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冷不丁儿的一下,可把我给吓了一跳。我当即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衣服破烂、身躯佝偻的老头正站在我的背后用一种警惕的眼神打量着我。他的身上背了竹背篓,左手拖着一个大麻布口袋,右手拿了个铁钳子,将这一身装束和屋内的摆设联系起来就再明显不过地告诉我,他是靠拣破烂为生。
“老大爷,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什么人?”显然他对我的话有所怀疑。
“我找李铁树,请问他是住在这儿吗?”
“这儿没这个人。”老头说完放下手上的麻袋和身上的背篓,掏出了钥匙,打开了这座低矮破旧的小屋的房门。
我的直觉告诉我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李铁树,但我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对我掩饰自己的身份。不过这也恰好印证了当初代滢熙对他的描述——孤僻,不和人交往。
“老大爷,您认不认识代滢熙啊?”见他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我便突然向他提了这个问题,然后仔细地观察起他的面部神情变化。
果然不出我所料,当他听到代滢熙的名字时,正在开锁的手忽然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又回过了神来,绷着脸对我说道:“不认识。”
我狡猾地朝他笑了笑说:“大爷,您就是李铁树。”
不知是因为我拆穿了他的身份让他恼怒,还是其他的原因,他突然转过身,伸手一把朝我推了过来,并大声嚷道:“跟你说了这没你要找的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一边闪过他的“攻击”一边解释说:“大爷,我来找您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请您给我讲一个故事。”
或许是我的这句话引起了他的好奇,他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问我道:“什么故事?”
“一个你曾经给小孩子讲过的故事。”
“给小孩子讲过的故事?我不记得了。”
“您再想想,那应该是您在1978年的亲身经历。”
“1978年……1978年……”显然我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
见他陷入了沉思,我赶忙趁热打铁,一边帮他拖着那个麻布口袋,一边说道:“大爷,我来帮您把这些东西给搬进去吧。”可就在我的一只脚刚踏进门槛时,他的脸色忽然完全变了,两眼恶狠狠地瞪着我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情绪变化如此之快,眼见不能隐瞒自己的真实来意,于是干脆实话实说:“我是搞写作的,无意中听我的朋友讲到了一个您曾经给她讲过的故事,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素材,想把它改编成小说,因此才来找您,想听您详细地给我说上一说。”
听我道明了真实来意,他脸上那紧张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但是却依然不愿意向我透露任何内容。只听他冷冷地回了我一句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我无奈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这破旧的房子,在究竟要如何才能说动他这个问题上快要江郎才尽的时候,忽然间计上心来。我以最快的速度在衣服口袋里掏出了钱包,从里面拿出了两张100元面值的钞票对他说:“大爷,我知道您的生活状况不怎么理想,您看我当然不会让您给我白讲这个故事,这些钱您就先收着,当是我给您的辛苦费,等小说出版后,我再来谢您。”说着我将钱朝他手上塞了过去。
显然他有些动心,200块钱对于他来说可是得拣上几千个塑料瓶才能有的收入。只见他看了看手中的钱,又看了看我,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以一种沧桑的语调对我说道:“唉,小伙子,你跟我进来吧。”
进了屋子,他给我搬了张椅子坐下,自己则坐在那已经脏得不成样的被褥上,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只卖5毛钱的“325”牌香烟点上,深深地吸上了几口。在烟雾中,他的思绪回到了从前。
“我曾经发过誓,不再对任何人讲这段经历,正是因为我给人讲述这个故事,结果把我害成今天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