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落幕诗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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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虚构

“筱:

再见,珍重!

本想当面与你道别,竟没能如愿。也许是我太习惯了你在这里的样子,所以才会一厢情愿地认为,我每次来,你都会在这里。除了再见,原本还想说谢谢和对不起,想说谢谢是因为心情自然地流露。而想说对不起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要分别了,心里很难过。其实我也明白,自己犯过的一些错误不可饶恕,但既然已经做错了,便不期盼忏悔能有什么用处,就让我自食恶果吧,就让我自生自灭。如果伤心是一种罪过,孤独算作是惩罚,我甘愿伏法,不会狡辩逃脱。

对于昨天的那个故事中的小女孩,我也感到很悲伤,虽然我自己就是施害者。如果你能遇到她,请替我说一声对不起。虽然有些做作,但请不要拒绝。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希望她能够看到你写的故事。

很可惜,你送我的枕头,我带不走,但又不忍心扔掉,只好再归还予你。它将我带回了家乡,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但有一个故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它是否真实发生过。所以,暂且把它当成一个虚构出来的故事吧!

还记得我的姥姥吗?在我很小的时候,回老家那次,姥姥带我去过一个很热闹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人,有很多美味的小吃,也有很多玩具。现在想想,应该是一个集市。也许是太过热闹了,所以才依稀记得一些片段。在这些片段之中,有一只被封印的蝉,在油黄色的、透明的石头里,石头还散发着松脂的香气,很可能是一块琥珀。可我不记得姥姥是否真的将琥珀买给了我。虽然我也曾记得在北方的家里把玩过那块琥珀,但从我真正开始记事起,就没再见过它。

多谢你的枕头,才让我又梦到了那块琥珀。在梦里,我好像还有另一个伙伴。我们很要好,但我却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根本记不起她的样子,只记得在她的肩膀上也有一块似曾相识的手绢,嫣红色的手帕。在我们一起玩耍的地方,也有很多其他孩子,还有一个十分严厉的老奶奶。但对我们而言,其他种种都只是背景,在沙堆上一起玩耍的只有我和她。

我们闭着眼睛将琥珀埋在沙堆里,跑开,然后再睁开眼睛回去寻找。谁要是率先找到,便可享有一天的佩戴权。我总是故意输给她,因为我把她视作我最好的伙伴。

有一天,我们正翻弄着沙堆,妈妈突然出现在了面前。妈妈俯下身,问那个小女孩儿,‘他这么丑,你也愿意跟他玩儿呀?’我看到她摇摇头,然后惊恐地跑开了。妈妈却笑了,拉着我的手离开了那里。离开那里的时候,我嚎啕大哭了起来,那是我记忆中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姥姥家里。

然而,那却是我记忆中第一次有伤心的感觉。后来,我的梦里便只有那片树林,没有再回过那片沙堆。妈就在树林外面的田里,伏着身子,辛勤地耕作,而我却不想走出树林去见她。我并不讨厌妈妈,只是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习惯用残忍的方式哄逗纯真的孩子。

写到这里,本来心里还有很多话,但我想,我要离开了,此去不还。浪迹天涯之前,我会去一趟北京,如你所愿。但我想我不是去寻找,而是去说一声再见,向彼时之初遇。

我渴望有一个人能了解我现在的心情,即便已惹了你的讨厌,但我还是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恨苍天,叹流年,负韶颜!

---皓然”

胡潇筱放下信纸时才发觉,眼泪已经染湿了一片胸襟。胡潇晓用袖子擦掉了脸颊上的残泪,拿出了手机,拨出了浩子的号码,而语音却提示对方已关机。

胡潇筱感觉浑身没有了力气,瘫坐在沙发上,她以为浩子的离开正是她所期望的,但是她错了。胡潇筱预料到了故事的结局,浩子会去浪迹天涯,但是她之前没有真正了解到过,这个故事的开端究竟是在哪里,而如今,她全部都知道了。胡潇筱以为,算命先生泄露的只是浩子的命运,却不成想,自己也扮演着这份命运中至关重要的一个角色,这封信中蕴含的秘密与震惊是她始料未及的。

夜幕就要降临了,街上的行人渐渐增多,然后又减少,他们是这城市中的血液,将养分输送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这座城市的生意盎然,是用许多人的青春与激情换取的。青春与激情并不是无限,青春会老去,激情会冷却,但总会有新鲜的血液补充进来。上帝赐予了人黑夜,青春尚在的人可以在璀璨的夜里挥洒激情,青春不再的人也可以在静谧的夜里感悟人生。胡潇筱将信纸折起来,放进了挎包里,她拎着装着松枕的袋子和电脑包走出了咖啡店,回家了。今夜,胡潇晓不想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