梦见儿子浑身是血,不是被别人砍去胳膊,就是被别人锯掉了腿;不是挨了一刀,就是挨了一枪。她的儿子一秒也不让她放心,那些血淋淋的画面、那些吹灯拔蜡的场景,好像专门是为她儿子准备的,在不久的将来将会让她亲眼目睹似的。她的儿子总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地痞流氓混在一起,吃喝嫖赌,吹牛打架,三天两头被警察抓去。

噇的烂醉的儿子,在认认真真的寻找着入口。他在气急败坏地咒骂着,说为什么把门藏起来,不让他进去。他好几次想穿窬过去,像翻墙那样,拽住爬山虎,钻进他自己的房间;但他试了几次,总是白费力气,枉自徒劳,就又爬在墙上寻找起了入口。他母亲听到了她儿子的鬼哭狼嚎,提着膨胀的拖着地的裙子疾步下楼来,给她儿子开门。

一开门,一股难闻的酒味和呕吐味就紧跟着凉风袭了进来,呛的老太婆差一点没晕倒。她把醉的不像样儿的儿子扶在沙发上,急忙冲了一壶解酒的茶水,慌慌张张地放在了茶几上。

老太婆在儿子身边强聒不舍,唠唠叨叨地说说个没完没了:“跟你怎么说的,不要喝怎么多酒,你总是不听。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让我怎么向你死去的父亲交代。知道你现在是这个样子,当初我绝对不会答应你父亲的请求:让你留在家里坐吃山空,让你留在家里败坏门风,给咱老辛家丢人显眼,往咱老辛家脸上抹黑。我现在都不敢往街上走,到处都说你的恶、到处都说你的狂、到处都说你的坏,儿呀!你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跟娘说,别憋在心里,别总是拿酒解气。‘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是不是,儿子!你不要再这么消沉下去了,我心里会很难过的,你明白不明白,儿子?”

“妈妈,我求求你了,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已经很烦了。”醉汉酒劲去了些,他稍有清醒地对他的母亲说:“我自己做了些什么不想受到别人的指责,你明白吗?妈妈。你说的我都懂,但我做起事情来,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我自己;你说的这些只会变成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我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你还是省省吧!妈妈。”

“住口,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老太婆浑身颤栗地说:“你知道你说了些什么吗?看看吧,自从你爸爸死后,你就变的越来越放肆了!我真后悔当初把你生下来,让你来折磨我,哦,上帝啊!我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罪孽,这辈子让这个畜生来惩罚我。”

“什么你后悔把我生下来,不是我爸爸把你干了,你能把我生下来?”醉汉站起来最熏熏的说:“是不是…是不是…”。

老太婆骂了他一句畜生,快步先前,给了她儿子一巴掌。

“你打我,打…给,很很的打…,有本事你打死我。我叛逆的一生都是你们造成的,你们知道吗?”醉汉似醉非醉,铁青着脸喊着说:“我是阔少爷,花花公子,每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你们为什么不好好教育我?但我深陷在里面不能自拔的时候你们才跑来跟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有用吗?如果我本性善良,那么我这么多年来就没有获得过善良给予的快乐,是你们?是你们害了我。当我把我父亲杀了那一刻,你们又原谅了我!现在你却要来骂我,你有没有承担过一次做母亲的责任,帮助我,教育我,让我改掉这些坏毛病。啊!说,你们从来都在纵然我,你现在这样骂我,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说错了吗?你没跟我爸干过吗?那我是哪来的,学孙悟空从石头缝中蹦出来的吗?”

老太婆颤抖的更厉害了。她又骂了她儿子一句畜生,又给了她儿子一巴掌。

他儿子看来很坚强,他的脸颊一片红晕,呲牙咧嘴对他母亲吼道:“够了,我已厌倦了这种生活,你每天只会唠唠叨叨,还会什么?,哦,不过今天多了一样,开始用武力教训儿子了。哈哈,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我连死都不怕,我还惧慑什么,惧慑你那几巴掌吗?我的天啊,上帝啊!来吧,来惩罚我吧,我已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信上帝还不如信维纳斯哩!哈哈哈…哈哈哈…”。

报时的坐钟噹…噹…地响了起来,他眼睛扫视了一眼伫立在那里一人多高的时钟,凌晨一点了。

醉汉儿子已晃晃悠悠地朝楼梯这边走来,他手里还提着母亲给他冲的茶水的壶,他一边走路一边往嘴里灌两口。他上了楼梯,停下脚步爬在栏杆上,用打量的眼光凝望的了一下他卑不足道的母亲,他打了一个嗝,暗笑了一下,跄跄踉踉的上楼去了。他不感到悲伤,也不感到难过;而且,他为什么感到难过,为什么感到悲伤呢?因为他的心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亡。

老太婆像一个被丢失的孩子一样,彷徨不知所措的站在客厅的中央。她痛苦地瘫在地板上抽搐着,脸颊上流淌着眼泪,她双腿叉开坐在地上,她一下子感觉她的臀尻和腿肚凉爽多了;她儿子刚才的话像一把匕首一样深深地插在了她的心上,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打过我的儿子,如今,我竟然狠狠地打了他两巴掌,我是不是太狠心了!她不能够管教她的儿子,她感觉很丢人,她总在角落里默默地掉眼泪,她不想听到关于她儿子的是是非非,然而他从外边听到却总是这些;他有时听到这些会感到很恼火,想一头撞死在墙壁上,日子一落千丈,败落到了这个地步,积蓄也被他输掉了,女儿也跟着别人私奔了,老伴也在拼命的喘气声中死去了,如今,只给她留下一幢空荡荡的庄园和一个成天让她担惊受怕的儿子。

她如堕五里雾中,眼前一片迷茫。

她感到无比的失落,她慢腾腾的站起来,迈着蹒跚的步履,上了楼梯,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的屁股和大腿跟冰箱里的冻猪肉一样冰凉,泛着红润与黑青。

醉汉跌跌撞撞的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把茶壶放在肮脏的床头柜上,上边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土,看上去已很久没有打扫了;他母亲会经常进来打扫,不管他母亲打扫的次数是多么的勤快,只要他进来,屋子立刻就会变的乱七八糟,久而久之,她母亲也就放弃了这些无畏的打扫,但当他不在时,他母亲还是会偷悄悄地进来打扫,只是做到尽量不让他看到而已。他眼前变的眼花缭乱,但他的大脑却清清楚楚的,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他伸出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畜生,你真该多挨几巴掌!但他却异常清楚地知道,当他母亲教训他时,他要不充耳不闻,要不就会像今晚这样顶撞她几句,他听着她母亲没完没了地唠叨,他的心就像是在被这些话慢慢地撕裂一样,每当这时,他都会感到难耐的空虚和压抑,他想狠狠地捶自己几拳,但这对他又什么用呢?他依然会这样,他根本无法改变自己,此时,他坐在床沿上,内心感到极度的混乱和矛盾,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他失魂落魄地走到了镜子前。他站在镜子前,歪着脑袋,睇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开始讨厌自己的这副嘴脸,高凸的前额,深邃的双眼,泛红的脸颊,尖尖的鼻梁,干瘪的嘴唇,仔细一看,一无是处。

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独木桥上一样,跋前踬后,不知道该向前迈一步,还是向身后退一步。他眼睛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感到无比的愤怒,他想狠狠地给镜子中的自己一拳,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他不依然会是这样吗?他对自己感到无比的失望,“我是不是懦夫?我是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我是不是六亲不认的儿子?我是谁?你们为什么总是在纠缠着我,一刻也不让我轻松下来,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他用手指着镜子中的脸说,“就是你,都你祸害了我,让我不得安宁,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杀了我吗?来吧!你盯着我干什么,你想用你的眼神吓唬住我吗?我见过捅死人的刀子,没有见过吓唬死人的眼神,你来啊!狠狠地瞪,我怕了吗?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怕,你只是一张纸老虎,吓不死我的!”

灯熄了,醉汉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像死猪一样地睡去了。

现在,正有一只向你伸来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