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乱世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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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堵悠悠众口

班晏对这张仕元的话自是嗤之以鼻,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道:“张大人一片忠心,本宫当然看得明白,不过今日诸位到此,也并非审案,而是给诸位一个机会,哪知诸位百般推脱不说,反倒指桑骂槐,极尽文痞之能事,既然这样,那李靖洪附上的一干账册,查出诸位大人名字在上的,本宫只好面呈父皇了。”

此话一出,场面立时再度微妙,各人皆是面面相觑,他们或有不与李靖洪来往的,也多少赴过李靖洪的鸿门宴,更不用说那些与李靖洪过从甚密的官员。班晏说这句话,无疑是在众人的心湖内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滔天巨浪的同时,似乎还有了些敲山震虎的功效。

坐于案前的班晏观众人反应,心道这句话果然有效,也不枉自己从前稍学了些为官驭人之道,其实自己尚来不及看那一叠厚厚的卷宗,哪里知道什么账册上有一干官员的名字。班晏心头得意,便又接道:“各位大人,可有谁认为自己与李靖洪毫无干系的?”

一时鸦雀无声,没有人说是,亦没有人说不是,见这反应,班晏立即道:“各位果然是官场圣手,难怪在李靖洪的这般高压之下仍旧活得很是自在呀。不过既然各位深谙避嫌之理,那么此案各位也只好避上一避了。”

众官员原本以为这太子年刚十八,民间又常传他不务正业,常流连于花街柳巷,文不成武不就,极是昏庸无能,本来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不想今日一交手,却发现传说大大的有误,这太子分明于官场形势和驭人之道摸得极为透彻,现下对他们步步紧逼,正是叫他们心理崩溃之后和盘托出,这般心思众人那会不知。无奈这太子极会用身份压人,叫他们动弹不得,心头暗自腹诽之余又不免夸奖他们的太子爷果真懂得物尽其用。

班晏见一众官员还没有任何反应,便走到案前,猛地一拍惊堂木,冷冷道:“来个识字的,念念这诉状,也好给各位大人听听。”

班晏果真学了乖,无奈孙长明身为伍长,却没有做师爷的潜质,加之卫青涟所写又多是些拗口的字句,是以自己不敢接下这等重任。那些侍卫们又都面面相觑,皆因从军者多是穷苦出身,哪有几人识字,于是乎这场面顿时又有些尴尬滑稽,连同堂下官员也绷紧了脸面,唯恐笑出声来。

本想着这堂审乃是极端严肃之事,不想却连连两次尴尬,班晏气闷之极,不得已之下只好吩咐侍卫,去叫卫公子前来。

卫青涟原本便在后堂,自是将前面的事情一览无余,班晏身边没有师爷,果然时常会遇到尴尬,于是乎侍卫一进后堂,卫青涟便是一脸明了的表情,轻笑一声便来至前堂,充当本次大审的公堂师爷。

卫青涟身上本有一种俾睨众生的超然,是以他一来,便是那些官场混得如鱼得水的官员们,也都有了些畏惧神色,只见这翩翩公子拿起卷宗,缓缓翻开,继而眼神缓缓扫过堂下的一众官员,才开始往下念去。

这厢卫青涟念得流畅无比,班晏自是觉着面子上大放光彩,是以面上颜色颇有些得意,作抚须状,不时点头。

下方听者只觉那诉状写得果真是字字珠玑,入木三分,心头不时震撼,但思及事实,则又冷汗淋漓,便是这般将长长的卷宗念完之后,班晏首先反应过来,道:“各位大人以为如何啊?”

众人还沉浸在文采斐然的诉状之中,正自摇头晃脑,忽地听班晏一问,立即齐声答道:“太子殿下高才,臣等不及。”

“本宫是问各位,对这案子意下如何。”班晏此时倒有了耐心,好整以暇道。

这时一众官员方才反应过来,但他们的注意力多在那诉状的华丽辞藻之上,于案子也只听得个大概,这太子爷一问,立时有些不知所以然,立时在脑海里回忆一番,当即模棱两可,又是齐声答道:“全凭太子安排。”

班晏面上笑意更浓,道:“各位大人既然如此说,那便在此旁听吧,李靖洪策反之事证据确凿,谅他也无法翻起什么大浪来。”说罢瞟了一眼犹自沉默不语的李靖洪。

这时那梁廷贵立时觉得天旋地转,步子也不再蹒跚,直接几步行至堂中,铿锵道:“太子殿下,昭国法令,策反之最,须交由天子亲自审理,太子殿下这就急于求成,恐怕于礼于法都不甚合。”

“梁大人啊,本宫看你年老,倒有些犯糊涂了,既然你说要避嫌,理当对这案子不闻不问才是,这才过了不到一刻,梁大人你又反复起来,岂不是无视太子殿下威严嘛。”这边孙长明沉默良久,正是无从发话,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怎肯放松。

那梁大人既是做官做到了七老八十,当然也非孙长明可以一言蒙蔽过去的,只听他道:“微臣虽老,但心忧家国,不似你这一介武夫,只图一时之快,要知道太子爷审理此案,就是逾越,于礼法不合,便无法接审此案,恳请太子殿下将此案移交当今圣上……”说罢梁廷贵深深一揖。眼神直视案前的那位太子爷,大有挑衅之意。

孙长明心头怒极,他最恨便是别人说他一介武夫,虽昭国乃是以武为尊,但文人却自有一番骄傲,时常看不起马上营生的人,梁廷贵如此说法,便是在折辱自己,但自己言辞拙笨,却又无从反驳,只好怒目而视,将梁廷贵直盯得心里发毛,大悔自己得罪了小人。

这厢两方横眉冷对互相交战,班晏只做未见,反是不慌不忙,踢开自己拍碎桌子之后留下的木屑,端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问道:“梁大人可知本宫为何会来五原?”

梁廷贵见太子爷点名问自己话,自是万分惶恐,也顾不得再与孙长明怒目对视,而是恭恭敬敬答道:“回太子殿下,殿下此番来五原,乃是奉圣上之命,代天巡狩而来。”

“梁大人可否再重复一遍?”班晏仍旧是同样的表情,紧盯着梁廷贵道。

“太子殿下此来,乃是奉圣命代天巡狩,以慰天下百姓。”梁廷贵不知班晏为何会叫自己重复一遍,但既是上级令下,便只好遵从,便将同一番话,恭恭敬敬重新讲上了一遍。

“那梁大人觉得本宫审理此案有何不妥?”班晏快速说道,更是直视着梁廷贵的眼睛,叫他无法有丝毫思考时间。

“……”梁廷贵自是无言以对,乍一听,太子之言的确有理,梁廷贵被班晏一逼,反而自责起来。

“不知还有哪位大人有意见啊?”又是这般将人逼至绝境的语气。

眼见梁廷贵吃瘪,众人哪还敢再发一言,立时齐声道:“太子爷英明,臣等尽当仿效。”

梁廷贵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退回行列,看着班晏那眼神,心中更是惊疑不定,直怪自己太不冷静。

“既然各位大人没有意见,便不要再妨碍本宫办案,诸位若有意见,可上书于我,本宫既是代天巡狩,那么此案也全当按天子礼法处置……”话一放出,便是震慑全场,只闻得衣衫飘拂之声,而未有交头接耳之言,可见班晏将这一方官员已然压制下来,那李靖洪之案,立时便算是成功了一半。

此时那拍碎的沙柳木案已被收拾干净,转而换上了另外一张同等材质的几案,班晏手抚惊堂木,笑过缓声道:“李靖洪,你还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