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着这梧桐树加紫葡藤自然编织而成的大门，李放感慨着，有钱人也是分档次的，眼前这副景象，还真不是一般有钱人能显摆得出来的。
这是一座庄园，远远的李放就看到几座山坡疏懒地展躺在眼前，其间零星点缀着一些建筑，丝毫没有破坏山坡草地和小树林的自然美感，而这应该还只是庄园的一部分。李放不怎么懂树木，只是以前跟着老爸当了好几年伪球迷，对草地还有些认识，这草地又密又短，也应该很软，远远看去，就跟朦胧派油画一般，绝对是高尔夫球道级别的草种，足球场可没那个福气享用。
整理了下棒球帽，顺了顺从箱底翻出来的工作装，李放摁响了门铃，虽然不怎么在意衣着形象，但基本的职业礼仪，李放觉得还是必须具备的。
这是老刘跟他约好的时间，那个RVR运动增幅项目，客户在乾坤集团上京的某处地产里，说起来，这笔项目的收入已经不怎么让李放激动了，如今他来，多半还是为了老刘。
那处地产位于上京北面的贵族区域，地方挺远的，不过附近有地铁站，正好在妹妹所在的医院那一站中转。
李放不得不一大早就出了门，走之前，爱丽丝还在沉睡，自白剂以神经阻断剂为主，笼统说就是镇定剂，估计她得睡一整天，李放丢了张纸条，提起工具箱就走了。
没一会儿，大门一侧的便门开了，两个制服保安将他引到保安室里，一边检查一边问话，简直就跟警察盘查户口一般，这也是题中之义，李放没什么怨言。
可他没想到，这还只是第一道关卡，之后的一个小时里，他再度接受了四道安全检查，而且进大门后，一直都有专人作陪，
“不是事先约好了的吗？怎么就跟防刺客似的，难道米国总统在这里度假？”
接受第五道检查的时候，安保人员不嫌异臭，在李放那双已经被掏了四次的鞋子里继续掏弄，李放终于抱怨出声。
这道关卡的安保人员一身西装革履加墨镜，很专业的保镖制服。检查人员很有教养地很有礼貌地回答道：“总统来这里，也要接受同样的检查。”
李放差点被一口痰噎着，然后再吐他身上，你牛笔！
接着那安保又把李放的鞋子凑到一只狗的鼻子上，就见那只可怜的狗两耳一竖，呜呜哀鸣一声。两眼差点翻白。
“好了，请收好这张卡，出来的时候再归还，里面有RFID全场监控系统，不带好这张卡，会被标识为闯入者，麻烦可就大了。”
保镖很有礼貌地递上一张磁卡，李放一边接过，一边抽着凉气，RFID全场监控？这名称是忽悠外行人的，真实名称是ATC（生命特征监控系统），有这东西在，只要愿意，整片区域里，就连一只蚊子，都逃不过卫星加红外加微波雷达复合系统的监视，在这基础上加上无线身份识别，安保人员就跟玩战略游戏似的，对区域内任何一个人的行踪都了若指掌。
这东西并不是什么高精尖技术，只是因为这东西的监测范围很难被控制，你要监测自己的家没什么，可这玩意的有效范围，很容易就能扩展到一大片区域，其他居民在这系统下毫无遮掩，这就对个人隐私造成了极大损害，严重违反《平权法》和《电子安全法》，所以被列为管制对象，在民间上，只有高级商业技术保密需求区域，才可能被批准用这系统，而且还必须给政府支付高昂的许可费和维护费，当然，怎么评定需求，“有关部门”就有自己的办法了。
“就这么有自信？还把安保措施直接说出来？”
李放随口问。
“我们负责的只是外围，就像是你在大门口遇到的制服保安……”
对方微笑着说，还对他鞠了一躬，以示手续完毕。
李放一滞，开眼界了。
接下来是一个和李放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年接待了李放，就在一座陷在小树林里的大厅里，这青年眉目冷峻，穿着一身唐装，举止非常干练，说话也惜字如金。
“工具我们有，你的留外面。”
他提起再一次被检查过的工具箱，就要丢在一边，李放手一伸就去抓，那青年目光一闪，手腕轻翻，李放下意识地就弯肘前挡，仅仅方寸空间，那一刹那，两人手掌过了几次，都始终没碰在一起。
然后李放醒觉了，收回了手，他不擅长拳脚，这几手还是老爸教他玩刀的时候，为活动筋骨顺带教的小擒拿，对付一般人足够了，但在这青年手下一点没讨着好，那家伙手里还拎着李放那足有二十来斤的工具箱，显然是个练家子。
“是我干活，当然用我的工具。”
李放对这种档次的富贵人家概念不全，没做好这种心理准备，他们这些电子黑手，用别人的工具干活，就跟用别人带过的套那个似的，说不出的别扭。
那青年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了，反而翻起什么资料来，翻了片刻，抬头朝李放身后那个陪同安保勾了下手指，然后才对李放说：“你不必做了。”
李放毛了，挣开拉住自己的安保，怒声道：“你不是我的客户！这话你没资格说！”
青年很有涵养，反而微微笑了：“我没资格决定做什么，可我有资格决定谁来做。”
李放冷笑：“所以你连个解释都不给，觉得可以像你老板对你一样，张张嘴就打发掉我？”
青年闭眼，嘴角在抖动：“现实如此。”
李放深呼吸，将怒火压下，心说算了，老刘，我尽力了。
身后那安保又扭住了他，对那青年说：“飞哥，你说一句，让这小子走走荆棘路……”
李放心中一凛，这是在说什么，他可再清楚不过，那就是通过ATC对他发射定向扰乱微波，这种非致命性软杀伤武器可以让人全身刺痛，像滚在荆棘丛里一般。别以为丢掉之前安保交给他的卡就没事了，那卡只是个障眼法，你一进监视区域，ATC就已经把你盯得牢牢的。
青年摇头：“我们是文明人……”
嘭！
那安保身体腾空而起，狠狠摔在地上。
李放手一扬，止住了捏起拳头正要动作的青年，冷笑道：“文明人？装着六级ATC，监视着上百平方公里内的一草一木，你们老板还真像是在非洲大草原上给动物打码的文明人！”
山坡外两座屋子屋顶上竖着的天线，看似卫星天线，可李放却看得出，那是ATC天线，以它的大小和位置推算，周围一大片区域，甚至包括之前他走过来的地铁站，都在严密的监控之下，这里是私人产业，又不是国家安全重地，显然是严重违法。
对乾坤集团来说，这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可要有人揪着较真，板子打到ATC监管部门身上，多少还算个麻烦。
青年一摆手，挥退了摔得七荤八素，爬起来正准备拉响警报的那个安保，抑住了脸上的讶异，淡淡地说：“意气用事可不好，从拒绝往来户到诽谤犯，你这一步跨得太大。”
李放翻白眼，毒舌又翻动起来：“你们在找谁？在感应仓上画HelloKitty的美工？我是微电专家！什么叫微电专家？你们这里装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十多年前就是我的玩具！你们在ATC上能玩出什么花样，就跟看狗抬腿一样，我闭着眼睛就知道会干什么……”
青年眉毛扬了起来，这家伙嘴巴一张扫倒一大片，顺带还免费赠送走狗一只，那不就是在说他吗。
“他这张嘴还真能说，可是就算说赢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呀？”
“哦，意气之争？我也这样吗？你骗我！”
很清爽的声音，很柔和润耳，但却带着居高临下，自半空飘落的落感。
而且，尽管很俗气，李放还是忍不住心说，怎么有些熟悉？
嘀嗒的马蹄声响动，一匹通体洁白，四蹄纯黑的壮硕骏马悠悠踏进了大厅。
李放的目光一下盯在了那马上，以至于靠在马腹，被马裤紧紧裹出舒畅曲线的长腿都没注意，草，安达卢西亚马……，号称国王之马，还是这种万里挑一的雪中踏梅，估计19区的货柜全卖了都抵不上这一匹马的价钱。
“你问一下青飞，为什么不用他？”
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跃落，脱下帽子，抖开一头如云长发，俏丽眼眉溢着懒懒的倦意，那问题显然也只是比随口一问多那么一点兴致而已。
这语气，怎么好像还有一个人？李放瞅瞅，没见到谁啊。
冷峻青年微微鞠躬，然后说道：“他会两手，跟背景资料不符，有些可疑。”
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少女还在向前走，听那青年这么一说，脚步停下了，转过来之后，脸上带着一丝喜意：“会两手？很强？你问问他！”
李放怔住了，一股很古怪的感觉从尾椎一路蹿上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