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之外,高顺就听到了巨大的撕杀声,火光映得半天红,城外遍野的鲜卑兵像涨潮时的海水,一波一波的往城头方向涌动。
“加速啊!我们的兄弟需要支援!”高顺向麾下的二百骑兵大吼。
以二百人去冲击上千人的战阵,只能说是杯水车薪,但是救兵如救火,时间已容不得高顺多作思索:“战士们,列锥形阵,跟紧我,冲啊!”
高顺挺枪策马列在锥头,士兵们紧随其后,将战马的奔速提到极限,猛然从鲜卑战列的侧翼撞入。那是一种撕天裂地的穿透,在鲜卑兵还措手不及时,高顺已率领着二百猛士在敌骑的冲锋阵形中杀了个对穿,由于是从敌兵的侧面灌入,高顺的人马横冲直撞大占便宜,鲜卑人很多都是直接被撞落马下,践踏而死。
鞯落罗望着摇摇欲下的杨县城:看得出汉军已是垂死挣扎,便开始得意的狞笑,估计自己带来的三千精锐,伤亡了将近三分之一,心中也暗暗对守城汉兵的英勇生出一丝敬佩。他正自盘算攻陷杨县后的下一步动作时,突然发现后续士兵阵形大乱,喊杀声此起彼伏,不禁心头一颤:汉军来援兵了?
“稳住阵形,后军停止冲锋,迎敌!”鞯落罗大声命令身边一个千夫长去指挥后军迎敌。
速度,就是骑兵的生命,高顺一次次的向身后士兵大喊:“加速,跟紧!不要恋战,我们要做的是在鲜卑部队中制造混乱。”
鲜卑千夫长指挥着五、六百人要将高顺包围,但是一次次都是不成功的合围,大队的鲜卑人马只是在高顺骑兵像风一样奔速中的马屁后打转。
高顺领头快速的冲杀,交手的敌人永远都只有眼前的区区一小撮,很轻而易举的杀过,留下一片鲜卑人马的血雨和着深夜里的露霜,飘飘散散。
一马当先的高顺,无人能挡。
高顺希望能在敌兵中制造一场混乱,拖住鲜卑大军攻城的步伐,等吕布的八百步兵赶来后就与城内守军二边夹击,从而击退鲜卑大军。
杨县方向的冲天红光率先映入吕布眼睑,随后的号角与战鼓点点滴滴都打进疾行中八百士兵的耳膜。心急如焚的吕布再次催促士兵们加速奔跑,虽然士兵们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吕布总觉得太慢。
北地的初冬不似南方,它冷得特别的快,而且昼夜温差大。其实在深夜里,已是非常冷。但是士兵们却都觉得仿如酷暑,口干舌燥,浑身大汗淋漓。士兵们已极速行军十多里,二条腿又麻又酸,早已浑身发软。
疾速的奔跑,好不容易坚持到了杨县城的遥遥在望,鲜卑战骑就像平原上的丛林,黑压压的一片,入眼尽是。这么多敌兵!士兵们倒吸一口凉气,对接下来的战斗充满了忧虑。
吕布早已热血沸腾,手持长枪二腿一夹马腹像箭一样射向鲜卑阵列,鲜卑人正被高顺蹿来蹿去的打法搞得阵脚大乱,突见一落单的汉骑奔来,呼拉拉的一大帮都围了上来。
吕布挺枪迎上,一阵挥洒,鲜卑骑兵一触之下非死即伤,一个个的滚落马下。吕布性情大爽,提马直进意气风发。鲜卑兵们虽说心头大骇,但是仗着人多,一拨拨的挥刀与吕布大战,一时间,以吕布为中心围了一圈又一圈,在他左右前后不时得有鲜卑骑兵突然杀到。
已不知杀了多少敌人,吕布突然发现层层人影中找不到一个战友,八百名步兵呢?二军初接触时,自己只顾身先士卒的杀敌,却把他们给忘了?《太平要术》之行军篇云:二军对垒,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人和在于上下一心紧抱成团,将士用命,主帅用谋。在千军对阵中一个人的勇武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及于此,额头上有冷汗一颗颗的渗出来,在面颊形成一条条的细流,顺着下巴成串滴落。更多的鲜卑兵在向他涌过来,吕布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冲杀。
边跑边杀了一阵,终于看见:远远的那一群步兵正奋力鏖战,但是他们的战力非常明显:远不如敌人。鲜卑人仗着马力与悍勇,战局几乎是一边倒。吕布全力冲杀,此时更加明白了一个人的凶猛已经毫无作用,他被敌人围在中间,虽拼力奋战,却无法制止敌人杀死自己的战友。一个叫程通的士兵,是吕布在永安城时最先认识的年青汉子,一身武艺在八百步卒中数一数二,此时他的佩刀已砍卷了口,但他依旧虎吼着与敌人周旋。一个鲜卑士兵骑在马上向他猛冲,看到自己的一个同类被程通一刀斩落马下,他气急之下,整个人与马发狂的向程通直撞,在程通大刀划过他脸时,高大的战马也结结实实的撞在了程通胸膛,一阵骨碎脾裂的声响,程通与他的敌人同时倒下。
吕布架住一个鲜卑兵的刀,朝远处的步兵用尽全力大吼:“顶住啊!”与他交手的鲜卑兵心头一震,感到一股大力涌来,不可抗拒的跌落马下。
高顺的心在滴血,他是眼睁睁的看着八百步兵在慢慢倒下,再不率领骑兵冲过去支援,怕这些步兵就要全军覆灭了。一枪桃死面前与他已缠斗了七、八招的敌人,高顺回头举枪高吼起来:“兄弟们,杀过去,永安的兄弟死也要死在一起!”
“杀啊!”高顺一往无前。
“杀啊!”身后的骑兵队跟着怒吼,紧紧的追随。
高顺的吼声同样也激励着被围在一处的步兵兄弟们,他们摒开一切,唯有杀敌!
鞯落罗已分出一半的兵力在狙击高顺骑兵与吕布步兵对杨县的支援,他向身边的一名百夫长一挥手:“领五十名弟兄,蹬上那个山头,用你们手中的弓箭,放光汉兵的血。”边说边朝东面的一个小山头一指,那个山头下正是汉军步兵倚山血斗的战场。
围攻吕布的敌兵一下子撤出了五十个,吕布感到压力顿减,将长枪当战戟舞出一片片的杀气,终于荡开了层层阻挡,左冲右突,无人能挡!
突然惊现一柄长刀,眨眼之间就递到了胸前,凌厉的刀锋使吕布精神一抖,作为一名将军希望获胜,而作为一名武者,渴望敌手,自出无名谷来,这柄长刀的主人将是自己第一个值得审视的近战对手。
略瘦的脸,可能是用力的缘故显得僵硬,有一股特殊的气质从他那双似黑似绿的眼睛里散发,吕布心头一凌,那是杀气!很果断的一刀,朴实无华,看似简单,却又威力惊人,那是一种速度与力量的结合体,那是一种只为杀敌,奋不顾身的全攻招式,只有大勇之人才能参透的必杀技!
吕布摒除一切杂念,挥枪上挑。
“噹~~~”刀枪相交,火花四溅。
也许是激战已久,体力消耗过巨,也或许是对手强大过甚,吕布微感双手发麻,就大吼一声,扭腰抡臂,奋起全身之力注入枪尖,朝对手咽喉刺过去。
“叮噹~~~”对手在马上略晃了晃,破解了吕布索喉一枪,但是心头的狂颤已超越了一切极限,纵横杀场几十年,平生第一次从心底升起一股无力的冷气,禁不住勒马大喊:“汉将通名!”,喊声虽然响彻夜空,但是只有自己清楚,勒马只是为了缓一缓中气,重鼓斗志。
“九原吕布是也!”吕布纵马,音落挥枪,继续攻杀。眼睁睁得看着远处被围的步兵兄弟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的心在自责,身为主将,却脱离战阵,置士兵于茫然的无指挥状态,错!犯了最低级的错,其实也并非自己全不懂兵法,只是轻率惹了祸。
马蹄声响,二个巨汉驱马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吕布枪芒。
寒光一闪,一片血花,无数的残肢与碎肉四散飞扬,鲜血再次染红了大地,先前还活奔乱跳的人和马,此时已变成了没有生命的肉块,几条血线顺着枪尖的锋刃缓缓流淌,吕布瞪目望向远方:永安步兵的处境已很艰难,因为在他们倚为屏障的峭壁顶峰出现了一批鲜卑弓手。居高临下的俯射,让轻装的步兵毫无救生办法。
吕布已无心恋战,扫了一眼令自己振奋的敌手,突然折转马头,飞扑山道。
“我是鲜卑鞯落罗,你今日若能不死,咱们它日再战!”吕布已无闻于身后谁是谁的声音,此时在他心头仅有一念:消灭山头的那批箭手。